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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以血为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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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林妙子端着整整熬了两个时辰的药汁和一把短刀小心翼翼的向雅风居走去。
“殿下,千姑娘吩咐的药汁已经熬好。”
林妙子刚走到门口便站住了脚。此时的屋门紧闭,齐缙与月宸一左一右站在门外,比起月宸的淡然,齐缙要更显焦虑几分。
“将药端进来。”未待齐缙开口,屋内给齐云施了一下午针的千若终于收起最后一支银针,听到屋外的动静疲惫的下床,将花涧放平盖上被子,清声开口。
“先端进去。”
齐缙闻言让开一条道,沉沉催促,独月宸在林妙子走至他身前的那一刻视线落在了那把短刀上,心里隐隐升起不安。
“是。”
门“吱”的一声被小昭从里面打开,林妙子匆匆走进,本欲尾随林妙子进去的齐缙与月宸却被小昭挡住了去路。
“殿下,公子,千姑娘说室内不宜人多,还请先在外面等候。”说完,小昭面带歉意的微微屈身关上屋门。独留屋外两人相望无言。
走进内室,千若正拿着帕子擦拭额间的汗珠,一个下午的运功施针让她整个人呈现出倦态。
“千姑娘,是否先将药汁给二殿下饮下?”林妙子将托盘放置桌案,轻声询问,眼见床上的人面色泛着润色,言语中带着些许激动。
“不急,”恹恹启唇,千若放下帕子走至桌案。
只见她淡然的拿起短刀,转身向齐云走去,徐徐坐到床边。
微叹口气,她缓缓取下刀鞘,寒寒冷意乍现。未待众人反应,她伸出白嫩的柔荑,寒锋划过,一道血口在她的掌心裂开。
伸手撑开花涧紧闭的唇,血一滴一滴没入他的嘴里。
“千姑娘,你……”小昭见状不由轻呼,却被千若冷眼制住。林妙子已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回眸看向喉结微动的齐云,千若勾起逐渐苍白的唇幽幽道:“此毒已深入骨髓,如若没有阴阳果做药引,就算是喝百八十碗那药汁也只是徒增浪费而已。”
说着,她突然咧嘴一笑,“巧的是,这阴阳果百年开一花,千年结一果,这一果却不巧被我吃了……如今也只能以血为引了……”
看着她这般轻描淡述,小昭与林妙子心底早已像打翻了五味瓶,有感动,有心疼,还有慌张。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眼看千若的手掌血依旧潺潺不绝,小昭疾步上前,“千姑娘,够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失血过多的。”
可是小昭再如何心急,千若就像是没看到一般,一手放血,一手搭在齐云的脉搏上。
又过了半晌,正当小昭寻思着是否要禀报月宸,千若终于抽回手起身。只是,她此刻脸色煞白,每踏出一步,身体便微晃几分。
“妙子,可以把药汁喂二殿下喝下了……”
走至林妙子身旁,她低低开口,字语一字比一字轻,最终似是支撑不住,直接扑在小昭身上。
血一滴一滴的落地,迷茫的睁着沉重的眼皮,耳边隐隐传来几声惊恐的叫声,她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破门而入,不一时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夕阳西下,夜幕渐渐降临,屋内的烛光忽闪乎烁。
床榻上,千若的嘴唇干裂苍白,面上毫无血色,迷迷糊糊中,她半眯着眼,眼前有一个黑影,很近很近,她努力的想睁开双眼看清,可是她越是努力的睁却越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难受……”艰难的张了张嘴,吐出的话语沙哑难听。她还想说些什么,就感觉有一股清泉流人喉中,让她忍不住轻轻吮吸。
“你也知道难受?”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际徘徊,带着急切,恼怒。
她知道是月宸,那股清泉想必是他在给她喂水。咧着嘴想勾笑,想用双手撑起虚弱的身体,手上的刀伤却在她用力之际再次崩开,疼得她倒吸了口气。
“四年前你失血过多伤及本源,差点就回天乏术,如今你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血一滴不漏的全喂给他。你是当真不要命了!”月宸冷冷的盯着她,眼底一片阴霾。伸手将她手上绑好的绷带重新解开,血肉模糊的刀伤让他一阵心悸。
“反正只要达到目的就行,其他的都是小事。”她的语气淡淡的,但不难听出话语里面夹杂的讽意。
“不这么做……就达不到这个效果,这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她轻笑着,眼皮还是很重,声音轻如鸿毛。
月宸上药的手突然一顿,惹得千若又是一阵“咝”声。
“你就这般看我?”这句话,月宸几乎是从齿间一字一字的蹦出,本来手上拿着的竹签直接被震成两半,他恨恨起身,“看来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说完他便黑着脸大步流星的走出屋外。
“公子。”
屋外的小昭见月宸出来急忙屈身。
可月宸却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抬眼望天似是想在天幕上穿个洞,这样就能看得更远些。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将手上的绷带扔给了身旁的小昭。
“去帮她包扎下,伤口又裂开了。”
朝阳吐蕊,晨风扫过湖中青萍,荡起阵阵涟漪,荷叶上几许晶莹滚动,时分时合。千若迷茫的四处张望,两岸柳树扶苏,印下倒影成了鱼儿游戏的一片净土。
远远的传来缕缕琴音,如潮水般四处散去,犹如欢乐的精灵随风而舞,时而急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玉盘滚珠,时而亲昵细语。
好熟悉的地方,好怀念的琴音。
千若恍惚的向远处的亭台走去,熠熠的阳光下一座翘角飞檐的醉心亭依山而建。
近了,更近了。亭内的两道人影愈发的清晰。
男子凤眼微闭,青衫随着琴音的浮动扬起,青丝拂过他俊美的面庞,轻轻扫过他高挺的鼻梁,他的嘴噙着笑,目光宠溺的看向不远处的台阶。
在那里,蹲坐着一名极为精致的女孩,她满眼的痴迷,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幸福,就这样两两相望,两人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对方。
少顷,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男子终于挪动身体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女孩,将她抱进自己怀中,坐在台阶上。
“渊哥哥教宝儿弹琴好不好。”亲昵的勾着男子的脖颈,女孩依偎在他的怀中撒娇。
闻言男子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丝,“为什么要学?”
“因为好听啊,宝儿想每天都能听到这么美妙的声音。”女孩甜甜的笑着。
“想听……那以后渊哥哥每天都弹给你听可好?”男子搂着女孩的腰,那双眸子温柔似水,即便是站在不远处的千若都不由溺了。
女孩一听,眼睛霎时一亮,可那道亮芒还未升起便又黯淡了下去,“义父说渊哥哥以后是要成亲娶妻的,以后就不能和宝儿在一起了,要每天陪着嫂嫂……”
她将脑袋埋进男子怀中,委屈的在男子怀中蹭了噌。男子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般话,神情一怔,随后一抹笑意在他的俊脸上绽开,他捧起了女孩的小脑袋对视,“宝儿希望渊哥哥娶嫂嫂吗?”
“不,宝儿不要渊哥哥娶嫂嫂,不要。”女孩回答得很干脆,生怕下一秒她的渊哥哥就被那个子虚乌有的嫂嫂抢了去。
“那渊哥哥娶宝儿可好,这样渊哥哥就能永远跟宝儿在一起了。”男子认真的问着,眼眸紧锁着女孩,看着女孩的黑眸愈来愈亮,他的心也愈发的雀跃。
“好啊,我们击掌为誓,谁都不准反悔。”
女孩开心的抓住男子厚实的手,小手在他的掌心一击,咧着嘴笑开了,就在她欲缩回自己的小手时却被男子抓住,他倾身靠近女孩,看着女孩的双颊染上一片红云,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啄,两额相抵,那是一个古老的誓言,名曰:至死不渝。
一道光影闪过,再一看,女孩白净的左颧骨区竟浮起了一只娇艳火红的赤蝶,这便是他与她一生的联系。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底突然空空的,千若伸手想要去扯开他们,碰到的却只是一道道虚影。
“不……不……”
好冷……真的好冷……眼前的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害怕,她不想看到这些,一点都不想,可是,她又好想回到那一刻,好想就一直停在那一刻。
“冷……好冷……”
床榻上,千若哆哆嗦嗦的蜷在一起,被子滑落,露出了她单薄的背脊。
月宸悄然靠近,叹息的坐在床沿帮她捻好被角,随后俯身伸手将床里头的被子一块捻好。
已经两日,千若还是半醒不醒的,而他也跟着不眠不休两日。
看着她依旧轻颤的身躯,月宸伸手抚上了千若的面颊,她的肌肤很冰很凉,若不是那浅浅的呼吸与发颤的身躯,月宸几乎要以为眼前的人儿已经香消玉焚。
月宸将手捂在千若的脸上,轻轻的揉搓,想要把这块冰凉捂热,却不料千若似是找到了暖源一般,直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整个娇躯缩进他的怀中,淡淡的女儿香混杂着一丝药草的清香,扰得他心头一阵酥痒。
一息,两息,三息,月宸终于回过神来。
他小心翼翼的想要掰开千若吊在他脖子上的手,才刚触及便看到她拧着眉难受的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冷……”低低的呜咽响起。
月宸低头看着一脸无辜的睡颜,眼底似藏着一丝宠溺。
“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能像个女人。”轻笑的低语,月宸将横在两人之间的被子拉开,抱着千若一起钻进被窝。
可是,一进去他便后悔了。
炎夏衣服穿得本来就少,如今病卧的千若更是只着了一件中衣,此时就这样紧紧的贴在他身上取暖,他如何能眠。
月宸忽然有种冲动想把她推开,可是他一推,千若便像八爪鱼一样贴得更近,再一推,就再近几分。直到他放弃折腾,千若才舒服的枕着他的臂弯不再乱动。
月至中天,月宸睡意全无,借着微弱的光华,他的手再次抚上了千若半露的面颊。
这半边脸很美,小巧而精致,唇也很美,如一颗青梅般生涩,却又让人垂涎,可是另外半边脸呢?会是怎样的?
心里想着,他慢慢移动抚在她脸上的手,轻轻的覆上她的面具。
“渊哥哥……”
一道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传入他的耳畔。
渊哥哥?呵……呵呵,这个该死的女人。在他的怀里竟然想着别的男人!好!很好!
这一夜,月宸彻夜无眠。
这一夜,千若一夜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