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一起游戏人生》骆驼舅舅

1、跟场

　　四季豆半生不熟，茄子没一点盐味，肉片碎到根本没办法夹起来。苏洛扒拉了几下盒饭，默默地把饭拌到肉片里吃了起来。
　　七月底的太阳烈得好像跟这些人有仇，非得榨出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油，苏洛把鸭舌帽再压低了点，无视掉旁边窜来窜去的人群，和人群散发的一阵阵汗臭。
　　“这场务也真是，这么热的天，好歹安排个地方给我们吃法啊。”旁边一个女的非常不满，跟同伴抱怨。
　　“是啊，就算不好安排地方，起码搭个遮阳伞吧，这么热的天，谁受得了，饭还这么难吃。”
　　女人啊，就是麻烦。苏洛头也不抬，继续扒饭，不管什么天什么时候，吃饱最大。
　　“来来来群演就位！先走下场，等下赶着太阳最好的时候开拍！”
　　哎，又是这样，十分钟吃饭的时间都不给，可怜我的肚子啊。收起饭盒站起来，苏洛翻了个白眼，马上恢复正常表情，走到走场的地方。
　　一群人都是黑色紧身衣裤，裸露出来的手臂上贴了奇怪的野兽纹身，有的拿着道具组递过来的砍刀——当然那根本没有杀伤力，有的拿着冲锋枪——当然这也是假的，从街道一头走向一个地下停车场。
　　苏洛拿着个奇怪的玩意——一把假的青铜剑，心想什么鬼，这个帮派的设定简直太奇怪了吧，搞不清状况的人还以为这是要演穿越嘞。
　　抱怨归抱怨，苏洛是个认真负责的好群演，她假想着自己拿的是把锋利无比的大砍刀，要去为帮里的兄弟报仇。嗯，剧本就是这么写的。
　　自我催眠了两分钟，感觉还真兴奋累起来，这时他们的帮派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碰见了仇家，穿着土黄色衣服的土黄帮。这是苏洛给临时起的名字，副导演来讲戏的时候，觉得群演没必要了解太多，只说是这个帮派要去打另一个帮派，连另一个帮派的名字都忘了说。
　　苏洛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终于要圆了自己多年的一个江湖梦啊！于是站在队伍前头的男五号，也就是黑衣帮（当然这个名字也是她瞎起的）的头儿喊了一句“给我打！”之后，她立马举起手里软绵绵的青铜剑，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冲上前去砍了起来。
　　还没真砍，就有大喇叭叫：“卡！下一场！”
　　苏洛举着剑就想喊：“还没打呢卡什么卡！”转念一想，自己不过一个群演，剧本到这里该进入下一段了，没自己什么事儿，还是别瞎叨逼了。
　　颓手，跟着一伙黑衣黄衣人，去道具组交还道具，顺便领今天的薪水。
　　想到薪水，不得不头疼，说好的当个群演一次一百块的呢！居然以“工作量非常少”这样的借口，只给五十，还不如自己以前做办公室的四分之一多。
　　拿到五十块，狠狠一甩，今天晚上去吃个鸡腿泡面泄愤。
　　“哎，你等等！”
　　苏洛继续走，思考今晚的这个泡面，是吃酸菜的呢，还是吃红烧排骨的？这个鸡腿，去哪里买比较好呢？
　　“凌姐叫你呢，你等等。”一个娘娘腔拍了拍她的肩膀，苏洛回头一看，唔，这个娘娘腔长得不错，肤白貌美，一米八三，可惜是个娘娘腔。
　　“你不过去，还等着凌姐过来找你不成？”娘娘腔一脸傲娇，甩头就走。
　　“凌姐？”苏洛回忆一下，剧组里好像是个这么个人，负责管他们这群群演的，在这横店混得久一点的群演都叫她“凌姐”。
　　不会是觉得我今天把她的场子搞砸了，要把我的五十块钱要回去吧？苏洛捂住放钱的口袋，不太情愿地向那个凌姐的方向走过去。
　　不会不会，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她也不至于这么小气。苏洛自我安慰。
　　“你嘀咕什么呢？”娘娘腔站在一个小个子女人旁边，好笑地看着她。
　　“凌姐叫我有什么事呢？”对于娘娘腔，直接忽视。
　　“明天晚上还有场戏，你吃过晚饭过来吧，八点钟拍。”小个子女人递给苏洛一张名片，“就说我叫你来的就成。”
　　“额……晚上？”苏洛看着递过来的名片，有点迟疑。
　　“哎呀你瞎想什么，□□打架在晚上不挺正常的吗，凌姐亲自让你过来，还给你名片，还不快接着。”娘娘腔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苏洛接过名片，“谢谢凌姐，那我明天晚上七点过来。”说完微微鞠躬，走了。
　　“我说凌姐，这小丫头片子哪里好了，呆头呆脑的，怎么被你看上了。”在横店，能被凌姐看上的群演，后来就都不是群演了——有的是有别的本事，发现了其他更好的路子去发达了，有的是从群演里脱颖而出，混成三四线的小明星，努力点的还能混到一线。
　　“刚才打架的时候你看到没有，这小丫头两眼精光，要不是导演喊卡，她肯定会真砍下去。”凌姐看着苏洛的背影，饶有兴趣。
　　“我可没看出来。”娘娘腔毫不在意地说，“我说凌姐，混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你挖掘出来的可都是些女人，不会……”
　　“呸！”女人呸了他一声，“方白我跟你说，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乱嚼舌头，我就绞了你这条舌头。”
　　凌姐把一头乌黑的秀发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娘娘腔方白留在原地，翘着兰花指戳凌姐的背影，恨恨，“难怪到现在都没男人要你，你简直是残暴到令人发指！”
　　残暴到令人发指的女人听力也好得令人发指，背后燃气了熊熊焰火，一个回身就冲了过来，“方白你给我再说一遍！”
　　“救命啊！”娘娘腔迈开长达一米二的大长腿开始逃命。
　　剧组正在收拾东西的其他人看着一前一后飞奔的两个活宝，摇摇头叹口气，继续干活。

　　第二天苏洛到剧组报名的时候，远远看见指点江山女王范十足的凌姐，却没有看到娘娘腔小白脸。
　　民间传闻，娘娘腔是因公受伤，回酒店养伤去了，没个三五天的，应该没法回剧组。
　　剧组没给他们多长闲聊的时间，一会就有人拿着衣服道具过来，跟他们讲了讲今天要演的是场什么戏，要注意些什么，然后就催着去换衣服随时准备上场。
　　“又是群架，哪来那么多打打杀杀的，简直误导青少年。”苏洛一边换衣服一边想，下回得找个拍古装的地方蹲点，起码有套装备能过个古装瘾啊，哪像现在，搞得像个不良少年一样，衣服又丑，还显得人脑残。
　　“卡！”刚换好衣服，就听到导演这发火，“你到底会不会演戏啊！被打要有被打的样子！知道什么是痛苦吗，不是像你这样躺在地上挺尸！真是浪费时间。”导演看到旁边一个穿黑衣的群演过来，手一指：“你上！”
　　指着自己的鼻子，苏洛错愕。得，刚才还觉得打架脑残，现在要当被打的了，岂不是更脑残。
　　没办法，她迈着沉重的双腿，沉重地躺在刚才那个倒霉群演躺过的地上。
　　这七月份的水泥地，还真是烫得跟煎锅一样啊。
　　“开始！”导演话音一落，就有拳脚砸过来。虽然是假打，还是不免有人控制不好力度，一不小心砸重了。
　　苏洛头上埃了一拳，痛得她咬了咬牙。突然间想到几个月前在泸沽湖的时候，看到一群人打群架，被打的人蜷缩在地上，抱着头，身子弓得跟虾米一样，还在颤抖着，发出吃痛的声音。
　　于是她慢慢蜷缩起来，想象自己是泸沽湖那个被打的人，好像身上的拳头是铁锤一样，颤抖着发出闷哼。
　　导演对这场戏还算满意，没多久就进入下一场，没自己什么事了。苏洛拍了拍身上的灰，换衣领钱走人。这个残暴脑残的剧组，再也不要来了。
　　“小苏！”眉眼略弯的女人走了过来。
　　回忆了会，想起来这是昨天的那位凌姐，苏洛礼貌性一笑：“凌姐。”
　　“你有没有考虑过做跟场演员？”
　　考虑过！当然考虑过！到横店两个月了，天天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不过，这个剧组……
　　“我们还有一些小角色的戏份，我看挺适合你的，没问题的话你就来跟组吧。”
　　这……这个剧真的有点脑残，其实不太符合自己的审美。
　　“跟场的待遇肯定比临时群演好多了，表现好的话，长期跟场也是可以的，”凌姐看着还在犹豫纠结的苏洛，继续说：“我们接下来还有部现代都市剧，讲女性白领的，我看你有这种气质。要是这次表现得好的话，能在接下来这部剧有一个有名字的角色也说不定。”
　　演一个有名字的角色！这可是当跟场演员后的下一个目标，多少人两三年都没有办法做到那一步！
　　“好，我答应你。”
　　凌姐满意地一笑，“你去演员组那边报道吧，有份跟组协议需要你签一下。我的名片你那里有，有什么事情再联系我。”
　　苏洛看着走得意气风发的凌姐，突然有种待宰羔羊的感觉。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算了，都答应了，就先跟完这一部，接下来的事情接下来再说。
　　我天不怕地不怕独闯江湖苏洛洛，怕她什么牛鬼蛇神乱七八糟。
　　苏洛自顾自地自信心膨胀，没留意背后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