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神明与高塔梦境》鬼笔鹅

2、盲女和骑士

　　“也许这是一种隐身的魔法。”她蹲下身子翻了翻兔子先生留下的衣物，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破旧得看不出颜色的鞋子。

　　“啊，”女孩脏兮兮的小脸上带着腼腆羞涩的微笑，但双眼的位置上，两个可怖的窟窿却破坏了这个微笑的友好程度。“小姐，您看起来真美。”

　　“你可以看见我的模样吗？”她站起身，有些不安又好奇地盯着女孩。尽管她一个人的时候很喜欢说话，但她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和人交谈的经验。

　　“小姐，您知道么，看到您的瞬间我简直就像看见了白色神明在人间的化身。”女孩面上的微笑忽然染上了几分疯狂与痴迷的混杂色彩。“这双眼睛只会让我看见这世间的种种罪恶与苦难，所以我把它们剜去了。因为没有它们反而会使我看到更多......”

　　“我不是什么化身，虽然他们说我是被神选中的人。”她微微摇头，诚实地说：“不过，我觉得你的眼睛并没有犯什么错，而且没有它们你看起来过得不太好。”

　　“我相信神会看到我的忠诚的灵魂。”女孩偏头天真地笑起来，但是这个可爱的动作被她做出来反而显得诡异狰狞。“您能给我一个机会么？”

　　白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淡淡的不自在。“嗯......”她沉思着开口，“我可以带你去见教宗大人，我是说，如果我们可以见到他的话。”她瞟了一眼似乎浑身都散发着喜悦与激动气息的女孩，想了想又继续说：“教宗大人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时刻都带着神圣仁慈的微笑，当你望着他的时候，他也会温和地回望你，那种感觉就像是温暖光明的太阳照耀在身上一样。他对每一个人都非常亲切，不过对于异教徒和残障者他就会变得非常可怕，他说那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恶......啊，我不是想说你......”

　　“您在嘲笑我？”异常敏感的女孩尖叫起来，“其他人羞辱我、唾骂我、抽打我，我告诉自己那是神给我的考验......”原本还看得出几分秀气的面容充满了绝望的扭曲，“为什么连您都要鄙弃我，我明明为神放弃了我的一切......我明明......”女孩垂下头喃喃自语：“神为什么不给予我救赎，为什么......”

　　“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教宗大人的话，我们可以不说他......”她看着女孩周身慢慢聚集的浓郁黑色雾火，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正是这轻微的动作刺激到了沉浸在狂乱思绪漩涡里的女孩，一张诡异笑脸猛然抬起，两个空洞的眼眶氤氲着幽幽暗芒。“小姐，你害怕了吗？”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逼近“你是怕我弄脏了你的衣裙，还是怕我玷污了你的灵魂？”

　　看来她好像伤透了这个女孩的心了。她是不是不应该说那么多活？白姬决定以后要向教宗大人请教怎样才能让说出口的话变得让人愉快......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眼前，她却仍然站在原地思考着，好像忘记了什么是害怕，任由从女孩背后衍生出来的那些粘稠的黑色触手慢慢缠绕上她的脚腕和手臂。

　　“等一下。”背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然后一道雪亮的剑光斩下，伴着女孩愤怒而不可置信的刺耳尖叫，她感到手脚的束缚忽地一松。微风吹过，失去源头的黑雾很快散去——那个充满怨毒执念的女孩也不见了。白姬疑惑地转头看向左侧，那是一个疲惫的骑士和他疲惫的马。

　　“她在哪里？”他的声音清冷如寒夜，衬得他愁倦的眉眼忽然带了几分光彩。这个骑士既没有问她事情的原委，也不关心她是否受伤，好像这世间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如同一阵清风，而他之所以会斩下那一剑只是因为他想问的这个问题罢了。

　　“她是谁？”

　　看到她迷茫的样子，骑士铠甲上的光泽好像突然晦暗了几分，几缕金色的发丝垂落在他额前，他伸手将它们拨开，然后看了看前方无限延伸的道路，没有告别的意思，默默提了提缰绳让马儿碎步向前跑去。

　　那个骑士的背脊漠然而笔直，但他的背影却给人一种疲倦而忧郁的感觉。白姬想起白塔门口守卫的沉默枪尖，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凝聚的火光——是那种依然红而明亮，却渐渐要失去温度的焰火。

　　她又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然后沿着这唯一一条宽广的大道向更远的地方走去......兔子先生说过，向前走，她会看到一座玫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