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少女]黄粱》林之书

2、第二章 燕窝蜜豆膏

　　没等百草消化这个讯息，一股疼痛突然从她腹部冒出，气势汹汹地扎进她的身体，百草身体一僵，脸色煞白，紧紧抓住桌沿。
　　幸好她的日子比较准，昨天收拾书包的时候就提前把该准备的东西都放进书包，不然按她今天早上的浑浑噩噩，现在就完蛋了。
　　课间，晓萤看到她去卫生间换衣服，了然地说：“你果然是那个来了，唉，可怜的百草。每个月都痛得死去活来。”
　　百草脸色有点白，神情还算平静，她甚至有点感激这突然而来的疼痛，毕竟这种疼痛更真实，冲淡了不少她右腿上残留的感觉，她试着活动一下右腿，应该已经不会妨碍放学后的训练。
　　早上她只敢出左腿，晓萤都察觉了，她自己当然也意识得到。

　　百草几乎有点逃避地暂且抛开之前的念头，但是要去想什么，她也不知道。分明她还是昨天的她，没有区别，她却觉得变化大得已经天翻地覆。
　　大概是在梦境中被若白严厉督促学业已经成了习惯，尽管没怎么听课、肚子痛得厉害，百草还是在放学之前快手快脚把作业和练习卷全部写完。
　　百草之所以会痛经，就是因为打工和扫除必须接触凉水，没保养好身体，今天早上她在晨风中光着脚跑出门，稍微受凉，这一刺激，更是让腹痛来势汹汹，快放学的时候，百草已经痛得只能趴在桌子上，几乎连路都走不了，一连喝了好多杯热水，才算稍微好转。
　　晓萤为百草跑了好几次热水房，百草很过意不去，呐呐地道谢，晓萤倒是不以为意：“早跟你说小心一点了，打工重要，身体就不重要啊，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客气。”
　　晓萤无意中的话却让百草稍微被刺到，若白师兄的身体，这个深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蕴绕于心，让百草翻来覆去、颠来倒去的想。
　　她想要不让若白师兄操劳，可是若白师兄身上压着那么多责任，她想要让若白师兄修养，可是就让若白师兄一辈子都静养，再也不碰他最重视的元武道吗，要是提前一点，在状态比较好的时候动手术呢，手术失败可是会死的！如果可以预防就好了，可是百草很害怕已经太迟，她第一次见到若白师兄发病就是今年夏天，还不知道若白师兄之前瞒了她多久。
　　百草越想越怕，越想越慌，只觉得哪里都找不到出路，她几乎想抓住自己的脑袋狠狠往桌子上砸，在心里用力斥责自己，你为什么就这么笨，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就是想不出办法！

　　就这样一直挨到放学，百草忍着腹部的剧痛，跑得飞快，晓萤在后面喊了她一路都追不上她。
　　训练基地里，若白还在带领大众班训练，百草拎着书包，呆呆地站在外面，看着若白神情严肃地指导一个个穿着雪白道服的少年少女，又严峻，又挺拔，像长在孤崖的一棵树。
　　若白师兄穿着道服多好看呐，她难过地想，为什么是若白师兄要生那种病呢？
　　她一不小心就看出神，直到大众班的训练结束，若白走到她面前：“你还没换道服？”
　　百草蓦然惊醒：“我这就去！”抱着书包落荒而逃。

　　晓萤已经等在训练厅，见百草姗姗来迟，逼问道：“你肚子痛还跑那么快！给我老实说，上哪儿去了？”
　　百草退了一步：“我去看看若白师兄……”
　　晓萤怒指：“没良心！亏我下午为你跑了那么多趟，少看若白师兄一眼会怎么样？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百草急急分辩：“晓萤，不是的……”
　　晓萤却瞬间换上一张笑脸，贼兮兮地拉住她：“你今天这么反常，好像不止是因为肚子痛哦？跟若白师兄之间奇奇怪怪的，嘿嘿，我知道你一定有秘密，干嘛一直盯着若白师兄看？他欠你钱？”晓萤若有所指地拉长声音，笑得不怀好意，“——还是欠你情呀？”
　　百草一脸迷茫，晓萤玩的文字游戏她根本没有听懂，晓萤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正要再接再厉，训练厅大门打开，若白跟着沈教练走进来，她顿时不敢再玩，跟着大家挨个列队站好。

　　训练开始，的确如百草所想，她的右腿没问题了，但是又有了更大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腹痛所致，她总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没力气，而且动作每次都慢了一拍，她必须打起全部精神，拼命地去催动身体，好不容易踢出时机、力道都准确的一脚，对上若白师兄沉默的眼睛，她眼前闪过她在最后一场比赛上已经痛到麻木的全力一击，婷宜轰然倒下的身影，救护车凄厉的长鸣……
　　然后她的脚在踢中垫子之前，竟然不由自主地收回一点力道。
　　落回垫子上，百草脸色发白，满头是汗，已经被腹痛和不受控制的身体折磨得生不如死。
　　若白眉心紧锁，然而对百草的训练一贯严苛的他并没有发怒，也没有出言谴责，只是说：“再来。”
　　一阵惶恐漫上百草心头，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就是师兄失望，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因为自己让师兄失望！
　　此刻百草顾不得思索这是她本身的念头还是梦里那个她的想法，她打起精神，鼓足力气，奋力支配力不从心的身体，出腿！
　　或许因为把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到和身体的控制权做斗争上，就连腹痛感都有所减轻，百草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原本她以为很难熬的训练，竟然没多久就结束了。
　　训练结束之后，若白又把百草留下来，百草还以为若白会训斥她今天的表现，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但是若白先说：“出腿之前你总会不自觉地先跳一下再出腿，这个缺点你一直无法改掉，但今天你没有一次跳过。”
　　百草的脸不禁因为兴奋泛上一丝浅红：“是师兄……因为梦里面，师兄用牛皮筋绑住我的腿给我训练，我才能改掉。”
　　若白有些惊讶，他的确想用牛皮筋来训练百草，才刚刚想到这个方法，还没和沈教练商量。
　　梦里面的事情可以延续到现实吗？不知道怎么，若白有一丝淡淡的失落之情。
　　他很快挥开这点情绪。百草今天一天出腿都时快时慢，时轻时重，但他看得出百草身体不舒服，因此不打算强求，转而说另一个问题：“好几次你出腿到最后关头，都会突然收力。”
　　说到这一点，百草激动起来：“师兄，我、我……”她在训练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梦里的那个自己会退出元武道界，绝迹于赛场，早课上对着晓萤根本不出不到全力，她没有那种意识，面对若白师兄，全力出腿时，那种负罪感才蓦然涌现，一层层缠绕在她的腿上。
　　但是……她不一样！她还想练元武道，还想比赛，还有想打败的人，想达成的目标，想拿到的荣誉。
　　思想和身体的不同步让百草无所适从，要是以后她都没办法全力出腿了怎么办？百草对这样不争气的自己十分愤怒，在训练中带着怒气去苛求自己的身体。
　　此刻被若白一问，百草却感到十分委屈：“……我害怕。”
　　“怕什么？”若白平淡地说，“怕你练了元武道，也会得病？”
　　百草连连摇头，哑声说：“怕梦里的场景。”
　　若白平静地问：“梦里你做了什么？”
　　百草不安地低下头：“我梦到，我把一个选手踢成重伤，差点瘫痪。”
　　训练厅十分安静，只有两个人站在这里，过来一会儿，若白的声音才传来：“一个梦就让你不敢练元武道了吗？”
　　百草十分羞愧，却见若白拿起脚靶，看了看，然后放下，空手站到她对面，说：“踢我。”
　　百草大惊，下意识摇头，若白厉声说：“踢我！用你最大的力量，让我看看你把选手踢成重伤，要多大本事。”
　　百草从来都没办法违逆若白，她深深呼吸，然后高高跃起，旋身出腿，第一腿！
　　若白没有躲，只是用手臂格挡，踢中若白的时候，百草再度下意识收力，若白大喝一声：“全力！”
　　百草脑袋一空，下意识遵从若白的命令，身体终于快过了潜意识，力道毫无保留地灌注在另一条腿上，让她在最后一刻把速度又加快了一个节拍，强势搅动空中的气流，百草的旋身双飞第二踢，狠狠踢中若白的手臂！
　　若白被她踢得一连后退几步，百草一落地，就急切地奔过去，抓住若白的手肘：“师兄，你怎么样？让我看看！”
　　若白挣开她的手，冷肃地说：“你现在还没那个本事，等有那种力度，我会约束你，教导你怎么收力。”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百草豁然开朗，心安下来，她怎么忘了，还有师兄呢，师兄总是有办法，她所有的困境，师兄每次都能指教她，只要说师兄说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
　　她所有的问题，都是师兄不在时出的。
　　若白不着痕迹地握了握自己的手臂，问道：“你的梦还有什么问题？”
　　百草本来想摇头，却猛地停住，有一个问题，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却一样重要，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要有一丝可能，就必须要说。
　　百草看了看若白的脸色，惴惴地说：“师兄！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我梦到……顾叔叔今年夏天会生病，先是细菌感染，然后发展成脑膜炎，师兄你要让顾叔叔别那么操劳，脑膜炎是可以预防的……”
　　若白没料到她会说自己的父亲，有些错愕，百草越说越气短，置喙别人家事很不好，可是，那是若白师兄啊，她只恨自己关心他不够，能帮他的还不够，即使被他讨厌，都想要帮上他哪怕一点点忙。
　　“还有若白师兄你也是！叔叔阿姨给你的钱，你就要用啊，松柏越来越好了，师兄你也越来越厉害，将来不会缺钱的，钱存着也没有用，你自己那么拼命，累生病了，治病要花更多钱，大家都会担心你、为你伤心……”
　　若白不语。
　　百草已经不是在告诉他“梦境”，是在告诉他“未来”。会有这么神奇、这么荒谬的事情吗？
　　但是百草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事情，有些不是她会知道的，父母给他的学费和生活费他没有收，这件事他谁都没告诉过。
　　若白说：“我家里的事也是你从梦里知道？”
　　百草点头：“我……梦里面我帮忙照顾叔叔的时候，阿姨告诉我的。”
　　那场比赛、那场手术，是她印象最深的记忆，历历在目，离开那一天越远的记忆越模糊不清、破碎无序，只有她用力回想，才能挖出想找的碎片。
　　她搞不清楚若白师兄的病是怎么来的，但是肯定有训练过度透支的原因，若白师兄长年累月身体处于疲惫状态，怎么会不生病呢。
　　在韩国暑期训练营的时候，师兄就已经高烧不退。
　　初原师兄说过，若白师兄的病，如果控制的好，是不会发展到那么严重的。
　　想到最糟的结果，百草又心痛，又害怕，以至于微微发着抖，她小心翼翼地恳求：“师兄，你不要生病，不要有事。”
　　若白的目光落在百草攥紧的、颤抖的拳头上，似乎有一刹那的动容，但他说出口的，还是那句话：“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用专心训练。”
　　百草呆呆地望着他，眨掉眼角冒出来的一点点泪水。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在她的眼睛被泪花模糊的一瞬间，若白的神色有所变化，可是她没有看清楚，眨去泪花后，若白还是一副淡漠的面容：“你说完了？”
　　百草犹豫一下，才点点头。
　　若白说：“明天去把黑带考了。”
　　百草睁大眼睛。
　　若白说：“报名表我已经帮你填好，费用我来出，你去考就行。”
　　百草张了张嘴，她刚刚才说请若白师兄不要那么辛苦赚钱，就要师兄为自己破费，她很想拒绝，或者赶快赚钱还给若白师兄，可她看着若白师兄不容拒绝的样子，知道事情已经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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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若白家真的很惨啊，他小时候就是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治病花钱，所以家里很穷，掏不起去道馆的学费，他每次都跟家里说他不想学，后来是若白的爸爸得了病，花钱也是跟流水一样，与其说是治病不如说是吊命，再往后若白自己也生病，要动手术。
如果是遗传病还好说，偏偏不是，若白爷爷奶奶什么病不知道，若白爸爸是脑膜炎，这个是感染病不是遗传病，若白自己不知道是什么病，但初原说过是神经方面的问题，什么神经方面的病症状会是高烧不退、咳嗽不止？怀疑明晓溪根本没照着现实里的病症来写，完全是臆造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