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少女]黄粱》林之书

15、十五章 红豆蛋黄酥

　　停掉打工之后，百草的加训时间几乎长了一倍，不过因为替换了打工的时间，她的休息时间反而变多了，这让百草在训练中更加专注和努力。
　　她开始喜欢上一个举动，每次在闭上眼睛，锻炼身体直觉的时候，去感知若白师兄的呼吸。
　　从毫无头绪到逐渐抓住窍门，百草只用了三天，若白师兄的呼吸有微妙的不同，她说不上来是怎么不同，总之，和别人不一样。
　　当做练起势一样，百草乐此不疲地尝试，无时无刻不在试验，哪怕白天走在一起时，也下意识去感知若白的呼吸，哪怕在一片杂乱的气流中什么都感觉不到。
　　渐渐地，不闭上眼睛，只要集中注意力，她就可以捕捉到若白师兄的呼吸声。
　　百草找回了自己在梦境里最强的状态，那是她第一次出国比赛，为了尽早结束比赛回医院去看师兄而领悟到的。
　　当注意力完全集中的时候，整个人会如同在水波中一般，变得可以感受到很多以前忽略的东西。衣料与身体的摩擦，肌肉细微的放松与紧绷，腾空的微微失重，甚至是风，一抬臂、一提腿，气流即时被搅动的微妙方向。
　　她感觉到许许多多微小的声音与动静，以及自己的动作在这个微化的世界中造成的影响，然后，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中分辨出师兄的呼吸声。
　　倾听那个呼吸声，百草感觉那像是若白师兄和她对的暗号。
　　告诉她，他在，一直都在。

　　周四的晚上，喝汤的时候，若白提醒百草明天不用做了，他周五会去父母那边。
　　百草当然记得，因为若白的父亲得的并不是慢性病，而是突发性感染病，所以上周劝说父亲之后，若白仍会每周末都去看他们一次。
　　这些天百草进步飞速，若白虽然还是不苟言笑，但是态度日益温和，百草提出在心中盘旋许久的请求：“我能不能一起去？”
　　若白淡淡地说：“你去干什么？”
　　百草认真地说：“我很想叔叔阿姨，也很关心他们。”
　　若白否决地说：“你周日就要对战婷宜。”
　　百草急道：“师兄你相信我，我没问题的，不会影响状态！”
　　与她对视片刻，若白同意了。

　　周五上午，若白没课，去补买了一张短途汽车票，到大众班领训之前，又向沈柠为百草请假。
　　先前若白已经告诉沈柠，他要探望父母，因此每周六请假，这次却没说为什么百草也要跟他一起去，沈柠没有问，只是笑容充满兴味地看了看他。
　　下午方廷皓出乎意料地来了训练基地，宣布将赞助所有正式班的学员参加今年在韩国举办的国际跆拳道暑期训练营，因为经费以往只有国家队能参加这个训练营，整个基地的学员们都兴奋不已。
　　百草已经等这个消息很久了，她全神贯注、斗志昂扬，迫切地想拿到那一万美元奖金。
　　还有，她想跟恩秀前辈真正地交一次手。
　　在训练营她跟恩秀前辈过的那一招，始终让她历历在目，不能忘怀，恩秀前辈一眼就看出她的旋风三连踢的原理、弱点以及改进方向。
　　沈柠教练会选择她而放弃婷宜，就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打败恩秀前辈的机会，可是她还没走上世锦赛就退役，再没有和恩秀前辈交手过。
　　师兄复健的时候，她也在继续日常训练，维持实力，或许有一天，她能够克服心理阴影，再度站上赛场。
　　而现在，她不想错过眼前的机会。
　　百草本能地看向若白，心有灵犀一般，若白也看向她。
　　若白一直不明白百草是怎么和云岳宗师产生交集，直到此刻，看来就是这一次训练营，百草得到了云岳宗师的赏识。
　　他平静地与百草对视，看到她眼里的渴望、战意、向上不息的坚韧。
　　百草的未来不可限量，若白从未怀疑过自己这个判断。

　　因为要去乘车，今天没有加练，百草和若白并肩走下训练馆外长长的大理石台阶，廷皓的跑车就停在台阶下。
　　看到两人出来，廷皓走出车外，靠在跑车上，笑问：“你们去哪里？”
　　若白沉默着不说话，百草知道师兄对廷皓的心结，回答说：“回道馆。”他们要先回道馆换衣服洗澡，吃点东西垫肚子，然后出发去汽车站。
　　廷皓说：“正好顺路，我送你们回去。”
　　百草摇摇头：“不用了，”她伸出手腕，大方地展示自己的负重带，“负重跑步，这是我的训练。”
　　廷皓惊叹似的笑了笑：“你的训练太多了吧，”他望向神情漠然的若白，半开玩笑似的说，“若白，我可以借一会儿百草吗？”
　　若白微皱眉心，抬起眼睛。
　　廷皓说：“只占用她一顿晚饭的时候，一个小时后，我准时将她送回松柏道馆，可以吗？”
　　若白淡淡地看一眼百草，百草皱着眉说：“廷皓前辈，我和师兄待会儿要出门，有事就在这里说吧，如果需要很长时间，能不能改天？”
　　廷皓眨了眨眼睛，笑得有点无奈：“三十分钟总有吧？”
　　百草犹豫一下，若白开口说：“你去吧。”
　　百草有些讶异，本能地点了一下头，若白便转身，径自走了。

　　廷皓的车上还有婷宜，婷宜显然对廷皓等的人是百草很惊讶，百草静静坐着，不搭话，心里还在想晚上见到叔叔阿姨，要怎么打招呼。她本想买点礼物，但是被若白严厉地拒绝了。
　　廷皓把婷宜送到初原实习的医院，然后带百草去了一家西点店，店内的装潢看起来精致又优雅，播放着动听的音乐，音量很低，可以盖过一些噪音，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妨碍。
　　廷皓把菜单递给百草：“本来想请你吃晚饭，既然时间这么短，只能吃个甜点了。”
　　百草把菜单全看了一遍，才还回去，坦白地说：“我不懂，全都没见过。”
　　廷皓替她点了一种玫瑰花形状的小糕点，和一杯五彩缤纷的冰淇淋，自己只点了一杯黑咖啡。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百草见廷皓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决定主动问：“廷皓前辈，你找我有什么事？”
　　廷皓看了她几秒钟，说：“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以不生气吗？”
　　百草谨慎地想了想，回答：“你先说是什么事。”
　　廷皓拿出一支钢笔放在桌子中间：“对不起，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忘记了。”他专注地看着百草的表情，“初原生日那天，我刚好有一件很重要的商业合作案在谈，回国之后才发现忘记替你转交给他了。原本想再给他，可是他现在已经回来，不如你亲自交给他。”
　　黑色的钢笔躺在白色印花的桌布上，看起来很搭，百草看着这支很陌生的笔，听完廷皓的话，才想起这原本是她想送给初原师兄的礼物。‘
　　她完全忘记了。
　　百草在梦境中渡过的时间并不长，前后加起来也就不到两年，可是发生的事情太多，跌宕起伏，一件接着一件，让百草几乎透不过气来。
　　梦境之前她做过的事情，真的不怎么记得了。
　　自从那个梦，她一直在想着若白师兄的事，若白师兄的身体，若白师兄的成绩，若白师兄的栽培，所有事情都围绕着师兄。
　　她忘了婷宜会回来，或许是因为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自己能打败婷宜，她忘记初原师兄会回来，或许也是因为不在意，已经不会再发生的事情，不碰触就是最好的结果。
　　百草沉默的时间太长，廷皓皱眉问：“小丫头，你生气了？”
　　百草摇摇头，又看了看钢笔，最终犹豫地说：“廷皓前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廷皓拿过钢笔：“你要送给初原对吗？我负责将它交给初原，并且我会告诉初原，是我忘记给他，而你很在意这件事。”
　　“不用送了，”百草歉意地说，“廷皓前辈，你能不能帮我把它卖掉，我不知道二手的钢笔应该在哪里卖。”
　　廷皓的表情有些凝固，显然百草的话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送不出去就不要了吗？你竟然这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百草反驳，不希望这件事冒犯到廷皓，“你本来也不是必须要帮我做这些，我很感激当时你答应帮我送给初原师兄，就算因为有事情耽误没有送成，我也还是很感激你。我只是……只是……”
　　她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喃喃地说：“已经没必要了。”
　　她一向嘴笨，困难地组织着语言：“事情已经过去了，当时没收到的礼物，现在送出去也没有用。”她祈求地看向廷皓，“拜托你了，廷皓前辈，我现在很缺钱。”
　　廷皓凝视着百草：“你缺多少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百草摇头：“不用，借钱总是要还的，不需要的东西就不用留着了，我不是急着要用钱，就是一直都缺钱。”
　　廷皓终于把目光挪开，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这样吧，你把钢笔给我，我买下来。”
　　百草怔了怔：“廷皓前辈……”
　　廷皓似乎漫不经心地说：“你这只钢笔还是新的，当做二手卖不是很吃亏吗，反正我也要用钢笔，从商店里也是买，从你手里也是买，都一样。”
　　百草犹豫一下，说：“那就，谢谢廷皓前辈。”
　　在她重来的那段经历里，廷皓前辈也帮过她很多忙，比如借给她手机、赞助她出国比赛，后面那个还是若白师兄告诉她的。
　　廷皓前辈曾经单方面说过和她交往，她本以为是开玩笑，初原师兄却告诉她廷皓前辈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百草很想问廷皓前辈是不是喜欢自己，想告诉他，不要喜欢自己，又觉得自己要是说了，实在很自作多情。
　　她到现在，除了能明白自己对若白师兄是对恋人的喜欢、对初原师兄是对兄长的喜欢之外，还是对喜欢这个词的概念一塌糊涂。
　　沉默中，咖啡和玫瑰花点心送了上来，装在白瓷碟子里的红色小糕点就像真正的玫瑰，花瓣上还有颤颤巍巍的透明露珠，百草看了一会儿，捏着叉子小心翼翼地挖下一块。
　　点心外面有一层细腻的粉，里面好像也不是一般的蛋糕，软绵绵的，丝滑又柔和，甜味并不浓郁，但是非常让人意犹未尽，百草吃得眼睛发亮。
　　一个念头突然蹦进脑海，百草想到，若白师兄其实并不讨厌吃甜的。
　　若白师兄跟她说他不喜欢吃甜的，于是，飞机上的蛋糕，他的那一份让给她，街上买的冰棒，他的那一支让给她。
　　可是后来，师兄复健的时候，百草每天给他送饭，有时候顾阿姨做了甜的菜或者甜汤，若白师兄也没有剩下。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若白师兄不挑食，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他是真的不排斥甜的东西。
　　口中的点心也没有第一口那种令人惊艳的香甜了，百草并不傻，所有人都说师兄不挑食，可是师兄和她一起吃东西，就这也不喜欢吃、那也不喜欢吃。
　　百草想到今天得回来的一大笔钱，有点开心，有点愧疚，如果她不买那支笔，就不用若白师兄替她交考黑带的钱了。
　　原本她还在犹豫，是给若白师兄买些宣纸和墨锭，还是买点好吃的、贵一点的补品。这么想来，如果她买了食物，若白师兄一定会逼她吃，最少也会分给她一半，还不如全部用来买若白师兄用的东西。
　　下定决心，百草不再磨磨蹭蹭地回味，三两口把不大的点心吃完，伸手去拿书包：“廷皓前辈，谢谢你请我吃点心，我得回去了。”
　　廷皓抓住百草的手臂：“还有冰淇淋，半个小时没到，你急什么？”
　　百草说：“廷皓前辈不是要还我钱吗，我想回去之前先去买东西。”
　　廷皓把她按回椅子上：“先吃完吧，折价给你钱多麻烦，你要买什么？我直接替你买了送过来。”
　　这的确是个简单的办法，百草只怕太麻烦廷皓，迟疑着回答：“宣纸，还有墨。”
　　廷皓带着研究的眼神让百草有些不安，但他没说什么，打了个电话，吩咐属下去买东西。百草连忙报上一个店名，那是若白常去的书法用品店，手术之后百草替若白跑腿去过。
　　冰淇淋也送上来了，服务员给她换了一把勺子，百草一口一口吃的很慢，把冰淇淋在嘴里含一会儿，化成水不那么冰了，才咽下去。
　　廷皓突然说：“我记得若白从小练书法，你是要送给他吗？”
　　百草含着冰淇淋看向他，愣愣地点头。
　　“你卖掉给初原的礼物，换来钱给若白买东西，”廷皓仿佛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搅动着杯子里薄薄的一层黑咖啡，“你喜欢若白是吗？”
　　百草毫不犹豫地点头。
　　廷皓把那一点点咖啡喝掉：“你以前也喜欢过初原。”
　　百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不管她现在怎么想，她毕竟曾经以为自己喜欢过初原师兄，虽然总觉得承认了对不起若白师兄，但她又做不到撒谎。
　　把白瓷杯无声无息地搁回桌子上，廷皓说：“在你身边对你关怀备至的人，你就会喜欢上，是吗？”
　　百草皱起眉，想要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不是因为嘴笨，而是她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只觉得脸烫得要烧起来，满心隐隐的慌乱，最开始她到道松柏道馆，初原师兄很温柔，她就喜欢上初原师兄，后来初原师兄走了，若白师兄一直在照顾她，她就喜欢上若白师兄。
　　百草冲口而出：“是因为这样吗？”
　　廷皓问：“什么？”
　　百草呆呆地捏着勺子，脑子蒙蒙的，心中涌出一抹涩意：“……是因为这样，若白师兄才不相信我喜欢他吗？”
　　廷皓沉默片刻，忽的笑了一声：“若白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百草缓缓低下头，食不知味地继续吃冰淇淋，等她吃完了抬头，见廷皓默默地望着窗外，眼神沉郁。
　　百草突然想问，为什么廷皓前辈会选择退出元武道，初原师兄的理由她已经知道了，廷皓前辈是不是也有不得已的理由？
　　最后她还是没问，上一次廷皓前辈没有告诉她，这一次应该也不会，就算告诉她，也没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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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廷皓三振出局。
虽然这章基本都是廷皓，但是百草一直都在想若白啊。
原著里三年前的道馆挑战赛之后，若白和廷皓就没再交过手。电视剧里若白能打败廷皓是很好啦，但是不得不说廷皓这个人物的格调被降低了好多，原本他是被父亲用贤武道馆和训练基地威胁，为了保护妹妹自由选择的权利，不得已放弃跆拳道，彻底退出，就这样时隔三年，还能打败闵胜浩（韩国训练营的最佳男营员，被若白在团队赛中打败）。可谓跟初原一样急流勇退，人不在江湖，处处留下江湖的传说。电视剧这么一改，顿时变成龟兔赛跑的兔子、骄傲自满的叛逆少年。
电视剧就不能用点降格调之外的方式来增加深度丰满人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