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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皇城人事 ...

  •   夏澜衣自认不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人,然而每每他想对钟娴说明皇宫的地形,都十分地困难,好似身在游戏迷宫之中,愣是无法形容自己在哪条路,最后他也只能‘无语凝噎’,招招手让小太监取来了一副笔墨,捞起袖子,横一笔书一笔地开画。

      若是有别人在这里,大概会以为太子殿下脑子出了问题——画画就画画,太子殿下能文能武,书画亦是一绝,可是夏澜衣这下扎马步,左右手双开工的模样委实太奇怪,而且,就算是夏天,太子也不能把袖子挽得老高,赤着胳膊啊。

      可是夏澜衣只有一个字——热。

      老听那些女生说古代好,古代妙,古代帅哥多,文采高……就钟娴在那儿泼冷水说古代没空调,当时夏澜衣嘲笑钟娴是个不懂风情的女人,现在,夏澜衣觉得自己要是被钟娴那个女人看见,估摸着就换钟娴嘲笑自己了。

      ——这就是古代,这就是现实啊。

      夏澜衣哀叹一声,就算古代没有那么强的辐射和温室效应吧,就算他身边的五福铜盆里还放着小冰山吧,大夏天穿那么多层,不觉得热也觉得繁琐啊。

      你叫一个穿越前还上穿短衬衫,下穿牛仔裤的人,怎么能在穿越后习惯里三层外三层啊?

      “殿下,殿下……”旁边伺候的福公公是太子的心腹,所以被留在殿中伺候笔墨,他左看看右看看,也看不出来自家殿下在画什么,“殿下你这是……”

      “成了。”夏澜衣画完就一甩头,下意识地想甩笔,想想手中是只玉杆的笔,又不敢摔了。

      他有点感慨地去看自己的书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那都是暴发户的形容词,什么东西最能看底蕴?

      古物。

      摔个瓶子砸个碗都是几百年的古物,那才叫底蕴。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小学放暑假时,被逼着拉去陪钟娴看博物馆才能见到的古物,不,并不是说他现在身处古代,或者在一个没有历史记录的王朝,这些对他来说就不是古物了,相反,太子宫里,每一件摆的上台面的东西,一瓶一罐,皆是上百年的积攒,一纸一笔,皆是精工细作的东西,对历史不精通,并不代表夏澜衣就能对自己的资产毫无概念。

      资本阶级,这真是万恶的资本阶级啊!他夏澜衣何德何能就这样穿成了一个极品万恶资本阶级,他在现代就算有过和女孩子约会的经历,那也是在有免费空调和地盘的图书馆!

      他轻轻地把笔放了下来,拿起那张‘皇宫平面示意图’满意地点头,对着它吹了吹,才和福公公说:“老福啊……”

      “诶,老奴在。”福公公连忙躬身听吩咐,“殿下可是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大指示,收拾几样吃的玩的,给钟……给你家太子妃娘娘送去,”夏澜衣指指那张纸,“把这东西悄悄塞盒子里,知道吗?悄悄的。”

      “那要是检查的侍卫问起……”福公公有点忐忑地问,“您知道,今儿个执勤的,是个……”他指了指脑袋,“不清楚的……”

      夏澜衣瞥了他一眼,他毕竟还是个二十一世纪的高学历学生,信口胡诌的话听起来也十分文雅:“那你就说,太子对太子妃非常思念,碍于婚前礼仪不得相见,以信代人,送给太子妃解闷。”

      阿米豆腐,还好这是个作风开放,类似唐宋,魏晋的时代,换在规矩严密的大清朝,这种东西哪能明目张胆说出口啊。

      “殿下,这……”福公公有点傻眼,“这个是不是……”

      殿下,您叫老奴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啊!

      “叫你去你就去!”夏澜衣把袖子放下来,在旁边的布巾上擦了手,“机灵点,要是那家又有人惹你家娘娘不开心,就给他们点脸色看看,你家娘娘不爱说话,不代表我不爱说话,懂吗?”

      福公公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哪儿能不懂这潜台词——太子爱重太子妃,太子妃‘为人和善’,‘易受欺凌’,‘不爱说话’,太子却不能让别人欺负太子妃,懂的。

      “得嘞,老奴这就去。”老福自觉懂了,笑的特别暧昧,“殿下真是爱重太子妃娘娘。”

      “……”被爱重这个词吓得一惊,夏澜衣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然后砸吧砸吧嘴,“是,我欢喜她,她不高兴,我就会不高兴,所以我得让她舒坦了,我自己才能舒坦。”

      这句话也没错——钟娴是个十分记仇的人,一般来说,她不会轻易让别人不舒坦,可是若是夏澜衣让她不舒坦,她就能让夏澜衣好久都舒坦不起来。

      想想以后的日子,宫斗政斗,夏澜衣自认知识储备连一根指头都比不上钟娴,自觉该服个软,并让钟娴在其他方面舒坦起来。

      已经无法选择地成了别人家的龟儿子,已经无法选择地要去和奸妃斗一斗,还无法选择地成为了一个必被奸妃谋算的皇太子,不找人救命不行啊,不过,不让自己和小伙伴舒坦,也是万万不行的。

      他们已经委屈了那么多,怎么能再在这些小事上上委屈自己。

      “对了,回来!”夏澜衣把步子已经迈到殿门口的福公公召了回来,“我的那些侍妾都住哪儿?”

      福公公一惊,这都多久了,您才问起这个问题那?他低头悄声说:“乔美人和王美人,黄美人住在西偏殿,许昭媛住在您左侧的屋子里,太医时时刻刻守着呢,您不必担忧,太医说小皇孙好着呢……”

      “太医?”夏澜衣本来靠在椅子上养神呢,一听这话,不对味啊,这要太医干什么,“太医说什么?”

      “太医说小皇孙在昭媛肚子里好着呢。”福公公笑容满面。

      夏澜衣:……………………

      我靠,穿越几个月才发现就喜当爹,收了别人的身子,财富,地位和女人不说,连孩子也要一起收下?

      “殿下,殿下?殿下您怎么了?”福公公看着他的殿下脸一下子绿了,不解道,“孩子月份还浅,您说暂时不要声张,老奴都管好了那群小子,绝对没人敢多这个嘴的。”

      “老福啊,”夏澜衣把自己的脸埋进手掌里,“你说,我现在去跟你太子妃娘娘跪下请罪,说她喜当娘了……她会不会抽我?”

      ※※
      钟娴很快就知道自己要喜当娘的消息。

      夜半三更,火烛将息,钟娴捧着夏澜衣给的‘就职资料’默默理着皇室的亲戚关系,看一会儿就在旁边的纸上添一笔——树形结构图果然是个好东西,怪不得当年语文老师要用它给学生示意红楼梦的家庭关系呢。

      钟延从窗户翻进妹妹房间里时先惊叹了一下:“——你的房间变化有点大啊,小七。”

      “二郎为何伴夙夜星辰而来?”收起那张树形结构图,放回到床头的储物箱里,钟娴坐正了身子,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可是有事与我讲?”

      “七娘怎么知道为兄有事儿与你讲?”钟延嬉皮笑脸地坐在桌子旁,捞起桌子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的,“你这儿倒是特别,不喝茶喝果汁儿啊?”

      “因为二郎让我觉得,你有事儿要告诉我,不过,就算不是有事儿,我也要去找二郎,谢二郎给我那么多‘土产’,”钟娴从暖坑上起身,把一盘绿豆糕推到钟延面前,“想二郎也是吃腻了的,不过我倒是觉得美味,就没有多做别的,二郎就着桃汁儿将就将就吧。”

      “是,哥哥我确实有事儿告诉七娘,”把嬉皮笑脸的表情收起来,钟延把玩着手上的杯子,“哟,这不是当年先皇后的嫁妆吗?”

      钟娴问:“你怎么知道是嫁妆,而不是仿制品呢?”

      钟延笑笑,不说话,手指摩挲着玛瑙杯上的金把手,钟娴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暗暗记下来,而钟延喝完一杯桃汁儿,就索性移到了坑边,兄妹俩隔着一张暖桌,脱了鞋盘腿坐着,一个比一个肆意。

      “你对你将来的婆家有多少了解?”钟延看了看坑桌上的笔墨,微微笑笑,提笔就在一张纸上写了大大的一个‘皇’字,“七娘,阿娘自小就宝爱你,可惜她去的早,有些东西没能及时教你,当然,大娘也可以教你,可是有些东西我不得不先教了你,因为这些东西——”

      “——大娘是说不明白的。”钟娴接口道,“我知道的,二哥。”

      她不再称呼他二郎了,因为很明显,面前的钟延,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而来,他显然知道些什么,可是他不是会多嘴的人,那么,他半夜三更而来,只是为了告诉她一点事儿而已,钟娴不傻,她明显地感觉到,这一次的谈话——和钟延的谈话,会让她受益良多。

      钟娴来的特别早——因此她也知道,安宁侯夫人为长子娶林氏的目的。林氏,光禄寺卿之嫡长女,温和,教养森严,交际甚广。

      堪为守成妇。

      守成,是她现在最不需要的东西。打个比方,如果现在她需要一个好的婆家,安安稳稳嫁出去,而她的十八郎会在林氏的照看下好好地长大成人,但是,现在她要去做的,是太子妃,这不是该死的职场,也不是高考,如果她没有成功考回‘皇后’这个职称,等待她的会是比穿越更糟糕的未来,而林氏的守成,在这个时候,是帮不了什么大忙的。

      “那么我们先从最顶头开始。”在纸的顶端写了圣人两个字,钟延看向自己的妹妹,“你对他了解多少?”

      钟娴的沉默只有三秒。

      “先帝幺儿,其母,宫女洛氏,因洛氏身份低微,抱与先帝元后抚养,先帝元后唯有一子,于十几年前去世,人称废太子,听闻圣人幼年时,多得废太子照拂,因而文武双全,礼仪孝悌俱全。”

      她在说的时候一直在注意钟延。

      这位哥哥放在现代,没了那些代代传下的改良基因,依旧是个顶尖的美男子,如果不是有必要,你根本不会想把眼睛从他的身上挪下来,如果说国际巨星都是天上的繁星,那钟延的美就是那轮圆月,星辰的萤火之光,怎么能跟月争辉?

      他并不是貌若好女的男人,却可能是整个帝都城里最懂得‘风情’二字的男人,他光是对你笑笑,你就觉得刹那间身处万千花海之中。

      这已经不仅仅是样貌上的好了,而是那种引人注目的风情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看起来貌似是个轻佻的男子,好似伶人歌者,可是只要你多看他一眼,你就会发现,他绝不是那种为人取乐的存在可以比拟的人。

      他就像一块钻石,被打磨的透亮,看上去和玻璃很相似,却坚不可摧而且贵不可言。

      钟延在‘圣人’二字底下,写了‘皇后’二字,又在旁写了两个名字,道:“皇后唯太子夏澜衣一子,除去这位殿下,名下还有一位由她心腹侍女张美人生下的公主,序列十九,人称十九娘,不过,皇后去后,听说张美人忠心,以身殉主,陪伴娘子安眠去了。”

      以身殉主陪主人安眠去了,真是个好说法。钟娴几乎无法忍耐胃里翻滚起的那抹恶心,默不作声地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桃汁儿喝,借那一点点酸意把那抹恶心压下去。

      在这里生活的再久也是新世纪人类,也是从小听着新社会主义,不杀主义长大的好好学生,钟娴自认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心狠手辣,却分外不愿意真的手染血腥。

      “我不能变成那样的人,”她再三在心底对自己说道,“再艰难也不可以!他们是落后而愚昧的种族,我不是!我是新世纪的人类,我是法律下长大的人!”

      她深呼吸一口气,道:“那这位十九娘,现在归谁抚养?”

      “被太子养在东宫,毕竟那位美人过去就是皇后宫里的。”钟延终于说到了重点,“十九娘今年十岁,再过几年可就要出嫁了,这些——长嫂如母——可都是你的责任。”

      “是。”钟娴点头,“是我的责任。”

      钟娴想了想,又说:“听说这位圣人最爱皇贵妃洛氏,而且和洛氏还是表兄妹,洛氏因此和圣人青梅竹马,且是当年帝都城第一美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钟延的嘴角一直抿着那抹笑,现在那抹笑延伸了,“洛皇贵妃确实艳冠帝都城,承恩公府因此快被踏破门槛,然而皇贵妃和圣人一往情深,因此入宫侍奉圣人。”

      “但是,七娘啊,”将血红的玛瑙杯倒扣在桌上,钟延轻声道,“你要知道,一个女人,她能把持着天下最尊贵者的宠爱这么多年,凭的并不是她和圣人的情分,亦或是美貌,那些东西都太脆弱了,圣人之所以是圣人,是因为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二哥的意思是?”

      “其实呢,皇贵妃是个蠢人,十足十的蠢人。”像是在说‘花开正好’一般笑的灿烂,钟延的声音里灌满了轻松,“但是呢,正是因为她是个蠢人,她才获得了这么多年的宠爱。”

      “圣人喜欢蠢人?”钟娴放低了声音问。

      “圣人喜欢蠢到恰到好处的人。”钟延笑眯眯地回答。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钟娴没有傻到把这个问题问出口,而对于‘圣人喜欢蠢到恰到好处的人。’这一点,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这世界上就是有些人,他们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东西,圣人的小爱好同理,很好理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皇城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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