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相欠》迟生晚

10、十

　　工作中总有碧池出现，看这个碧池会不会妨碍到你而已。
　　李佳佳一口浊气排不出来，电召杜晚赶紧过来。
　　“哀家觉得没法活了。”
　　杜晚看她在面前喋喋不休讲了半个小时，无非是工作受了憋屈。
　　“淡定，你以前也说了，碧池是杀不完的。”
　　“真是没有一件事顺心的。既然是她负责的案子，就不要搞得一塌糊涂让别人替她擦屁股。”
　　李佳佳甩了文件夹，往后一靠，倒在椅背上。
　　“要这样说，哪里都有这种人。”
　　工作哪有都顺心的？
　　怕担责任的，躲懒的，推说不会不是自己责权的，讲话能把你噎得半死的，都去计较，大概活活气死。
　　“哪有不受气的？”
　　“老子要嫁人！嫁豪门！”
　　李佳佳怒吼。
　　“豪门不喜欢你这样的人。”豪门喜欢刘锦衣那样的人，优雅端庄又聪明，且，识相温顺。纵使有些女人家的小脾气，也是情趣。
　　她们这种不是有脾气，是太不识相。
　　“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杜晚抬了抬眉毛，喝掉手里的热可可。
　　“大小姐，你一个电话，我放弃休息日，跑来市中心陪你加班，你还要我怎么样？”
　　李佳佳翻着白眼：“你应该跟我同呼吸共命运，一同痛骂那个碧池。”
　　杜晚笑了：“你知道，这不是我的风格。”
　　“……是，你的风格是把事情接过来，力求做到最好，上纲上线在时间节点前完成任务。你就是这样才不讨喜。”
　　“那怎么样……事情总要有人做。”
　　杜晚放下杯子，拿过李佳佳桌上的鲜花，不知道什么人送的，居然知道李佳佳讨厌百合花香味和红玫瑰颜色，送的是白玫瑰。
　　很用心。
　　“佳佳，你为什么不结婚？”
　　李佳佳不明白老友的思维为什么跳跃到这件事上，但是她决定不去叨扰老友的神思，略整理了下情绪，云淡风轻地摆出祸国殃民的妖妃姿态：“哀家还没有找到能让哀家甘愿洗手作羹汤的人，再说这世上绿茶比女王受欢迎，哀家放不下自尊心讨好男人，或者说，还没有哪个人能让我无条件地不要脸。”
　　“人家这样用心。”
　　李佳佳瞄了眼她手里的花：“这就叫用心？”
　　“没有红玫瑰呢。”她说，“这就算了吧。”
　　那唐律对你算什么？开遍了全市的新恒旗下的连锁咖啡店里头出售的又便宜又大碗的热可可算什么？
　　她没有说出口。
　　她偶然喝过一口杜晚的杯子，那是高三的冬天，纯纯的可可加着芝士，甜到心里。
　　李佳佳闭了闭眼睛，她想象不出来，那个毫无趣味苍白的像一道浅影，除了成绩好一点突出之处都没有的杜晚为什么有这样的习惯，而那个上天下地唯我独尊从来不需要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唐律，又为什么会知道。
　　李佳佳转了转手里的笔：“晚晚，我觉得你不对。”
　　“嗯？哪里穿得怪吗？哦，我忘了跟你说，相亲的对象约我今天晚上吃饭，晚上我不同你一起了。”
　　“我不是说穿得不对——等等！你刚说什么？”
　　李佳佳的吼声穿透了整个风城，震得楼下的实习生差点打破了电脑屏幕。

　　总是碰见几个人渣才能遇见缘分，有电影这么说。
　　陆谌的前女友对杜晚颇是厌恶——用李佳佳的话来讲，你当年在她心中，估计十分绿茶。
　　“我大概没有绿茶的外貌。”
　　“但是你比绿茶讨人嫌。要是输给我这样的美女也就算了，你这样……也不知道陆谌钟意你什么。”
　　“他不是钟意我。”
　　李佳佳翻了个白眼：“那是什么？”
　　“是有信心。”
　　其实肖赫远前妻才是被甩的那一方。
　　虽然说那时候已经有分手的意思，不过，真正提出来分手的人是陆谌。
　　“我对她，对我自己，都没信心。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平常的事情，若有人相依为命也不错，但我们两个，没到那个情分。”
　　李佳佳很想说，那你们就到那个情分了？
　　郭大少爷电话里吱吱啦啦地说不清楚，说是在机场。
　　“好事啊，比一辈子扎在陆谌身上好吧。”
　　“郭大少，你说得轻松，你知道肖赫远什么人吗？”
　　她刚要科普，郭少杰已经接过话茬。
　　“我知道。”
　　陆谌前女友的前夫，归国精英男，离异单身，家世清白，为人温和认真。
　　郭少杰顺便还科普给她，这个人曾经给她寄过情书。
　　“是吗？呵呵呵呵。哀家的裙下之臣太多不记得是正常的——等等等等，那么杜晚晓得？”
　　“她那个记性，你觉得呢……”
　　“……郭少杰，我为什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意外？”
　　“凡是牵扯到陆谌的事情，她一向没底线，我先不说了，登机了。”郭少杰关上电话，望了眼外面停机坪上的飞机。
　　那年他出国，杜晚在考公务员。
　　杜晚来送他，在他那一群世交好友中间，穿的最普通平凡。
　　他没有她那么好的记性，可也记得她安然自若地同他告别。一群人里也有从前就都认识的人，很诧异地问他，居然是杜晚。
　　“怎么？”
　　“我以为她出国了，毕竟和唐律闹成那样。”
　　“哪样？”
　　“就……你知道那样啊。”
　　他冷哼一声，再没有和这个同学有任何来往。

　　唐律从法庭出来，助理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放进车里，李佳佳跟在后面，俊男美女搭配得天衣无缝，让周遭的记者侧目——这两张脸不放上头条不挖掘一点粉红色出来都对不起这个颜值。
　　杜晚就在对面等着李佳佳，旁边站着肖赫远。
　　“美女还是美女。”肖赫远由衷感叹。
　　李佳佳坚持晚上要跟他们一起吃饭，说是叙旧，其实摆明了来看场子。
　　肖赫远莫名就笑了——好像以前也是这样，杜晚的事情，她比自己的事还紧张。
　　“算是习惯。”
　　她们初中时候认识，到现在快二十年。
　　李佳佳远远地向这边甩了个眼色，表示这边快结束了。
　　“李律师果然专业，有没有兴趣来做唐氏的法律顾问？”
　　“多谢夸奖。不过我个人更喜欢上庭，那些法律文书文字陷阱之类的，有人比我专业。”她答得谦虚，心里其实不想和这人多牵扯。坐进车里，隔着车窗观察老友动静，看见杜晚跟她点头才放下心来，转回来，唐律已经拿过助理手里的文件在看。
　　“何叔，先送李律师回去。”
　　“是。”
　　“不用了，我……”
　　没等她说完，唐律就一边翻着文件一边用不容商榷的口吻说，那怎么行。
　　“我要多谢你帮我打了一场漂亮的官司。”

　　“绝对是打击报复。”
　　李佳佳咬牙切齿。
　　她被唐律送回事务所，再从事务所那种市中心转回去跟杜晚会合，生生迟到一个多小时。她怎么会以为唐律没见到她跟杜晚打招呼，又怎么会以为就算看到也没什么要紧，她怎么这么单纯。
　　“哦。”
　　杜晚给她倒酒，李佳佳一口气干了：“我就跟你说这人睚眦必报不是好东西。”姓唐的绝对晓得他们晚上要做什么，这就是活活的报复。
　　“嗯。”
　　对面肖赫远笑着看这边两个女人。李佳佳炸毛的时候尤其生动美丽，配上她的面容像是绽放的玫瑰，三十多岁的女人，仍然有小女孩的娇嗔，让人不觉得泼辣失礼。
　　杜晚确实不美丽。
　　从前他们说，李佳佳的美因为杜晚的衬托而更甚，男孩子们嘴巴毒起来，是真的恶毒。可是年岁上去了，却觉得不是那样。
　　有杜晚在，李佳佳才不会被人看着高不可攀，冰冷带刺。
　　这是奇妙的调和。
　　杜晚去洗手间的时候，李佳佳别过脸认真地打量肖赫远。
　　“肖先生倒是知道我们家晚晚的软肋。”
　　“李小姐误会，只是我前妻想托我给杜小姐说声抱歉。”
　　“人都死了说什么抱歉——啊，要抱歉她当年走的潇洒让杜晚苦了这么多年吗？那些人怎么说来着，说杜晚巴着陆谌不放伺候到死也没嫁进陆家当儿媳妇。笑话，杜晚需要巴着谁不放？你信不信她今天松口明天就有人来求婚？”
　　“这个我信。”
　　他当然相信。
　　就比如，发小说有人已经从那边打听了他祖宗三代情况。
　　意外的是这个人是郭少杰，而不是唐律。
　　“郭少杰怎么也扯进来了？”
　　“你不知道啊，郭少杰可是跟杜晚一起长大的。”
　　“知道是知道，这圈子，也就那么大。”
　　“那不得了，郭少杰可是护短的人。你没想法就算了，有想法可要慎重点，要是好奇玩玩，趁早别逗人家。”
　　哭笑不得。
　　倒不晓得杜晚有这么多桃花。
　　话说开了反而好办，肖赫远很诚恳表示自己对杜晚真没想法，李佳佳反而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杜晚有人追求不好吗？”
　　李佳佳翻着白眼看他：“好啊，她一共被人追过两回，两回下来，病入膏肓，再来一回，我们这些人得给她送葬了。”
　　李佳佳特别痛恨那些看着杜晚古井无波、一本正经、不假辞色就来逗她的人。
　　他们不晓得有些人会特别特别认真。
　　她讨厌陆谌，讨厌到骨子里。
　　那种人凭什么用自己的臆测去揣度别人的想法，凭什么撩拨别人又不负责任。
　　可是杜晚说是她想多了。
　　“他没有撩拨我，我也不是爱他。”
　　是，你不是爱他。
　　李佳佳在心底里叹气。
　　你爱的人，你永远也不会再跟他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