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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误会(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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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让明子将金钱和生命做一个比较,她一定会坚定不移的选择前者。和大多数苦难中长大的孩子一样,她对生活的见解极其现实,很早就认清“钱不是万能,但没钱万万不能”这条真理。由于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足够关爱明子宁肯相信钞票也不信任身边的人,她一直幻想一夜爆富,数钱数到手软,认为只有钱能彻底拯救她。
如今美梦终于实现,她只用少少几句谎话就摇身一变成为百万富翁。明子揣着从翼那里诓骗来的巨额支票,在街头流浪了两天两夜。和当初设想的情况不同,她并没有欣喜若狂的感觉,不仅如此,连一点精神头都提不上来。她路过热闹的商业街,一步一步走得缓慢,仔细观看橱窗里精美的点心、华丽的衣服、名牌提包、高级化妆品——这些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她只要把支票兑成现金就能轻易拥有它们。隔着橱窗玻璃,无数亮晶晶的奢侈品向她招手,明子的欲望却被不知名的情绪冻结了,面对这曾教她难以抵挡的诱惑竟找不到丝毫热情。
这么大一笔钱一个人独吞难免会不安吧。
明子细细追究,觉得这才是妨碍她快乐的原因。她打算会家分一部分钱给秀江,毕竟自己是以她为借口讹诈了金景翼,她有资格得到好处。
于是她开始考虑坐哪一班公车回家比较省时,为避免拥挤,她步行去了附近一个僻静的车站,就是这个决定为她招来了灾难。到车站不久一群骑机车踩滑板穿溜冰鞋打扮得另类嬉皮的小太妹旋风般朝她涌来,明子来不及看清对方面目已被围困在中央。
“哟,这不是明子吗?难得一个人逛街,你那些狗腿跟班上哪儿去了?”
首先开口的是一个黄头发的单眼皮女生,长得不算漂亮,但身材修长,往明子跟前一站,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两只耳朵分别钉了满满一串耳钉,连嘴唇都上了环,看起来绝非善类。
明子见来人是自己在学校的死对头程丽莎,迅速进入戒备状态,这婆娘三天两头找她麻烦,这次不消说也是寻晦气来了,糟糕的是自己此刻形单影支斗不过她一大帮人,还是走为上策的好。
明子不言不语,侧身往人群外挤,程丽莎好容易逮到机会怎肯放人?当即抓住明子胳膊,尖尖的指甲一直掐进她肌肤里。
“明子你太不给面子了,难得我们有机会聊天你怎么能话都不说一句就走?”
明子回头轻蔑一笑:“你想跟我聊什么?聊你男人的床上功夫?我只有三个字,‘逊毙了’!”不等程丽莎大怒变色,明子已抬脚踢中她小腹,挣开束缚,拔腿朝前方大街跑去。
然而今天她不像往常那么走运,逃出没多远就被那帮太妹抓获,她们七手八脚按住她,五颜六色的长指甲在她胳膊脖子上抓出道道血痕。
程丽莎走过来一连抽了明子十几记耳光,不是打到手疼,她还会继续抽下去。
“小婊子这会知道姑奶奶厉害了吧,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成天勾引这个勾引那个,连老娘的男人你也敢动,我看你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吧?!”
明子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程丽莎,若不是刚才咬破舌头,她准会狠狠骂回去。程丽莎等人见状更是火起,轮番用指甲鞋尖招呼。
“这娼妇死到临头还一副浪样,她这德行做给谁看的啊?咱们今天非好好伺候她一顿,不然她还当姑奶奶是纸糊的!”
明子被太妹们押到邻近的公园,她们把她倒掉起来浸进池塘,泡个一两分钟拉起来晾片刻嘲笑辱骂一通再浸下去。漫长的凌虐渐渐瓦解了明子的意志,在腥臭的水中窒息,这是她尝过的最接近死亡的滋味,无边的恐惧接踵而来,明子睁开眼睛,眼前只有浑浊的光影,张嘴呼救,污水就一古脑灌进鼻子喉咙。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那些童话,做坏事的人最后总免不了凄惨的下场。
“所以我们不可以伤害别人,一定要做好人。”
那时秀江在读完故事后,总会来上这么一句总结陈辞,明子认为那样的姐姐很蠢很无聊,没看见世上那么多坏人逍遥自在?只有傻子才相信因过报应!
结果如今事实证明错得是她自己,只为一泻私愤她就背叛了含辛茹苦养育她的姐姐,这项罪过必定激怒了神明,罚她落在仇人手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身在水里,明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流泪,垂死前的挣扎令她孤独绝望,她开始万分想念亲人,想念每天为她煮饭、洗衣服、生病时会整夜不睡守在她床前的姐姐。
真想再吃一次姐姐做的便当,其实味道并不是自己评价的那么难吃。
真想再听一次姐姐的唠叨,其实那小老太婆德行里包含了很多爱。
真想再拉一次姐姐的手,还记得幼年时赌气出走的那些时候,每一次总是她先找到自己,手牵手带自己回家。
一瞬间,明子突然明白她错过了什么,她只看到成长路途中的荒凉,只注意脚下荆棘丛生,却忽视了沿路走来一直从身后照耀着她的温暖阳光,她想转身拥抱那片美好的光明,是否已经太迟。
秀江连续奔走了好几个小时,到天黑后终于意识到这种大海捞针式的找法行不通,她返回家中,希望从小西那里得到些线索。
小西早已放学回家,还带回一个人,和他既是冤家又是朋友的亚麻。看到小西、和美、亚麻三人围坐一桌吃火锅,就算知道双方已经和好,秀江还是感到怪异,这个亚麻,真的被小西给吃定了。
小西欢快的替秀江拿来碗筷,还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姐姐,亚麻说他阿姨的餐厅需要侍应生,你如果想去,明天就可以上班。”
这对秀江来说真是大旱逢甘霖,她忙向亚麻道谢,亚麻又说:“你们现在的屋子条件太差了,和美有身孕,住在这种潮湿阴冷的地方对健康很不利。正好我外婆在附近有座房子,她上个月回乡下老家了,那房子空着可惜不如租出去。那里和你们以前的住处差不多,也是独门独户的平房,水电气全通,我可以跟家里人打个招呼,把房子租给你们,租金吗,随便给个四五百就行了。”
这消息好得教人难以置信,小西大声欢呼,一把抱住亚麻,感动得热泪盈眶。
“亚麻你真是个大好人,我总算没白交你这个朋友,打从小学一年级我打碎学校窗户你主动为我背黑锅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我这辈子的救星,你这样仗义我也不会亏待你,从今往后咱们就做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亚麻嫌他恶心,脸青面黑说道:“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跟你说这个吃亏的就永远是我,而且谁说我主动为你背黑锅的?明明是你恶人先告状硬懒在我头上,我是为了找机会报复才假装跟你做朋友的。”
他用心险恶,可后来假戏真做,真和小西成了铁杆哥们,还被小西连累倒了不少霉,却没有一次真正报复过。秀江对这热心肠的少年感激不已,:“亚麻,小西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不仅是他的福气也是我们全家人的福气。”
亚麻有些害臊:“得了吧,你们少一唱一合给我罐迷魂汤,我兴许前世欠了你们家,这辈子才遭你们祸害,想着都冤死了。”
大家开怀一笑,和美插嘴说:“秀江姐,我听下午来的那位殷小姐说你出去找明子了,怎么样?找到了吗?”
秀江心情又转为灰色:“没有,那丫头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学校和同学家我都问遍了,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一家人不禁犯愁,亚麻说:“我知道一件事,明子在以前的学校跟一个女混混结过仇,那女生仗着她老爸在道上混,平时很嚣张,扬言要找明子算帐,你们如果见到明子还是劝她小心点。”
秀江不听则矣,一听心慌神乱:“那你知道那女生平时都在哪儿出没?我怀疑明子这次失踪与她有关。”
“这我还真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我有个朋友以前就在那女人的老爸手下混,可能知道一些情况。”
可秀江还是食不下咽,盯着滚开的汤锅,内心也在翻腾,弟弟妹妹是她唯一仅有的亲人,也是她生活的寄托,她不能忍受他们受一点点伤害。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秀江飞快放下碗筷抓起手机,看到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是明子吗!你在哪里!”
手机那头是个娇笑的女声:“你是明子的姐姐吗?你妹妹正在我家做客,你不用担心。”
秀江信以为真:“那真是太麻烦你了,明子在吗?我想跟她说话。”
“当然可以,请等一等。”
女生笑着答应了,隔了几秒钟果真听到明子的声音,可秀江顿时紧张了,明子没有说话,只是发出含糊的呻吟,听起来十分痛苦。
“明子!明子!你在哪里!你怎么了!”
明子听出是姐姐,又委屈又羞愧,不禁咬住嘴唇呜咽出声。秀江五内如焚,话音里也带了哭腔,同时听那打电话的女生说:“姐姐你别着急,明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要想救她就拿10万来赎。”
这是绑架!
秀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们在哪里!我马上就来!不准伤害我妹妹!”
“嘿嘿,你可别打歪主意,敢报警的话我就把明子丢进黄浦江。”
“好,我一个人来!快告诉我地址!”
“你别着急嘛,现在带上手机出门,乘车到辛庄地铁站后拨这个号码,我再告诉你接下来的路线。我招呼在前,你到了辛庄我会派人监视你,要被我发现你带了人或是报警,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妹妹!”
对方说完便挂线,秀江心口似有鼓捶击打,难以自控的哆嗦着。和美等人早觉得反常,急着询问情况。
“明子被绑架了。”
家人如遭五雷轰顶,小西立刻要报警,秀江按住他:“不能报警!对方会撕票的!”
“那怎么办!不报警我们怎么找到明子!”
秀江不假思索说:“他们让我带十万过去,拿到钱就放人。”
和美惊慌:“秀江姐你千万别听他们的,别说咱们现在没有十万,就是给了钱他们也未必会放人,你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小西也说:“是啊!不报警也要多找几个帮手,我马上通知苏八哥,他外面朋友多,一定能救出明子!”
秀江考虑不到这么多,而且一秒钟都等不得。明知有去无回也决意前往,不能让妹妹一个人受难,就算救不了她也要陪在她身边!
“我先照他们的指示做,找到地点再通知你们。”
她穿上鞋子飞跑出门,在大路口和迎面走来的行人撞个正着。
“对不起!”秀江边跑边道歉,那人却抓住她的手腕,她快要急坏了,边挣边说“对不起,我有急事,请您放手。”
“你要去哪儿?”
这声音令秀江焦急燃烧的心结了冰,她忐忑回头,那双魂牵梦萦的猫眼睛正静静凝视着她。
翼。
秀江脑子白得如同开场前的电影幕布,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细小麻点闪来闪去,她想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非常奇怪,她浑身的器官组织都失控了,有的抽搐有的沸腾有的扭曲,在潮湿阴冷的黑夜里苦苦挣扎。
翼的态度很平静,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他慢慢松开扣住秀江手腕的手,又问了一遍:“你要无哪儿?”
秀江望着他出了神,两个月不见,却仿佛隔了几百年那么久,翼的形容未改,但让她感到莫名其妙的生疏,就像隔了轮回又相见,想再度牵他的手,缘分已不在。
翼还以为秀江为那两百万心虚,他幽幽叹气,尽量将语气放轻松:“你住的地方真难找,不是翔美报信我还见不到你。这会儿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我——”
秀江不知怎生作答,可怕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喂,姐姐你出门了吗?明子等得很着急耶,你必须在两个小时内赶到,不然我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秀江浑身冰凉,手抽筋似的抖动,翼忙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一面问一面不自觉的将手伸向她的额头查看体温。
秀江后退躲开:“对不起,我有急事,那笔钱我会还给你,请你先回去吧。”
“我不是为那种事来的,我是想——”
翼没来得及表明来意,秀江已调头冲出去,翼试图追赶,可秀江敏捷的跳上一辆缓缓开动的巴士,翼最后只看到她苍白的脸从车上人群缝隙里闪过,接着便淹没在刺眼的灯光里。
秀江沿路间歇接到好几通绑架者的电话,依照对方指示,她来到市郊一座废弃的仓库,这个杂草丛生人迹罕至的场所在夜晚弥漫着令人透不过气来的诡异气氛,秀江摸黑走进去,直觉告诉她此处并不是空无一人,她能觉察到人的气息,那是种混合了浓重烟草、皮革、机油及香水味充满侵略性的味道,严重刺激人的神经。
“明子!明子你在哪儿!”
秀江大声呼唤,反复的回音里添加了无数阴森可怖的低沉笑声,她面对的魔鬼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灯光骤然点亮,惨白的光线潮水般吞噬了秀江的视野,她勉力睁开刺痛的眼睛,看到那大片白光里还有许多鲜艳得扎眼的颜色,来自一群不良少女怪异的装束和妆容,活象潜藏于洞穴里的桃精李怪。
在秀江正对面站着的是一个高挑的黄毛少女,她轻笑招呼道:“姐姐你总算来了,我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丽莎,你大概经常听明子说我坏话吧。”
秀江听出这正是电话里的声音,此时听来更刻薄的一如她的长相。
“你们把我妹妹怎么样了!快把她交出来!“
秀江快步上前,距离程丽莎只有两三步时,头部突然遭到巨力冲击,她眼前一黑,已扑到在程丽莎脚下。短暂的眩晕后激烈的疼痛使她眼冒金星,一股粘稠湿热的液体顺着鼻梁落下,不用说那一定是血。
秀江明白自己遭了暗算,这些人对她这个无冤无仇的陌生人尚如此野蛮,更不知会用怎样残忍的手段虐待明子。她忍痛抓住程丽莎脚踝,怒问:“明子在哪里?我妹妹在哪里!”
程丽莎冷笑一声,朝同伴吹声口哨,两个小太妹从集装箱后拖出被折磨得烂泥般的明子,她的一头长发已剪得七零八落,脸上瘀痕累累,嘴角处全是干透的乌黑血迹,看到秀江惭愧得垂下脑袋小声哭泣。
“明子!”秀江尖叫着爬向妹妹,又被程丽莎踩住背心。
“先别急啊,我不是让你带十万来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然谁都别想出这个门。”
程丽莎尖尖的鞋跟形同锥子在秀江背部引起钻心的疼痛,秀江想象不到小小年纪的女孩也会这般狠毒。看到明子的伤势她已经出离愤怒,这时更忍无可忍。她咬牙猛的翻身把程丽莎掀倒在地,拉住她头发狠命抽了一巴掌。
“我没有钱给你!赶快放了明子!要打要杀我奉陪到底!”
程丽莎一个瘦竹竿自然比不过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秀江有力气,她胜在经常参加流氓间的殴斗,经验丰富,趁秀江吼叫时注意力不集中,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照秀江身上就捅。
秀江打滚躲过致命一击,手背到底被划了条大口子,暗红的血当场洒了一地。
“姐姐!”
明子见到血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扑到秀江身上痛哭不止,又被程丽莎揪住头发拖开,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开始在她的脸旁转悠。
“你要干什么!把刀放下!”秀江挥舞流血的双手,极力阻止对方施暴。程丽莎得意洋洋的欣赏她无力挣扎的惨状,讥讽道:“不愧是两姐妹,都这么欠操,乖乖听话把钱带来不就没事了?偏要嘴硬,活该你们受罪。”
她把明子推到地上,带领其他人再次拳脚相加,秀江当然也不能幸免。境况混乱,她的头脑还是出奇清醒,相信所有身陷绝境的人都会有此种感受,在最危险的关头抱有一个绝对明晰的目的,或保命或牺牲,而秀江的心念唯有一个“丢了这条命也要保住妹妹”。
所以她没有按正常的求生本能抱头躲避,她拼命够到明子,用身体掩护她,任凭自己的要害暴露在众人拳脚下。秀江头上的血无法避免的落到明子脸上,明子亲眼看到自己的视线被一点一点染成暗红,更有个面目狰狞的女生操起一根钢筋迎头砸来。
“不!!!!”
长长的尖叫过后喧闹哑然而止,那根带血的钢筋铿锵坠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行凶者,这群被血腥引爆野蛮本性的愚人,又被自己的罪行震呆了。
“姐姐!姐姐!”
短暂昏厥令秀江的意识错了时空,她感觉自己回到童年时代的深夜,幼小的明子在一旁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哭着说她怕黑。
“明子别怕,姐姐在这里,姐姐会保护你的。”
秀江奋力抓住妹妹的手,被拉回现实世界,明子紧紧抱住她,满脸眼泪血污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秀江清楚的认识到她们目前的处境比黑夜和噩梦更可怕,她挣命抵挡激烈的伤痛,用自肺腔里爆发的愤怒声音警告程丽莎:
“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敢碰明子一根指头我就杀了你!”
程丽莎也是心惊,可她毕竟流氓家庭出身,不整到对手求饶绝不罢休,便尖声骂道:
“死到临头你还敢威胁我,老娘就要当着你的面弄死这小婊子,看你能怎么样!”
说完又过来抓明子,秀江不等她靠近已抢先扑上去,把程丽莎按倒在地。程丽莎挥刀反抗,匕首直端端扎在秀江胳膊上,秀江不顾伤痛狠狠掐住程丽莎脖子。
“别太小看人了!我说到做到,就算变成杀人犯我也要保护明子!”
再温顺的动物被激怒后也会露出疯狂的野性,血腥染红了秀江的眼珠和意识,她双眼圆瞪,呲开的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再受一点攻击,她肯定会当场咬死眼前的敌人。
太妹们见程丽莎被挟持,忙来相救,秀江任她们怎样拉扯都不撒手,性急的小太妹又捡起钢筋准备行凶。
“都给我住手!”
霹雳般一声巨吼,苏八领着一群流氓冲进仓库,他两眼前突,刚烫的爆炸式发型因发怒完全呈现放射状,看上去像一头吃人的狮子,冲上来逮住那名手持钢筋的太妹一拳打到五米开外,那太妹断了几颗牙,当场晕厥。
不良少女们见识到这真正的流氓气势纷纷变色,苏八像清理杂草一样挥开几个挡路的小太妹,抱住血流不止的秀江。
“对不起小秀,我来迟了。”
秀江见来了救星,一下子虚脱摔倒,苏八扶她到明子身边坐下,撕开背心替她包扎伤口。
程丽莎退回己方阵营,怒斥苏八:“你是什么人!敢管我的闲事,当心我叫你好看!”
苏八拉住她就是几耳光,还把鼻血抹到她脸上:“臭婆娘,老子还没开口你倒先嚷嚷开了。小秀是我女人明子是我妹妹,你敢动她们!老子叫这些哥们把你先奸后杀!”越说越恨,又补了几巴掌。
程丽莎这才知道遇上对手,又气又怕,哭喊道:“我警告你别乱来!我老爸是这一带的老大,凡是跟我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呸!你老爸就是□□老子也不怕!我把你们这些臭娘们统统杀光再分尸丢进海里,看谁给你们撑腰!”
他命令那几个流氓:“先把这些娘们剥光了,倒吊起来抽一顿再说!”
这些五大三粗的混混一出马,再嚣张的小太妹也只能束手就擒,秀江只想大事化小,劝阻道:“小八算了吧,我和明子只受了点轻伤,你报复得太狠了当心把自己也搭进去!”
苏八正在火头上再不管别的,只一味打骂恐吓程丽莎等人。正闹得鬼哭狼嚎,远处传来警笛声,流氓们闻声逃遁,两三分钟后一队警察冲进仓库,解救下被殴打的少女们。
随同警队到达的还有翼、小西和亚麻,翼眼看秀江浑身血迹斑斑心脏顿时停跳了一秒钟,嘶声喊着秀江的名字拔腿朝她奔去。
苏八从旁拦住,猛的一拳将他轰倒,气势汹汹道:“你这家伙还有脸见秀江!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这混蛋真该以死谢罪!”
翼顾不上跟他理论,仍旧上前抱住秀江,战战兢兢上下打量她,伸出颤抖的手擦拭她脸上的血迹。
秀江自觉堕入云端,看什么都像幻觉,翼抚摩她脸庞的手指冰凉,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不过已经足够了,灰姑娘能在心爱的王子怀中死去便是最大的幸福。
这群人被带出仓库,受伤的送医救治,没受伤的关进派出所讯问。秀江伤得并不重,除了轻微的脑震荡,程丽莎后面那一刀只伤及皮肉没有伤筋动骨。在医院接受缝合和检查后她就可以回家,这期间小西述说了她走之后的情形。
“我们和苏八哥分头寻找,金大哥开车带我和亚麻到处打听,终于查到那个程丽莎的行踪,于是我们马上报警赶来救你和明子——”
秀江一瘸一拐来到医院走廊,翼寂寞的身影立在走廊尽头,背景是漆黑的夜色。
她上去向他道谢,很有分寸的保持住彼此的距离:“小西都跟我说了,谢谢你来救我们。”
“恩。”翼低声点头,他现在无颜面对秀江,在秀江危难时他没能挺身而出,次次都败在苏八手下。
秀江掏出明子交给她的支票,这支票被明子贴身收藏,侥幸逃过程丽莎等人的搜查,她把支票递过去:“这个还给你。”
翼不接:“收下吧,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他的原意是弥补秀江这些日子来所受的委屈,秀江听来却像是分手的交换条件,她望着翼躲闪的目光,忽然异常心痛,倔强的把支票塞进翼口袋里。
“你什么都不用给我,该得到的我已经都得到了。”
秀江微笑着,并不是刻意为之,一场美梦醒转,都会露出微笑不是吗?
“翼,将来我的孩子要是知道他的妈妈曾和大明星谈过恋爱一定会吓一跳吧。”
“诶?”翼睫毛扑闪,秀江薄而温暖的唇已贴近,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淡淡忧伤一如为落叶哭泣的秋雨。
“再见了,我的王子。”
翔美在晚间又去了秀江家探望,从和美那里得知了大部分情况,她赶到医院,正遇上翼摇摇欲坠朝前走来。
“翼,你见到秀江了吗?听说她受伤了!”
翼仿佛刚刚遭遇了一场风暴,筋疲力尽的靠住翔美车门:“对不起,能送我回家吗?我刚才闯红灯和别的车发生擦挂,车子被警察扣押了。”
回程中翔美不敢做任何询问,翼的态度已反应了一切,她印象中不论何时都充满自信,乐观开朗的翼,这时死气沉沉。失去一段挚爱的爱情会撕心裂肺的疼痛,比失去生命还要难受,但,生命只有一次,而爱情可以再生。他会康复的,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又会遇到新的恋情,会和现在一样甜蜜快乐,他还会是活力十足的金景翼,只不过那个女孩换了别的称呼,而龙秀江这个名字会成为他心底的封印,纪念他遗失在此时此地的美好。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耳边,一、二、三、四、五——十二,午夜了,仙女的魔法失效,仙杜瑞拉必须告别王子做回灰姑娘,于是舞会散场,童话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