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黑春

4、四

　　她已经在靠近窗沿的位置弹了整整三天的琵琶，朱红色的雕花小窗正对那面久年未启的窗台。朱迹斑斑的楼台远远的望去，已然有苁蓉的灰尘附着其上。而窗台下的那株桃树，粉红色的花瓣正莺莺燕燕的簇放燃烧着，空气中似乎能够听到孳孳的磨擦声。
　　打听到那人的名字并非难事，曾经在京师再没有第二人如他那般意气风发，方华绝然，尽管此时的他，声明早已沉寂下去，如同记忆中落满锈斑的兵刃。兵刃？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词呢？自小到大，她接受的全是温文尔雅的修身之性，被家族鼎盛的文化底蕴所熏陶。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礼仪言表，无人不夸。
　　家在汴京繁华处，一夕梦醒湿泪襟。
　　对葳蕤显赫的家族来说，那一日的阳光是黑色的，十几年后的今天忆起，身体仍然会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那一场灭顶的血光之灾，让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处于失魂落魄的疯癫之态。她曾目睹家族众人在寒光闪闪的兵刃下，来不及呼喊就血流成河的惨状，和自己一并逃出的弟弟，年仅七岁的弟弟，也被一支自后而入的箭羽夺去性命。若非自己当时绊到石块跌倒在地，魂魄早已随他们而去了。倘若那般，也该是一种幸福，偏偏却只留她一人在这纷乱的尘世，伴着家族的仇恨，与生角逐。
　　张邦昌。她在心中深深的刻着仇人的名字，然而自己终究只是女流之辈，怎能寻仇于他。隐姓埋名，流离逃亡的日子里，她始终在关注伪儡皇帝的消息。每每听到市井中关于他的消息，嘴唇不知的便被牙齿压出血来，掌心也现出红色甲痕来。那段逃亡的日子，日日饥不可食，衣襟被污秽磨损，待到临安远房姑母家，女人见到皆潸然泪下。
　　伪儡张邦昌被废除的那日，她先是喜极而泣，继而又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高宗即位，本想会将这叛国祸众之人黜死，却不想昏庸的天子竟将这样的走狗蝇人留于朝野。
　　她渐渐开始憎恨命运的不公，一日之内，竟将自己从高高在上的权臣世家小姐，变成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贱民草众。遥忆昨日繁华的长街深处，她不由得双眉紧锁，心头的荒凉在全身蔓延渗透。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听到高宗迁都临安的消息，一个隐约的想法突然从她的内心升起。仇恨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生的意义与目的，在那样一个战乱纷繁的尘世，也无非忧托其上。
　　除去家族的荣光与羞耻，她不要再残喘的苟活，为人所布。
　　自此，风光旖旎、声色流利的临安城，除井巷柳翠，花魁杜十娘，钱塘杨爱爱外，西湖岸畔的“小李师”，也在一夜间飞红，蜚声扬名于烟花市井。

作者有话说

　　嘿，美女出现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