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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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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常贵微微皱眉,这帮小子,还有的学,办个豆大的事也这般慌慌张张,连个规矩都不懂了。
“在外候着,说是里面没让传唤,不敢进来。”小太监唯唯答道。
萧贵妃听了,便笑了起来:“的确是个懂礼的,绿裳,你去领了他进来吧!”
说着,开始领常贵进殿的那个年岁较大的宫女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见领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那小太监进来便跪拜在地,“奴婢见过贵妃娘娘,五皇子殿下!”
听到萧贵妃一声“起来吧”,他起身,又低首站到常贵身后,轻轻唤了声师父。
常贵见着向来看重的徒弟初次见了贵人便举止有度,也着实高兴,眉角不禁松了松——这孩子虽然年岁不大,却的确是最懂事的。
从萧贵妃和五皇子那儿望去,只觉眼前似是立了一个玉雕的人儿,白瓷般的肤色,清秀精致的眉目,粉色的嘴唇,只左眼眉尖一颗米粒大的红痣破坏了整张脸的洁白无瑕。
是个标致的孩子!
萧贵妃在心里暗叹,却不知为何第一眼见着这小太监便总有股不喜的感觉。
“这孩子真漂亮,跟个小金童似的!”
萧贵妃轻睇了眼身旁说这话的红玉,心中不喜更深。
左右不过是个奴才,长得太出众了未必是件好事。还有红玉这丫头,进了宫说话还是这般没轻没重,一个奴才都跟个金童似的,那宫里这些个主子她到摆哪儿去了?
这么想着,萧贵妃又朝下方低首的小童望去,她正待开口说话,忽又觉身子一紧,转眼只见身旁一直一副无聊不耐模样的五皇子闻牧,此时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座下的侍童,原本垂在身侧的右手,也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角。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牧儿是紧喜欢这个小太监了,原便也是给他找近侍,他既是见了欢喜,便随了他的意吧,也省得他以后跟自己闹腾。
转眼再看下面的小童,这小太监看起来到也的确乖巧懂事,况且这还是常大太监选了送来的人,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也不好再薄了他的面子。再说这相貌,以后到了皇上身边也未必是好事。
先收着吧,若真是个惑上的,以后找个机会打发了便是。
如此思忖,萧贵妃又细细打量了眼底下的常秀,然后笑道:“如此,便是承公公的情了!”
“娘娘喜欢便好!”常贵低眉,扫了眼身后的人,只见那孩子面色如水,但眸光却比平日里更显温润。
红玉将常贵和刚才跑出宫叫人的那个小太监送出飞霞殿,见着四下里无人,便笑拉着常贵的手塞了一个荷包。
“这次多亏了公公,不然咱们一时半会儿还真选不出这么个中意的人,到是这下子可把公公的徒弟给抢了。咱们娘娘说了,这份情咱领了,可累得公公费事儿,也不能让您白操了这份儿心,公公先就着买些茶吃吃,舒舒气!”
宫里奴婢的生活虽是外面一般大户人家都比不上的,但真正能拿到手的月银却不多,平常贵人们的打赏最多也不过是些碎银,这一个荷包看着就分量沉重,到比得上宫里普通太监大半年的月俸了,难怪跟在常贵身后的小太监见了,眼睛都亮了。
常贵也不客气,只见他神色如常地将荷包塞入袖袋,然后朝红玉颔首道:“这本是老奴份内的事儿,不过,既是娘娘的赏赐,便是却之不恭了。姑娘回吧,老奴还得回去查看一趟,再去皇上那儿禀报一声。”
“那奴婢就不远送了,公公走好!”红玉行了个礼,便立在殿门外不再前行。
常贵领着那小太监向前走了几步,忽又见他转过身来对红玉说道:“老奴还有件事儿想托姑娘照看着。”
“公公但讲无防,红玉能办到的定不会推辞!”想到平日里主子说这些个老太监们都是难得讨好的,今个儿竟让她碰上机会能给这老太监施个人情,红玉的语气不由愈发殷情。
“许是前世里的缘分,常秀那孩子,初一见便投我的缘,姑娘是知道的,咱家在这宫里头呆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却是什么亲人也难见着,难得见了这么个贴心的孩子,心里总多少有些个挂念。”
虽说是向红玉请托,但常贵的语气却慢条斯理,不缓不急。
“娘娘是个宽仁的主子,那孩子能在娘娘宫里侍候着也是他的造化,只是他毕竟年岁尚小,入宫的时间还不长,以后又是跟在五皇子身边的,没人看着,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犯了规矩。姑娘向来得娘娘看重,还望平日里能多照应点儿,教着他点规矩,叫他少犯些错,徒惹得主子们不高兴。”
红玉听了,只笑道:“公公仁爱,对待下面的小子们也这般照应。常秀那孩子,便是奴婢见了也是十分喜欢的,公公既这么说了,奴婢以后见了,少不得多上点心,您老就放心吧!”
“那咱家在这儿先谢过姑娘了!”常贵朝红玉拱了拱手,便转身领着那小太监走了。这次,是真正的走远了。
红玉送走常贵,转身进殿,却见殿内只坐着娘娘和神色不耐的小主子,刘尚仪正立在一旁陪娘娘说着话,绿裳和刚才一班新进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不见了踪影。
红玉猜是娘娘让绿裳领着那群孩子往殿后吩咐话去了,便要上前回话,却听着刘尚仪说道:“不过是个老阉,娘娘犯得着这般客气吗?俗话说礼不下庶人,更何况那只是个老阉人,娘娘也忒看重了些!”
因着刘尚仪是萧贵妃自小便陪在身边的贴身侍女,所以说起话来自是不比一般奴婢那样拘谨。
“虽说是个太监,可你也别忘了,这宫里到有一半儿是这些个太监的天下,宫里头哪些人能比得上这些太监消息灵通?又有哪些人能比这些太监会吹耳旁风?人常说‘宁得罪真小人,莫得罪伪君子’,这些宦人虽比不得伪君子,可平日里见着他们面儿上一个个都俯首帖耳的,谁又知道他们心里在折腾些什么,说不定本宫以后的运势就出在这些个太监们的身上了。”
萧贵妃不紧不慢地接过刘尚仪递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继续道:“况且这个常贵既是司礼监总管,又是宫里的老人,皇上身边也是说得上话的。看着他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的,却真真是人精子一个,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怕是兔子耳朵还够不上他的长。”
萧贵妃将茶盏放回几案上,又低头思量起刚才出去的老太监。
这种老宫人,能爬到今天这位置,都是心思极深,只怕一般人想拉拢还拉拢不上。明着里,除了皇帝,他是不会站在任何一边的,身历三代,这个常贵仍能站在这地儿,掌管一监,凭得便是八面玲珑,不得罪宫里的任何一个主子,要真能拉拢了他,她还怕以后会短了好处吗?
刘尚仪见萧贵妃不说话,便又给茶盏添了点水,随后笑道:“娘娘说的是,这些个老宦人,哪个不是老到成精,护身有术的,便是上回说的北边那头,她们想打点皇上身边的吉宝太监,还不是让人给打发回来了。到底是没见过世面,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也不想想那些个大太监,平日里小恩小惠的他们敢领,那么明着里送大件东西过去的,他们也敢闭着眼睛接了不成?”
听到刘尚仪提到北边那头,萧贵妃终是抬起了头,她轻哂道:“皇上最忌后宫和下里奴才交接,私递消息,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这么不知轻重,没个见识的东西,枉费了皇上平日里宠着她。”
“娘娘的教训奴婢记下了,那边儿的自是比不上娘娘慧心,您何必为着她们动气!”刘尚仪见着萧贵妃脸上不郁,连忙开解道。
见两人停了话,红玉这才上前回道:“禀娘娘,一切按您吩咐的,人已经送走了”,说着便将与常贵在殿外的一番话重复了一遍,便是连常贵托她照看人的事儿也一并讲了,只未说自己答应的话儿。
“看来这个常秀到是甚会讨人喜欢,连常大太监都叫他收服了!”萧贵妃捧着茶,听到那个秀丽的小太监的名字,眼睛却不自觉的眯了起来,而坐在她身边的闻牧,听到红玉提起那个小太监,脸上不耐的神色却是更重,甚至有些焦躁起来。
“没出息的,不过是个太监,便把你急得!”萧贵妃见了,怒斥道,却见原本貌似浮躁的五皇子虎目一紧,竟发出咄咄怒气。
“殿下平常难得寻个玩伴,今日好容易见个讨喜的,也怨不得他性子急了些,都是些小孩儿顽性,娘娘也不必动肝火!”立在一旁的刘尚仪连忙劝慰道。
“都叫你们日下里宠的,这孩子年岁越大,性子到越不知道收敛了!”
刘尚仪见了贵妃怒气,顾着左右只站了个红玉,便笑道:“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只怕叫姑奶奶知道,还要怪着娘娘过苛了呢。能有这般的孩子,奴婢就是十世也修不来这种福气。眼下,殿下也不过是顽心露了些罢了,娘娘体贴,便是让他高兴一回儿,也是未尝不可的!”
萧贵妃左手轻抚茶盏,又看了眼儿子紧抿着嘴的小脸,心下也觉着话重了些,便开口道:“本宫还不是担心这孩子会随他父皇一般,入了左道,净学些个不入流的名堂。”
萧贵妃敢这么说,旁边的刘尚仪和红玉可不敢应声,语气顿了顿,她又对坐在身边五皇子道:“算了,今儿个便尽了你的兴,找人玩去吧。不过,你可记着,那左右不过是个奴才,就是喜欢着也不过是个物件儿,为着玩儿可不作兴花大心思的。你也大了,我眼看着也管不了你几日了,有些事我不说,你心里也应该明白。”
“孩儿省得!”自坐在殿内便一直未曾开过口的五皇子轻轻答道,清脆的声音,让人觉得他那黑曜石般的眼睛似乎也越发清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