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帜雪》我愿乘风

63、第 63 章

　　蒋峰站在聚光灯下，等着我，不容我迟疑，我站起身，挽住他的手随之一起上台。
　　主持人有点惊讶，但立刻就笑得兴味盎然，她微微扬起声音，调侃道：“樊总特意赶来，又亲自陪蒋峰上台领奖，想必是有重要感言要发，这样，我擅自延长一分钟，把这一分钟给樊总。”
　　主持人的话筒递到我手里，能够活跃会场气氛的机会她当然不能放过。
　　我泰然自若地接过，微笑着说：“我们都听过一句话，‘我们不可能全部是英雄，但是我们可以在英雄经过时，坐在路边为他鼓掌叫好’，我上台来，就是负责鼓掌叫好来了！”
　　大家轰然大笑，对我的回答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接回话筒，幽默地说，“我觉得这负责鼓掌叫好的怎么这么抢镜啊？”
　　全场大笑。
　　“很有独创性的老总，难怪员工能获得创意奖，好了，现在我们还是把镜头聚集在我们今天的主角——蒋峰先生的身上。蒋先生，太年轻了，我还是叫你蒋峰比较亲切。”
　　蒋峰只是微微一笑。眼睛弯成自然优美的弧度，这个颀长的少年尚有一丝孩子气的稚嫩纯真，像是最晶莹闪耀的晨曦，让人奇异地心软，就连一向不放过嘉宾的林夜此次竟也没有多加为难。
　　“蒋峰你是第一个获得新人创意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入行不到半年就有如此成绩的新人，很具有传奇性哦，你可不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你的感受呢？”
　　四下里俱是一静，只有背景的音乐在悠悠地响。
　　蒋峰穿着合体的礼服，灯光下清俊挺拔的身影里已经有隐隐的贵气溢出。
　　“在苹果电脑公司旗下的产品——IPHONE向全球首度发行的时候，苹果的用户在旗舰店门口通宵排队，而尚未买到的用户也愿意推迟更换手提电话，耐心地等待，这个品牌被我们业界定为LOVEMARK（至爱品牌）。我肯定，我们每一个人都愿意为热爱的品牌付出高价，我还肯定，每一个类别中只有可能找到一种——LOVEMARK，为了至爱！”
　　蒋峰一只手握住奖杯，一只手举向天空。一缕微笑在他唇角温柔地漾开。仿佛阳光在刹那间突然绽放。
　　他英姿勃发的身影，充满着激情与生命力，似新生之竹！
　　现场一阵欢呼，连主持人的声音都被一阵阵盖过，“唯有至爱的事业才有超潜力的发挥，为了我们共同的至爱……”
　　拉炮响彩带飞，香槟酒砰地打开，每个人都在欢笑，音乐声无比欢快。
　　蒋峰被众人簇拥着，如众星捧月一般，寸步难移，我的身份也使我成为了半截子的焦点。
　　人群来去，灯光闪烁，裙摆翻飞，好一个乱花迷眼，竟比星光闪耀的红地毯还要让人目眩神迷。
　　我的视线已经要失去准确的焦点了，我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柏铭涛的目光投注在我的双眸中，隐隐的笑意从他嘴角透出来。
　　他缓步走到我的身边，夹杂着谐谑和愉悦，“如果要溜就只有趁现在了，据说百代集团的执行总裁罗伯茨马上到达会场，他是临时决定前来为宇阳祝贺的，媒体的注意力大部分会集中在他的身上。”
　　柏铭涛递过来一个册子，大会议程上俨然写着“年度风云人物：龙腾广告公司总裁——宇阳”。
　　我的眼睛扫过人群，宇阳存在的地方从来都可以令周遭的人成为背景。
　　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他，脖子上松松地打着法式方巾，俊美明朗中有点闲适的意味，举手投足间有丝丝缕缕的凌乱的性感，优美中又带着那么一股特别的气势。
　　视线对上的刹那，我禁不住心头一颤，那双灿然如星的眼睛里有幽幽的火焰在燃烧，他紧紧地抿着唇，似乎强自压抑呼吸的感觉。
　　他蓦然勾起嘴角，睥睨众生地冷冷一笑，他是宇阳，只有他，才能露出这样的笑容，也只有这样笑的宇阳才是我所熟悉的，惊心动魄，切进人的每一根末梢神经。
　　心里不由浮起一阵冷意。
　　“老板，银河要塞已经打开了，咱们撤吧，这个地球太不适合居住了。”
　　蒋峰冲出包围圈，一把抓住我的手。
　　小秦也钻了过来，“樊姐，借我十层脸膜吧，这张脸成抹布了。”
　　视线一下子收回，这里真是不能待了，气压太低了。
　　“走吧。”此言一出，四人胜利大逃亡。

　　第二十四章

　　颁奖典礼过后，广告圈仿佛一夜之间为蒋峰打开了，一场场争相邀约的广告酒会，大型工作室的频频关注，平日里那些听闻过的广告公司或是点头之交的广告公司，统统变得熟悉了。
　　蒋峰，成为了业界版里经常出现的名字。
　　而此时，我将蒋峰调往电视台，作为技术支援协助节目部。
　　“樊总，这是节目部送来的片子。”小可按惯例将片子放进机子里，“您现在看吗？”
　　我放下手中的工作，“当然，谢谢你，小可。”
　　从蒋峰进驻节目部后，就有一个不成文的程序，凡是有他参与制作的片子，都会在第一时间送来我这里，先予我过目。
　　这是一期10分钟的人物专访，片子播完后，房间里瞬间变得非常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在尽责地鸣响着。
　　凉风从紧闭的窗缝中伸展出它的触角，即使在24小时暖气运行的房间也难以忽略。
　　我拨通了柏铭涛的电话，“柏台，我能上来打扰你几分钟吗？”
　　“你上来吧。”柏铭涛温和的声音。
　　台长办公室里，柏铭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光线在他的脸上掠过，亮得晃眼。
　　“你已经看了蒋峰这期制作的片子。”他的口气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轰，心里那团愠怒的火焰迅速烧到了顶点。
　　“柏台，我能够领会你的深意，在蒋峰制作的一系列选题里，你以一种循序渐进的过程让他接触到各个层面，潜移默化地使他开悟。但是你不能指望他一蹴而就，毕竟他进入制作领域不到半年。”
　　“樊玲，你是要他做旭升的蒋峰，还是要他是蒋峰。”
　　空气像急刹车一样猛地静了下来。
　　半晌，柏铭涛的眼神温润起来，“樊玲，蒋峰的优点很明显，这已经不用我再多说，但是他的缺点同样明显，才气有余，底蕴不足，这已经在他的制作里逐步显现出来了，蒋峰也明显地意识到了这点。”
　　“当一个珍珠蚌慢慢张开蚌壳的时候，是需要时间和耐心去等待的，他现在才刚刚肯定自己，你这样做……很可能会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全部摧毁掉的。”
　　“那么现在的浮华、接踵而来的荣誉就是对蒋峰的肯定吗？这些虚名浮景会把他的灵气消磨殆尽。”
　　“他一直都在努力学习，他已经在读夜大的相关课程了。”
　　柏铭涛沉静地看着我，我的眼神慢慢软化下来。
　　那样高的天赋，那样强的实力，是无法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得到最好的指导的。
　　“才华往往是才华者的墓志铭，各个领域都有天才的倒影，可是他们最终能走多远，这不是由他们的才华决定的。”
　　我能够听到自己身体深处的心跳，一下，一下，快速地跳动。
　　柏铭涛的声音缓慢而清晰，“一块玉在最开始的时候，需要一只点燃的蜡烛来让大家发现它的美轮美奂，但是玉不能永远只在蜡烛下发光，那会令它遗失其本身更为璀璨的光芒。”
　　……
　　“普罗•凯将于本月下旬造访F市，他的采访我会安排蒋峰作为主摄像。”
　　普罗•凯，世界级别的制作大师，英国最负盛名的数位媒体影视制作学院的创始人。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蒋峰的心理尚不足以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柏铭涛坐在椅子上，他的脸上有一种奇妙的难以言喻的神情，他的声音直击心底，“那么你必须选择——选择相信我，还是不相信。”
　　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没有察觉，我的思绪纷乱，完全没有办法定下心，一步一步，我慢慢地走上楼梯，灯光昏暗，我没有在意，自顾拿出钥匙来开门。
　　昏暗的灯突然全灭了，眼角黑影一闪，我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整个人被重重地按在了门上。尖叫的前一瞬，嘴被手掌紧紧地捂住，腥膻刺入鼻翼，令我作呕。
　　“你还记不记得吴晓？”
　　黑暗中传来的声音让我全身为之一僵，我停止了反抗，眼前这双细长飞挑的眼睛，潋潋风流，于我却是全然的陌生，我怔怔地望着这个男人，一个名字突地劈开了我脑海中的混沌，甚至超越了恐惧，“李伦？”
　　他的眼睛里迅速划过一道光芒，“对，是我，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你，但是请你去救吴晓，那个傻瓜为了你一直咬住我不放。”他沙哑着嗓子，语调阴冷但又带着努力压抑的平静。
　　压制力在松懈，我微曲腿用力猛踹，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如同电影里的场景一样倒在地上，楼梯孔透出来的微弱光线下，依稀看见他捂住腹部，地上拖出一道狰狞的血印，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一点点向下滴。
　　我如坠寒窟，冷汗从背心浸出，“吴晓，吴晓在哪里，为什么要我去救她？”
　　他全力撑起身子，“她被南堂的人带走了，倪森和南堂的人熟，他们会卖给他面子。”
　　“倪森，倪森……他不会帮我！”
　　“可是他会帮宇阳，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一个不会不给面子的人。”
　　“我为什么要信你？我凭什么信你？你要去哪儿？”
　　密密麻麻的汗从那人的额头上沁出来，他缓缓地走下楼梯，“我去还欠你的那部分，求你……”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的惊心，“救她出来。”
　　看着那一道道狰狞的血痕，我感觉到了入骨的寒意，手中的钥匙在丁当碰撞，我几乎踉跄着跌进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把那触目惊心的场景封死在了外面。
　　我拨打电话的手抑制不住颤抖。
　　“我找宇阳。”我等不及那悦耳的声音问候完。
　　“对不起，宇总不在公司。”
　　“他在哪儿，我是樊玲，我有很紧急的事情，我需要马上和他讲话。”我死死咬住嘴唇，抑制住要挣出喉咙的尖叫。
　　“你好，樊总是吗？”电话被另一个人接手。
　　“秦川，是我，我找宇阳。”
　　“宇总，不在本市，他……”
　　“不，我必须联系到他！”我尖叫。
　　“我试着联系一下，我不敢保证……”电话被迅速挂断。
　　我交握着的十指间已经听到骨骼格格作响。电话突然响起来，我一抖，按成了挂断键，我呆呆地看着电话，惊恐万分，电话再次响起，我小心翼翼地按下，耳朵紧贴在手机边，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樊玲，你找我？”
　　我的大脑一空，“宇阳。”我听见自己啜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