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I]美丽新世界》衣十三

1、视角一

　　【莱昂纳尔弗斯科】

　　撒玛利亚人上线之后没多久，纽约警局就进行了一次广泛的裁员。在这个罪犯与恐怖袭击都能够在发生之前被阻止的时代，负责维护治安以及刑事侦查的警力很快就变成了耗费纳税人财产的奢侈品。在撒玛利亚人严密的逻辑与毫无漏洞的监察之下，整个国家只需要能够扣动扳机的处刑人，整个刑事侦查科都变成了吃闲饭的。

　　弗斯科警探不在那群被解雇的警察之列。他不仅在这场裁员之中留下来了，甚至还小小的升了个官。在大多数人看来，弗斯科警探拥有不可多得的大好前程。但他并没有选择留到退休。他在岗位上坚持了三年，最终以纽约分局副局长的身份向上司提供了自己的辞呈。

　　走出警局大门的时候，这位胖警官没有回头。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卸下配枪和警徽的弗斯科倒也过得安稳。他随便找了份工作做到五十五岁生日，然后便安安心心的坐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看球赛，偶尔跟儿子一起喝杯啤酒。再后来，他甚至会坐在安乐椅上给活泼可人的孙女讲睡前故事。

　　在那些半真半假的睡前故事中，那个精力过剩的小姑娘最喜欢听爷爷讲纽约西装男射穿膝盖拯救世界的过程；可惜弗斯科每次讲那个格外漫长的故事的时候都精力不足，讲不到结尾自己就先脖子一歪睡死过去，像是不忍心让故事终结一样。

　　每当小姑娘第二天早上前来追问所谓的“后来”，头发早已花白的弗斯科总会大笑着揉乱小姑娘的头发，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后来啊，后来世界大变，纽约西装男和他的搭档突然消失了，再也没回来。起初为他们跑腿的小警探还以为他们只是出去度蜜月了，可是他等啊等，也还是没等到英雄凯旋。于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一次听到这个所谓的结局时，小姑娘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面临儿子谴责的目光以及心肝宝贝痛彻心扉仿佛死了娘亲一般的嚎哭声，弗斯科只好手忙脚乱的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好生安抚，随口胡扯出七八种不同的结局，从“他们和神秘博士一起玩儿穿越去了”到“他们现在正在火星上拯救濒危物种”，应有尽有，这才勉强止住了小姑娘魔音穿耳的酷刑。

　　是啊，弗斯科那天晚上对自己说，西装男和他的搭档是那么的狂霸炫酷叼，他们怎么能就这么消失了呢。悄无声息的，没有继承者，没有藏宝图，留下的只有乔治奥威尔式的恐怖，以及无边无际的、需要被填补的空缺。

　　弗斯科觉得，自己似乎在莽莽撞撞中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诞生，可是却错过了它的终结。这让他手无足措，因为没有告别就意味着他一直觉得那个时代还会再来，伴随着高个子男人难以捉摸的笑脸还有漫天乱飞的火药和子弹。

　　可是那个时代一直都没有再来。弗斯科紧绷着神经在警察局里等了三年，它没有来。现在他已经六十好几了，它依旧没有来。故事里的那个时时刻刻需要被拯救的纽约早已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与现实脱节，因为现实里没有嫌疑人没有审判没有法庭，只有罪犯监狱以及安乐死。警局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太平间，被押送进来的犯人几乎没有能够活着回到外面的世界去的，弗斯科在坚守岗位的那三年间，每天都在想自己所追求的公平公正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狗吃了的。

　　弗斯科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他从来都不是擅长搞清楚现状的那个。卡特擅长那个，但是她早就不在了。他从来都只是个小人物，小人物能做的只是缅怀。他缅怀那个已经逝去的年代，因为那个年代就在那里，在他心里；他曾与英雄并肩作战。

　　那些日子不该被遗忘，那些英雄不该被遗忘。可是弗斯科不确定在自己之后，还有多少人还会费心去铭记那些琐碎的时光。

　　弗斯科不知道那个时代到底还会不会回来，但他觉得自己大概会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