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和尚味甘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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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日子很快过去，当月末的夕阳沉下江面，妙渝封印许久的妖力终于又重新能为她所用了。欣喜若狂的小妖一头扎进池子里，化作一尾半米长的金鲤，鱼尾哗啦啦地掀起一滩水，淋了法海满身。
和尚眉头一紧，却也知道妙渝的喜悦。想到过去那一个月的日子，心里叹息，不声不响地转身准备回禅房换衣服。
妙渝知道自己又犯了错，见法海转身走，心里急迫，连忙化作人形扑进了和尚怀里。法海下意识地伸手把快要掉落的小妖牢牢接住，待脑子里回神后，还有些惴惴慌乱。
看着怀里那小妖无辜又讨好的笑脸，原先顾及着她此时心情不愿责备，此时也忍不住黑了脸。
一手将妙渝放下，法海后退一步，满面冷霜，“当真是妖类，化作人形也不改冒失天性。那一个月的禁锢还没让你长记性，真该求师父再禁你一个月法力。”
想想他本是宰相公子，翰林之才，一身清贵敢直。就算现在出了家，短时间内，多年养成的气势习惯也是改不了的。此刻被妙渝大胆的举动弄得又惊又气，俊脸板着，让人顿生心悸。
妙渝听了法海的话，吓得连连摆手，抓着和尚的袖子一脸可怜兮兮地哀求，“别别别，我知道错了，千万别再让主持封了我的法力。小和尚——法海大师，我真的知道错了……”
要真说起来，妙渝一个修炼了三百年的妖，怎么也不会怕法海一个刚入佛门的小和尚。至于封印法力，那也是在她心甘情愿的情况下。若她不愿意。一息之间便可顺江而遁走百里，主持也拿她没办法。说到底，还是她太在乎说话的人罢了。
法海不回她，抽回手，转而往禅房回去，竟是真的不打算理她了。妙渝看得清楚，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和尚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接下来的日子在妙渝看来比那一个月凡人的苦行生活还要苦。没有了惩罚，法海每日的生活变得极有规矩，早读，砍柴，下午到灵佑禅师那儿参禅，晚上又是无休止的诵念经文。
当着灵佑禅师时妙渝是不敢说话的，众僧一起诵经她更是不好出现，唯一能缠着他说话的就只有在和尚劈柴的时候了。但这次法海却铁了心不理她，说话不理，实在被闹得不行就口诵佛号，几天下来妙渝越发烦躁，和尚的修为却越来越好了。就算妙渝在他耳边央告一天，也能照样不动声色，该念经念经，没有丝毫不适。
又过了好些天，妙渝一直不舍不弃地磨他，法海才终于软化了态度，耳提面命让妙渝做了保证，这才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绕过了她。
三年劈柴，三年挑水，谁也不知道灵佑禅师对法海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才会有这样的安排。六年过去，昔日的小和尚已经长大，挺拔玉立。穿着宽大的僧袍虽显得瘦了些，但抬手行走间却可见其力道刚阳。也不知灵佑禅师是怎么教导的，当初那满骨清傲的少年竟变了不少，却是面若莲华，眉目宽和，唇边一缕浅浅的笑意，让人看着便觉得暖融，心生亲近。
再看妙渝，她知道自己一次闭关兴许就是数年数十年，正是心中有了牵挂，不舍得闭关修行，六年过去，仍是当初那小女孩模样。
按说六年苦行已经足够，灵佑禅师也的确开始免了法海的苦行，转而日日将他带在身边说法诵经观行。可任谁也想不通的是，在教导法海的同时，寺里其他的僧人却被不同的理由遣下山，两年之内不许归寺。
几个月过去，偌大的金山寺竟然只剩下灵佑禅师法海和妙渝。
妙渝对事可做不到法海那样平心静气随遇而安，在寺里僧人没走到一半时就忍不住开口询问原因了。可灵佑禅师对所有人的疑虑一律都是四个字，“时也，命也”。
又到了中秋佳节，除了佛诞，这些寻常人重视的佳节在寺里引起的动静还不如一场水陆法事。今年寺里比往年更是清冷，殿后的荷花池里已没有了盛夏的繁荣，隐隐透出衰败之势，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妙渝从几天以前就开始心绪不宁了，到中秋节这一天，那股不安的情绪到了极致，好几次引来了法海的侧目。如果放在过去，她会毫不迟疑地跑的远远的，直到那股不安消失再考虑是否要回来。动物都有极强趋吉避凶的能力，寺里那些消失的鸟鸣就可以预见一二。只是如今，她却是在想着，要怎么才能想办法说服法海随她一起离开。如果和尚一定要留，她又该怎么应对有可能出现的危机？
不论是哪种考量，妙渝都没有独自逃生的念头。
正在妙渝思索着到底应不应该有所行动的时候，灵佑禅师终于有了动作。他将法海带到大殿，先是关着门密谈了许久，妙渝被关在殿外，进不去，也听不到任何信息。等到殿门重开之时，却只有法海一人走出。
只见他一手持九环禅杖，一手持金钵法卷，身披莲服赤色袈裟，身后是金佛雄伟，一片庄重佛性，望之便生出自惭形愧之态。妙渝看着他，一时之间晃眼得厉害，竟没认出他到底是谁来。
“你怎么……”待认出这人是谁，妙渝仰头看着和尚，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这禅杖袈裟，分明应该是灵佑主持的，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到了法海身上？
法海走下台阶，伸手像是准备抚摸她的发顶，动作到一半却突然僵住，五指并拢合在胸前，念了声佛号。他眼神复杂至极，在女童茫然不解地目光中欲言又止，终究化作无声的叹。
妙渝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歪着脑袋，欲往大殿去寻禅师身影。却只见那佛殿中半明半暗，老和尚盘膝坐在一蒲团上。
木鱼声声响起，合着金钟念佛的声音，清透了无限苍凉暮气。
妙渝只觉得心头一拧，一瞬间仿佛看到金佛悲悯的眼中落下眼泪，但转眼再看，又是没有的。她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正好瞥见法海跪在地上，朝殿上连拜三拜。
“小和尚……”法海起身，摆了摆袈裟上的尘土，转身对妙渝道，“走吧。”
只此一言，便不再说其他的话语。也不管妙渝有没有反应，朝寺外走去。妙渝纵使心里有无数的问题，此刻也问不出，只能憋闷地跟着和尚往外慢慢地走去。
在金山寺待了三百多年，这并不是妙渝第一次出寺，但却是她头一次和人一起出来。
法海并不是往市集乡镇而去，而是往后面的山上步行。
正是金秋时节，一路上弥漫着尽是丹桂的香味儿，细白或带着些金黄的小花点缀在枝叶间。碎光从树木的间隙中透过，射到和尚的身上，给那赤色的袈裟镀了层金光，越发显得那人宝相庄严。
妙渝跟着，看着，不知不觉那梗在胸口的烦躁竟像是清空了一样。这四周是如此静谧，静谧的美好。她加快了速度，几步赶上和尚的步伐，轻轻拽着他的衣摆。
法海脚步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停顿，一直保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妙渝也就拉着他的衣摆，紧紧跟着，一路无话。
一人一妖就这么走在山路上，直到日暮西山才停在一处溶洞前。
法海走进溶洞深处，本应该无人来过的野外溶洞，里头居然摆着一张桌子，一个蒲团。桌上是放着几根蜡烛和几册经书。妙渝眼尖，还看到角落里放着几袋干粮。这分明是早已准备好的，莫非灵佑禅师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妙渝不解，但走到这儿她已经没有了那样不安的感觉。因此也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的动作。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黑了，山前寺庙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几乎是同时，妙渝感受到从和尚身上散发出极哀的悲伤情绪，浓郁的似是要将她淹没。
她不敢说话，蜷坐在角落里，时不时看看陷入黑暗中的和尚。
“妙渝……”
那是一声极为沙哑的呼唤，像是石头磨在沙地上，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清朗。但听在妙渝耳中却仿若天籁。
她刷地从地上蹦起来，极是黑暗摸不着五指，她还是准确无误地扑到法海腿上，拉着他的衣襟，嗓音带着颤儿。“小和尚……”
黑暗中，那盘膝而坐的人伸手将她揽到怀里，任由她坐在自己腿上。这样的亲近对妙渝来说是极为难得的，她甚至能听到和尚擂鼓一样的心跳，还有弥漫在身周的热气。
她听到法海用那沙哑的嗓音叹息，听到他似有若无的呢喃，“妙渝……妙渝……你也是妖啊……”
她想回一句“你从一开始不就知道我是妖？”，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能感觉到法海心情不好，因此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抬起头，用冰凉的小脸去蹭和尚露在外头的皮肤。
那温热的皮肤被她冰冷的脸凉得起了一颗颗的小颗粒，但法海却没有松开她，妙渝就更不会主动松手了。她脸上不自觉带了些笑意，什么不安都抛开了一般，声音里尽是满足。“你要能总这么抱我就好了。”
法海也不知听没听到她的话，拍拍她的背，隐隐地，只能听到一声浅浅的叹，“……可我只是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和尚味甘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