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陷阱》顾月凝

5、第4章 一回故乡

　　“青青，你可算来啦。”柳青青刚一进门，小如就跑了过来，“江一平都等你好半天了。”

　　“他坐哪了？”

　　小如指了指窗边的位置，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正好看到江一平的背影，她的心紧了紧。

　　小如又提醒道：“一过来就黑着一张脸，小心为上。”

　　“放心吧。”柳青青故作轻松地走过去。

　　“猜猜我是谁？”她在背后蒙住了江一平的双眼。

　　“别闹了，青青，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玩儿这么幼稚的游戏？”江一平无奈地拉下她的手，让她坐到他身边。

　　两人虽在一所学校，但校区离的很远，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面了。刚刚在广场上左等右等的时候，还想着见面一定要收拾他一顿，可是，真的看到他了，他瘦削的脸庞，让柳青青心疼不已。

　　她的手掌轻轻抚上他的脸：“一平，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江一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将自己的手覆上了她的：“没事，就是实验室太忙了。你知道的，理科生，没办法，就是得用数据说话。”

　　“那也要注意身体啊，总不能到最后丢了西瓜捡芝麻啊。”

　　“好，都听青青的。”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深邃的眼中始终带着几丝阴郁，“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吧，就是打工挣点外快。只是，我们导师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盛产茶叶，非要我毕业论文写与茶文化有关的。”柳青青的脸上带着担忧，“可是，我哪里懂茶啊，所以，我打算过了年亲自过去一趟，到当地考察考察。”

　　“也好，反正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不用整天在学校，就当散散心也好。而且，青青这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

　　“但愿一切顺利吧！”柳青青恹恹的说。

　　谈话间歇，小如端了两杯咖啡过来，三个人寒暄了几句，小如又继续回去工作了，只剩下二人无声地搅动着咖啡。

　　“青青，你刚才偷吃什么东西了，唇膏怎么都脱色了啊？”江一平突然笑着问她。

　　柳青青的脸有几秒钟的变色，那个可恶的男人，竟然没有告诉她。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决定对他隐瞒真相。

　　她神秘一笑，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等你等的无聊，偷吃了一块糖。”

　　“是吗？”江一平好奇的睁大了双眼，作势就要亲她，“来，给我尝尝，看看甜不甜？”

　　柳青青躲闪着将他推开。她总觉得自己口腔里满是那个人的气息，她还没有镇定到可以在一个小时内连续和两个不同的男人接吻。

　　“一平，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害羞啦？”江一平不在意地笑笑，低垂的睫毛藏住他灰暗的眸子，“这次就先放过你。”

　　嬉闹过后，柳青青略带羞涩地问他：“一平，你过年回家吗？我妈妈说想见见你。”

　　眼睛不自然地有些躲闪，沉默了一会儿，江一平开口道：“等以后有机会的吧。”

　　转眼又是新的一年。柳青青在家陪伴父母几日，就匆匆南下。

　　南行的列车，远去的群山和白云，勾起了她旧时的记忆。她至今仍然清楚的记得，她随父母离开A市的那天，天色如烟、细雨如丝，整座城市上空都漂浮着离别的空气。

　　年少的自己哪里懂得离开的意义，只以为也许不过是又一次的探亲和游玩，终究还是会回来的。谁知道，这一等便是十二年。

　　车厢里很拥挤，大多是回外地上班的年轻人，偶尔也有去探亲或是探亲归来的人。柳青青的对面坐着一位七十来岁的老太太，精神矍铄，一上车就非常活跃，与左邻右舍的人唠起了家常。

　　“小姑娘，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你是要去哪儿啊？”老太太看柳青青一直不说话，怕她烦闷，热心地问。

　　“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言语之间，她已经知道了她们要去的是一个地方，不由得开起了玩笑。

　　“这小丫头，嘴还挺厉害的。”老太太笑着说道，“不过，看你可不像是当地人。”

　　“小时候在那儿住过，后来搬走了就再没回来过。”柳青青的脸上有些怅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嗯，那你可要好好转转了，这些年变化可大着呢。”老太太很喜欢柳青青，刚一上车的时候，就是她以为她没有座位硬要给她让座来着。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从哪个老城区拆迁了，哪个公园扩建了，到哪条路新开了什么店，哪个地方建了立交桥等等。柳青青一直饶有兴趣的听着，还不时插几句，点评一下。

　　“婆婆，看您这么熟悉，在那儿住了好些年了吧。”

　　“才不是呢。我家不在那儿，我女儿在那儿。每年我都会去看看她，在她那儿住一阵子。不过，今年怕是不行了，家里还有事，过两天就得走了。”不知为什么，柳青青总觉得老太太的这句话里带着些悲凉。

　　列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柳青青告别了老太太，随便吃些东西，就找了个青年旅社住下了。

　　半睡半醒间，她居然想到一件事，这回该是把那个讨厌的男人甩在一边了吧。

　　无聊的聚会，无聊的人。人群之外，陆子衿靠在树上，晃动着手里的酒，看着不远处的男男女女，围着一个火堆争抢着烧烤。

　　“子衿，你也过去和大家一起啊，别净在这儿站着，跟个孤家寡人似的。”看陆子衿孤单一人，苏逸之特意拿了杯酒，陪他一起喝起来。

　　陆子衿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这辈子大概是适应不了，恐怕无福消受了。倒是你，以前不是和我一样，最讨厌这样的事了吗？怎么和梓潼在一起后，被同化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两人了然的笑笑。

　　苏逸之看了看想要过来却又停下脚步的慕雪，“你对她就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丫头条件不错，又是真心喜欢你的。”

　　“她确实很好，却不是我想要的。”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稚嫩的、无忧无虑的笑脸。

　　“真是不知道你陆大公子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女人。”

　　苏逸之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陆梓潼，即使是在和陆子衿说话的时候。只见陆梓潼正在篝火前忙得不亦乐乎，回头的片刻，看到这边的两个人，兴奋地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苏逸之赶忙把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冲着她用力挥去，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

　　他喃喃地说着，对自己，也是对陆子衿：“也许，你是没有找到那个人。一旦找到了，你会发现，只要和她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开心的。”说完，便向着陆梓潼走去。

　　“是啊，”陆子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也该努努力了。”

　　清早，柳青青整理行装，蓄势待发，她打算先找个比较知名的茶馆打工，做些基础准备。

　　她问了旅社老板当地茶馆的一些情况，又买了一份地图就出了门。可是，当她误打误撞再一次走过那条石板铺就的小路时，当她再一次看到孩提时每天玩耍的公园时，她改变了想法。

　　之后的几天，她顺着儿时的回忆，走遍了这座小城的大街小巷。正如那个婆婆所说，变化很大。

　　育英中学门口，再也不见往日的繁华。外面围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片老城区都列为了明年的城市规划蓝图中。而这所中学早就荣升为省级重点中学，年前就搬到了高新技术开发区。

　　她在这里念过一年初中，虽然谈不上特别有感情，却是她时不时需要拿出来晒晒的回忆。

　　柳青青从锁着的大门外向里看去。依稀间，她仿佛看到了她所在的教室，听到了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

　　往事的一幕幕浮现在了脑海中。

　　她还记得她初中那个风趣幽默，又学习极好的同桌，在一节历史课上偷偷笑着问她：“你看咱们班的XX老师长得像不像是元谋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貌似是姓秦。

　　她还记得那年的五四青年节，她的第一个青年节，同校的学生之间互相交换礼物，而她那个从未谋面的小伙伴在拿了她的礼物之后便消失匿迹，让她成为了班级一时的笑柄。

　　她还记得初一那一整年，她喜欢一个高中部的男孩儿，每到下课便望向窗外，看他在操场上挥汗如雨。那大概应该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恋，也不知道那个他现在怎么样了？

　　转过学校前面的路口，是一条小吃街，那时候，每到放学，总是有很多孩子宁肯绕道也要去转一圈，买点自己喜欢的小零食再回家，而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她试着向前走，那条小吃街依然兴旺，她兴奋的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突然，她眼前一亮，一种很多年没吃过的东西竟然还在。

　　“老板，给我来一份糯米糕。”

　　“老板，给我来一份糯米糕。”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惊愕之下，柳青青回头，正好对上一双狡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