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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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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
现在,我们俩的眼神才真正交汇到了一起。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你也能听见我说话是吧?”我又说:“但你从来都不肯跟我讲话,也不肯让我看见你。但我现在能看见你了,你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像突然凝固了一般,跟这房间里的空气一样静寂。
我向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手臂。但是……当我到达他手臂的时候,手指却隐没在他的手臂里,而且什么感觉也没有。他仍然那样呆呆地看着我,没有躲开,也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动,任手指毫无感觉地插进他的手臂里。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的眼珠终于动了动,然后垂下眼睫,走开了。
“哎!”我在面后叫他:“怎么就你自己呢?不是还有一个吗?”
他再次停下脚步,但没转过身,然后我觉得他的脊背好像在颤抖。
“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我咳了一声接着说:“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讲话呢?我知道你一个人关在这间屋子里很寂寞,但你可以去投胎重新做人啊!做鬼真的是太无聊了,而且又不能吃东西,也没有人关心你、爱护你,你也不能去爱别人。如果你……”
他忽然转过身来看着我,眼里闪烁着无限的忧伤与无奈。
“怎……怎么了?”我怀疑自己好像是说错了什么话。
“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他终于说话了,声音跟人一样,而且很好听。
“我以为……春节这七天假我都没有来看过你,现在你见到我一定会很高兴的。”我遗憾地说,然后坐在了椅子里,看着他。见他又不说话了,眼睛也毫无目的地瞟向别处,便又说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个性情暴烈的人,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发那么大的火,弄得一层楼都不得安宁呢?你知不知道这幢楼里没有几个不害怕你的,你干嘛要和大家过不去?”
他低下头,沉默了半天才又开口说话:“我没有想吓唬什么人,我只是……只是……一到了那个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
“那你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为什么不去投胎?”
“我是不能抬胎的鬼,我摆脱不了这个地方,因为我是个自杀的鬼……”
“自杀?”我吃惊地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你和……另外一个鬼魂是因为自杀才……”
“不是。”他摇了摇头。“我把他杀了,然后自杀。”
“你……原来你是杀人凶手?”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甚至有些瘦弱的男孩儿居然会杀人!
“你不用害怕。”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去,斜靠在墙上,声音有些飘忽地说:“我跟你无怨无仇,不会害你的。其实……我虽然杀了他,但他并没有死,他现在还活着。”
“什么……他还活着……原来死掉的就只有你一个?”怪不得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鬼魂,可马博并不是这样说的呀。“可是……我听说你们两个都死了呀。”
“他没死。当我在医院被抢救的时候,我俩的灵魂曾经有过瞬间的会面,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就看见他的灵魂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去了,而我则身不由己地飘回这里来,再也出不去了。他的灵魂始终没有到这里来过,所以他一定活着。”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呢?也许那样你也不会死了。”
“灵魂是否能回到身体里去,岂是自己能决定的?我对自己下手那么重,是必死无疑的,怎么可能自己想不死就不死呢?其实当时我也很想杀死他,但我真的下不了狠手,尽管捅了他四刀,但没有一刀是伤要害的,我不忍心杀死他呀!”说完,他将整个身体朝向墙壁,额头顶在架起的胳膊上,双肩开始颤抖。我猜他大概是在哭。
“你……为什么想要杀死他?为什么……又要自杀?”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回答我,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不会懂的。”他果然在哭,然后转身跑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他既然不想被我看见,我也就没有进去打扰他。
我在501一直坐到天黑,他也没有从卫生间里出来。担心马博又会在吃晚饭时到处找我,我便起来过去敲了下卫生间的门说:“我现在要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我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于是轻手轻脚地出了501,锁好房门,下了楼。
巧不巧地,我刚走到四楼和五楼的楼梯拐角处,马博风风火火地从三楼跑上来,一抬头看见了我。我稍稍顿了一下,知道躲是已经没用了,就干脆走下来。
同时上到四楼的马博看着我,又像见到了鬼一样。“你……你上五楼……去干嘛?”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没什么事。”我故作镇静地回答道:“楼上窗户被风吹开了,我去关一下。”
“你真的没去501?”他不相信地看着我。“年前我就听见有人说大白天的能听见五楼有说话声,好像就是从501传出来的。你真的没进去过?”
“开什么玩笑?”我边往宿舍走边说:“我又没有钥匙怎么进得去?再说了,你不是说里面有鬼魂吗?我进去干嘛?”
“没去最好。”他从后面跟上来,跟个妈似地唠叨着:“据说死后还不安宁的鬼魂是想引起人们的注意来帮它完成生前没有完成的心愿。你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好事,惹上这样的麻烦可就有你受的了。以后千万不要再到五楼去,别说风把窗户吹开了,就是楼顶塌了也不关你的事。你听见了没……”
“知道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他,进了402。赵建军还在睡觉,听见我们开门的声音,像吓了一跳似地忽地从床上坐起来,猛揉太阳穴。
“都几点了你还不起来做饭?”马博问他。
赵建军这才抬起头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我,像是犹豫了一下,才转脸对马博小声说:“你说怪不怪?我刚才居然梦见他俩了。”
马博愣了一下,然后也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赵建军口中的“他俩”指的是谁,但我什么也没说。马博慢慢坐下,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回家前的那天晚上也梦见周翎了。听人说,梦见死人是不能跟他说话的,但我跟周翎说话了,只是不记得说的是什么。”
“阴魂不散!”赵建军在嗓子眼里低低地骂了一句。
“周翎是谁?”我忍不住问。
赵建军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去看马博,马博则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就是死掉的两个中和我是同乡的那个。我想他可能是想家了吧,所以我这次回去就到他家去了一趟。”
“你告诉他了?”赵建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马博又看了看我,然后突然说:“不如我们找人来做做法事吧?”
“那是封建迷信,让领导知道了还不把我们开除啊?”马博瞪了他一眼。
“可他们总是这么闹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难不成为了他们我们都得跳槽啊?”
“你们都不要说了。”我对他们说:“我有个亲戚是干那一行的,不如我让他想想办法。”
他们同时看向我。“你那个亲戚行不行啊?”马博眼里充满怀疑。
“试试看吧,也许行。”
这句话多多少少是个安慰,赵建军终于下了床,伸了个懒腰:“唉——我去做饭了。”
马博则嘱咐了我一句:“你千万不要忘了问啊,再这样下去,我们都神经衰弱了。”
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