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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言愁恨,千里不留行 ...

  •   居然下雨了。
      开始只是一些湿的雨雾,到傍晚的时候,耳畔已经充满了雨点砸在瓦檐上扑簌的声响。
      街上的石亭里挤满了避雨的人,宁人也混在这群人中间。
      “怎么突然就下得这么大,前几次不是只下一会儿就停了吗!”
      “是啊!真是奇怪啊……害我衣裳都湿透了!”
      “哎……兄台,你把伞挪开些,都弄湿了……”
      ……
      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宁人却只是抬头仰望着天空,眼里耳边尽是雨的样子雨的声音。
      宁人喜欢雨……尤其喜欢躲在屋檐底下仰头看大雨倾盆的天空。
      雨水绵延不断的顺着檐角如珠似线的往下掉,天空在视野里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视线粘在雨线上……看着,看着,视线变得模糊……然后恍惚有种轻飘飘的晕眩感。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走了,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空气渐次清冷。
      宁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回过神的时候,蓦然发现除了自己,石亭里还有一个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宁人笑了,唇线抿成漂亮的弧形,眼角微微吊起,带着些莫名所以的挑衅。
      “真巧呢,夜大夫。”
      宁人的声音在渐息的雨声中显得格外清亮。
      夜月似乎来了有些时候,此时正好整以暇的怡然笑着,细碎的前发微微挡住了双眼,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是啊,无巧不成书嘛。”夜月的声音暗哑低沉,“宁姑娘好像对雨情有独钟呐。”
      宁人不置可否的笑笑。
      “说来还真是可惜……难得的盛宴,却被这场雨扫了兴致,老天还真是不给面子啊。”
      宁人知道他在说夏侯府设宴的事,心下不免微微发寒。
      “宁姑娘既然进了夏侯府,怎么不用过餐再走?反正那么多东西不吃的话不是浪费嘛。”
      “你……跟踪我?”宁人警觉的瞪视着夜月。
      “对了……我怎么给忘了有句话叫做‘秀色可餐’呢?面对着那样一个妙人,宁姑娘自然是不觉得饿吧。”
      宁人眼神一凛,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从腰中抽出了软剑,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瞬间剑指对方颈侧。
      “啧……好剑啊。”
      夜月忍不住赞叹——通体雪白的剑身玲珑而轻巧,与皮肤相碰的地方有种冰凉的触感,淡淡的寒意弥散在四周,身体竟然开始有渐次僵硬的错觉。
      ……出手的瞬间宁人就后悔了。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宁人说。
      夜月斜睨了一眼那柄已然抽离的剑,轻笑说:“我以为宁姑娘要杀我呢,难道是我误会了?”
      宁人沉默了半晌,转身走出了石亭。
      雨已经停了。
      夜色惨淡,街上行人不多。
      几个身披蓑衣的高大男子与宁人擦身而过。
      那些人……蓑衣怎么是干的?心中一动,耳朵已经捕捉到身后剑气划过气流颤动的微响。
      宁人敏捷的跃起,避开了身后凌厉的攻击。
      看似纷乱实则有序的剑招在瞬间接踵而至,宁人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不消片刻就置身混战之中。
      在一片刀光剑影间,那柄雪白的软剑异常耀眼,剑影过处,白光灼灼。
      五个身披蓑衣的高大男子皆是黑衣打扮,身形鬼魅异常,好几次宁人都以为对方几乎要融入夜色之中。
      宁人的反应极快,一个剑式可以灵巧的同时躲过两人的攻击,只是宁人内力根基不足,如若久战必然招架不住——关于这点,宁人比谁都更清楚。
      气氛变得诡异,那五名男子的身形忽然迟缓起来,动作也越发的僵硬。
      宁人心下讶然,却不敢放松警惕,剑招仍是不容情的直取对方要害之处。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是没有听说过么?”
      说话间,夜月带笑的眉眼蓦然闯入眼帘。
      持剑的手一僵,宁人生生的收回凌厉的攻势,身体因为强劲的后挫力而踉跄着后退了数步。
      就在这个间隙,有四名男子往不同的方向迅速逃遁而去,剩下一名却是将剑峰一转,直向夜月胸前取去。
      器械相撞时发出了清脆的鸣响,夜月的喝止声没有来得及出口,宁人已经用剑峰刺穿了那人的心脏。
      鲜血飞溅的瞬间,宁人有种恶心欲呕的冲动。
      “你……”夜月看着那人扭曲着身体扑倒在地面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怒意。
      “谢了。”宁人却抬起眼眸,向夜月展露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适才激战之时,如果不是他们中了夜月的软筋散,此时倒在地上的人,恐怕就是宁人了。
      “不是叫你不要杀人么?”夜月眼神凌厉。
      “……我忘了,你是大夫呢。”宁人像是恍然记起一般,露出了近似天真的明媚笑容。
      ……
      “他们是谁?”
      “怎么,原来你不知道啊。”宁人此时是真的开心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静默,在夜色中无声的蔓延。
      许久之后,宁人依然清晰地记得此时的影像——那个人的目光幽幽的落在了自己身上,用低沉却绝对坚持的声音说:
      你跟我回去。
      他的身后是一片浓郁的黑暗,只有他的眼神是明亮的。
      宁人大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即使听见了也大可不必依照他的话去做。
      她清楚地知道,此时拒绝的话,就可以和这个人划清界限了——反正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但是命运之所以奇妙就在于有时候人在某一刻的不清醒,在恍惚之间命运的路线已经悄然改变了,而本人却并不知晓。
      夜月没有等她回答,径自转身走了。
      万籁俱静中,只有他的脚步声听得格外清晰。

      药堂里一派灯火通明。
      一个纤瘦的白色身影在药堂里来回的晃荡。
      只见他一会儿在药柜前对着药方喃喃自语,一会儿又趴在矮桌上捣弄药材,累了便起身走到门前四处张望,当看见夜月出现在视野中,他就飞快地从药堂里奔跑而出了。
      “师父!”长卿扑进了夜月的怀里,顺势搂住夜月细瘦的腰身。
      “宁人呢?”长卿担忧的问。
      “……师父既然答应你把人找回来,又怎么会食言呢?”夜月揉了揉长卿软滑的发旋,宠溺的笑了。
      长卿闻言急切的往夜月身后望去,果然看见了一抹清丽的身影。
      “宁人!”长卿的眼角喜悦的弯起,笑着朝她迎了过去。
      在看见宁人衣上的血渍时,长卿忍不住一迭声的叫出声来:“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疼不疼啊?”
      宁人苦笑着皱眉,俏皮的吐了吐舌:“没事……刚刚跌了一跤,流了一点点血罢了……”
      “哪里啊,我帮你看看!”长卿拽着宁人的长衣上下打量。
      “长卿,很晚了,你让宁人先去沐浴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夜月不着痕迹的把长卿拉到身侧,和宁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宁人会意的转身朝里屋走去。
      “……师父,宁人怎么了?”
      长卿似乎也感觉到宁人眸中掩不住的倦意,有些担心的望着夜月。
      “长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要问这些有的没的了。”夜月难得温柔的口吻安抚了长卿躁动不安的情绪。
      “我知道了……”长卿点了点头,“那,宁人会留下么?”
      “嗯。”
      “真的?真是太好了!”长卿眼中闪烁着快乐的光芒,“以后我就有朋友了!”
      “不过……你要是再敢随随便便捡个人回来……”夜月作威胁状除起了细长的眼睛。
      “呵…呵…不会有下次了~~~”长卿一溜烟跑进了后堂,临了又从帘后探出头来,“对了……师父,你上次画的那个我知道是什么了~~~”
      “哦?”
      “是贝母花吧?……”
      ……
      “呃,难道是瓦挖草~~~~”
      ……
      “到底是什么呀?”
      “……甘草。”夜月叹气。
      “啊……是哦……呵呵……长得真没个性啊……”
      长卿自顾自的说完,冲夜月甜甜一笑,转瞬就不见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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