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恶龙》兮树

2、龙少年（一）

　　从温暖的南方诸国一路北行，穿过渐次稀疏枯黄的枯叶森林，就到了大陆的北境。那里万里冰封，穴居在雪洞中的恶龙更使得这里成了无人踏足的禁区。

　　北境的夏天不下雪，却仍旧寒冷。

　　巨龙降落下来，肚子贴地滑行了一阵缓解冲劲，在雪原上碾出一条深深的沟，不化的碎雪被劲风带起，纷纷扬地落了小公主一身。她新奇地伸手去接雪花，坐下的巨龙却老大不高兴地低低叫唤。

　　小公主毫不费劲地领会了对方的意思，轻声说：“我这就下来。”

　　巨龙喷出热腾腾的鼻息，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嘶，似乎还用黄橙橙的龙眼睛费力地翻了个白眼。

　　小公主却没被吓到，笑笑的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从龙脖颈侧滑下来。她再一回头，站在雪渠里的已经又是那个红发少年。她下意识地看向少年的腹部，天真无邪地问：“痛吗？”

　　龙少年愕然瞪了她片刻，粗鲁地回了一个：“哈？”

　　“你刚才肚子着地，冷不冷？痛不痛？”小公主异常恳切地关心起龙少年的身体状况。

　　红发少年暴躁地抓抓头发，差点要跳脚：“会痛才怪！”

　　小公主鼓了鼓腮帮子，似乎不太理解自己的关切为何会被这么回应，便拉长了音调：“哦……”顿了顿，她又伸手去接还未落尽的雪花，自言自语：“雪花原来真的是冷的。”

　　龙少年以看白痴的眼光斜睨小公主，再次用一个语气词表达心情：“哈？”

　　“冬天王都也下雪，但嬷嬷从来不让我出门，连露台都不许去。”小公主耐心地解释起原委，“所以我只在书上看过关于雪的描述。”

　　她说着对红发少年粲然而笑：“你一下子完成了我两个心愿，谢谢你。”

　　“啧，大惊小怪……”龙少年匆匆转过身，往不远处的石洞走去，“快点跟上来！”

　　小公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地搭话：“说起来真是非常失礼，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目不斜视地扔给她答案：“德拉亨。”

　　“很高兴认识你，德拉亨。”小公主好奇地东张西望，指着面前的石窟问，“请问这是？”

　　德拉亨干巴巴地答道：“我家。”他沉默片刻，瞪着小公主，脸渐渐涨红，却并非因为严寒。

　　小公主不解地问：“怎么了，德拉亨？”

　　红发少年再次伸手虐待自己的头发，没好气地问：“你的名字呢？”

　　少女蓝色的眼眸微微瞪大，恍然地点点头，歉疚道：“抱歉，是我失礼。”然后她无措地咬了咬水润的红嘴唇，怯生生地说：“但是……我没有名字。”

　　这一次，德拉亨没有毛毛躁躁地发出质疑声，反而严肃地皱起眉头：“你不是开玩笑吧？一国公主没有名字？”

　　小公主像是做错事一样垂下头：“没有……”

　　“那别人都怎么称呼你？”

　　“父亲母亲直接称我为小宝贝，姐姐们唤我小不点，嬷嬷叫我小殿下，其他人……都叫我小公主或者殿下。”少女局促地摸了摸鼻子，“这么一说，好像我也没必要拥有名字。”

　　龙少年再次翻了个白眼，粗声说：“太可笑了！”他瞥了一眼少女冻得发红的面庞，扯起她指尖冰冷的手就大步往前，“进屋再说。”

　　小公主没挣开他的手。少年的指掌温暖，让人觉得安心。更何况，她很喜欢他，更没理由拒绝这样的亲近。

　　“洞里冷不冷？”她又开始发问。

　　德拉亨显然有些头疼，却还是给出了答案：“不冷。”

　　他突然驻足，抬头看向十步外黑漆漆的洞口，炫耀地抬起下巴：“你看好了！”

　　小公主便听话地看向他，眼神亮晶晶。

　　少年轻咳一声，十分豪迈地将空出的左手往前一伸。他张口，发出了非人的嘶吼，瞳孔也一瞬间变得狭窄，宛如野兽的竖瞳。鳞片的花纹从他脖颈的皮肤底下透上来，却在下一瞬消失。

　　随着德拉亨的这一声吼，面前的死寂石洞突然分崩离析，化作雪块溃散。有什么东西被龙吼唤醒，从石块正中缓缓升起。

　　小公主不由自主微微张开双唇，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北境雪原丑陋岩石的伪装下，隐藏着比南陆任何一座堡垒都要宏伟美丽的冰雪城堡。

　　红发少年的头发被风揉得更乱，却没能掩住眼里的光辉。他自豪地向小公主宣称：“我恩准你进入我的堡垒。”他有些没底气地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只是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