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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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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鬼谷的第二天中午,鬼谷子又离开了,理由跟以前一样,游历四方。直到临走之前,对于卫庄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论他也没有发表任何评价,既不赞同,亦不反对。
鬼谷子早就明白,卫庄不是一个可以被掌控的人。他与盖聂不同,盖聂太执着于所谓的原则、正义,所以即使是圆滑也带着三分棱角。可卫庄,这个少年好像生来就带着改变天下的命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着桀骜不驯,却又切合大道的气息。
这两人,说不上谁好谁不好,卫庄的桀骜与盖聂的沉稳,倒是意外的互补,也意外的对立。然而日后之事,也只能日后再说了。
鬼谷子离开后,卫庄与盖聂并肩坐在树下,沉默了很久。
“小庄,以后你有什么打算?”盖聂像是对这样诡异的静默忍无可忍,呼出一口气的同时说道。
“以后?”卫庄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盖聂还是笑自己,“能不能走出鬼谷还不知道,现在想以后,未免太早了。”
盖聂黑沉沉的眸光像乌云密布的夜幕没有一丝光芒:“小庄,一定要如此吗?”
“纵横之战,你我二人之间必有一人落败,死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卫庄像没有骨头似的倚在树干上,用懒散的语调说着冷彻心扉的话。
盖聂抬起头,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触感在弥漫,却怎么也漫不进心里。
“……若有机会,日后我们相携踏遍河山可好?”盖聂的声音轻得几乎散落风中,却清晰地传到卫庄的耳里。
日后日后,他们真的有吗?卫庄淡淡地想。
窗外的天空阴云弥散,淅淅沥沥的大雨像一张织的细密的网,连结了天地,无尽的水雾悄然弥漫。
木屋里,烛光安静地燃着,偶尔被飘进来的雨水压的跳跃一下,映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跳动。盖聂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两条薄被,却眉头紧锁,睡得很不安稳。而卫庄坐在床边,不时在装着温水的木盆里拧条湿毛巾搭在盖聂的额头上。
盖聂发烧了。这段日子是鬼谷附近的降雨季节,连着几天都在下雨,几乎每天天空都被云雾笼罩,而且除了下雨以外,刮风打雷闪电也一个不缺,天气极其恶劣。
今天上午盖聂趁着天难得放晴,就出谷却采购物资,谁知回来的路上又下起了瓢泼大雨,被淋得比洗露天淋浴都透。本来仅仅是这样也没什么,偏偏前些天他练功出了岔子还没好全,现在又来这一遭,病倒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古时候医疗技术落后,发烧烧死人的状况时有发生,这附近也没有大夫,卫庄只能用土方法——姜汤、湿毛巾来帮盖聂降温。他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没有那么差。
卫庄皱着眉探手去摸盖聂的额头,虽然还是有些低烧,但温度比起刚开始烧那会儿降低不少,又伸手去端床头上的姜汤打算给盖聂喂下去。
烧了大半个晚上,盖聂神智已经迷糊了,眼睛睁开一点,只能看到模糊得好像打了马赛克一样的影子,卫庄刚把手伸过去就被他一把抓住。
“师哥!”卫庄冷不丁被抓住手臂,讶异地低头看去,就见盖聂抬起眼帘,平日内敛深沉的目光此时带着些迷糊,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焦。
“小庄……”盖聂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散。
“师哥,你醒了。”卫庄轻轻掰开盖聂抓着他手腕的手,一手穿过他的后颈将他扶起,又把碗递到他唇边,“来,喝点姜汤吧,把汗发出来就没事了。”
盖聂顺从地喝下热气腾腾的姜汤,然后小心地躺回去。枕头是卫庄特地收集桃花花瓣填出来的,柔软还带着清新芳香,让他刚刚集中的精神又涣散起来。
“小庄……”盖聂重新合上眼,手又抓住了卫庄搭在一旁的,“陪我……”
“嗯,我不走。”盖聂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让卫庄的心软了一下,任由他没什么力气的手轻而紧地握住自己的。
也许是卫庄照顾得好,又也许是盖聂的身体底子厚,第二天卯时三刻,也就是现代的六点四十五分左右时,盖聂的烧彻底退了,但即使是沉沉地睡着,他也没有放开卫庄的手。
卫庄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趴在床沿,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房间里一片静谧,而窗外被阴云覆盖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放晴了。
盖聂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阳光充溢着整个房间,亮得让许久没有看到这么明媚的光芒的他微微眯起眼,等适应过来后才发现身边的卫庄。
转头看去,盖聂看到卫庄脸上的疲倦色彩时眉头微凝,正伸手要碰他,就见两人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卫庄掌心炙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暖了盖聂的手,也暖了他的心。
盖聂轻手轻脚地下床,一手穿过卫庄的肩一手勾起他的腿,双手用力便将他抱到床上。盖聂的身体还有些虚弱,这一下把他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都用光了,身体一软也跟着倒了下去。
长舒一口气,盖聂保持着搂住卫庄的姿势,闭上眼,很快就再度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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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被黑云覆盖,夜风卷枯叶纷飞。
城外平地上,一白衣染血,容色俊美的少年狼狈地倒在地上,一张口便吐出艳红的鲜血,喷在青翠的草叶上格外显眼。
身后有轻微得几乎不是人类耳朵能捕捉得到的风声响起,少年却如临大敌地用力往旁边滚去,三枚暗红如血的水滴状暗器在他躲开的下一秒便深深刺入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可谓是凶险至极。
刺杀失败就算了,还被刺杀的对象反过来追杀,白凤终于明白当初第一次见到墨鸦时他的心情了。
没错,这白衣少年就是白凤,现在在墨鸦管辖的银羽营任职,是墨鸦的心腹兼左膀右臂。这次,墨鸦将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刺杀任务交给白凤,并嘱咐他一定要小心,若有万一,哪怕任务失败也要及时脱身。
白凤一开始不清楚墨鸦的意思,不过就是刺杀个燕国商人而已,搞得这么紧张干嘛。正是带着这种轻视思想,白凤很不幸地……中套了。
原来那个燕国商人是秦王派来韩国的探子,虽然不会武功,但在情报这方面整个秦国都无人出其右,嬴政既然敢把他派到韩国,自然是做了充分的安全工作,白凤轻率出手,又大意轻敌,落套、又被反追杀,是理所当然的事。
白凤受了内伤,引以为傲的速度降低了不少,只能堪堪躲过身后那个武功刁钻诡谲的暗卫的攻击。好在这里离银羽营的驻扎地已经很近,墨鸦听到动静一定会赶过来救他。
没有让白凤等太久,身前暗光一闪,墨鸦修长的背影便出现在他面前。与追击白凤的那个暗卫不同,墨鸦的攻击一反杀手标配的阴狠,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击,颇有些大开大合的剑客的风范,那个把白凤弄得狼狈不堪的暗卫,在墨鸦手中还撑不过百招。
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遗留问题,墨鸦闪身来到白凤身前,弯腰扶起了他。放下心来白凤的咳出一口血,喘着气靠在墨鸦身上,低声道:“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是有些许进步,至少不会像你一样被任务目标反过来追杀。”墨鸦似笑非笑地说道,面上虽有嘲讽之意,扶着白凤前行的动作却还算轻柔。
说起任务,白凤有些恼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人的身份?”
“说了又怎么样?你一样会轻敌,甚至你还会觉得,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即便有诸多高手保护,凭你的速度杀他也是轻而易举。”墨鸦冷哼一声,“犯了错就要知道悔改,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推卸责任。”
白凤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不得不说墨鸦真是摸透了他的心思,确实,如果他知道了那个商人的真实身份,他可能会更草率,也许现在就等不到墨鸦的救援了。
墨鸦的速度还在白凤之上,全力施为之下没有半分钟就回到银羽营,把白凤丢到他的床上,顺手从怀里逃出治疗内伤外伤的药一股脑扔过去。
“尽快把伤养好。”墨鸦转过身,背对着白凤,低沉悦耳的声音飘忽起来,“也许很快,天色就要变了。”
白凤若有所思地目送墨鸦走出他的帐篷,从他丢来的其中一个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服下,运起内力化开药效,体内的灼烧感渐渐消退不少。
墨鸦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大厦将倾,形容的就是韩国现在的情况。
国君昏庸无能,朝中奸臣当道,百姓流离失所,边境烽烟四起,再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朝政几乎完全落入姬无夜之手,若不是秦国虎视眈眈,还不到逼宫的时候,也许现在坐在皇位的人就要换一个了,然而即便如此,在打了几场胜仗后,姬无夜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人之贪欲,无穷无尽。有了只手遮天的势力,就想要冠绝天下的地位;有了财富名利,又想要红颜佳人,现在的姬无夜正是如此。
姬无夜命人搜寻天下美姬,又在将军府中修筑雀阁,珠光宝气,金碧辉煌,奢华无比,用来当作安置寻回来的美姬的地方。此前,已有三个绝代佳人入住,她们每日以泪洗面,终究还是逃不过红颜薄命的下场。
韩国虽然仍有三分余力,可照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覆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改变。墨鸦正是知道韩国的必然命运,所以才会对白凤说出那句话。
而现在,离那个时间不远了。
墨鸦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在心里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