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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良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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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少夫人,少夫人不好啦,少爷在万花楼跟白家公子争花魁,被人多势众的白公子打得鼻青脸肿,现在少爷正在祠堂罚跪呢,老夫人叫您去前堂听训。”
姜家祠堂里,一位背影俊逸出尘、令人想入非非的白衣男子正挺直了腰,跪在姜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前。假如忽视掉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他的那张脸,简直堪称完美无瑕。
姜子苏在心里恨恨的把白景齐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要不是白景齐非要跟他抢柳菲儿,他的这张迷倒京城万千少女的俊脸,至于这样惨遭横祸吗?啊?
哼,虽然他落了下风,但白景齐那家伙也没捞到便宜,给白景齐的那两拳他可是刻意练了好一阵子的。
想到此处,姜家少爷姜子苏的气儿消了大半。
“相公,听说你受伤了,我给你送药来了。”
“娘子,你怎么来了?要是让母亲知晓了,你又要被罚了。”姜子苏自幼无法无天惯了,这性子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三两天闯祸实属正常,但这却苦了他的小娘子,每次他犯错,姜老夫人都会连君颜颜一并罚,寓意十分明显,为的就是用儿媳来逼儿子老实点。
“我既已嫁作姜家媳妇,又岂能眼睁睁看着相公受苦,”君颜颜赶紧从衣袖掏出一只小瓷瓶,“我先给相公上了药,再去母亲那儿请罪。”
姜子苏的那颗心立即化作了绕指柔,这四年果真没让他白等,虽然他的娘子好像误会了他什么,迟迟不肯圆房,但他不在乎多等一些时日。他决定了,以后出去海吃海喝的时候,一定提早一刻钟回来陪他温柔贤淑的小娘子!
“哎哟痛痛痛!娘子你轻点儿……”
不等姜子苏感动完,一只纤纤玉手就直接将药水抹了上去,要不是这个人是君颜颜,姜子苏一定会认为此人必是怀着十二万分的恨意来给他上药的!这狠劲儿、这力度、这手法……这哪里是给他上药啊啊啊!简直就是在谋杀亲夫好吗?!
“相公,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弄疼你了吗?我给你揉揉,吹吹。”万分抱歉的声音,娇嫩的面庞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好似被弄疼的人该是她才对。
“……”责备的话不得不咽下去。
但姜子苏立即后悔了,他就不该心软的,这哪里是揉啊,分明是掐好吗?!
“嗷嗷嗷!娘子,娘子,够了,够了,为夫感觉已经好多了……”
“那我再给相公吹吹,好得快。”
“嗷嗷嗷,吹我眼睛里了,眼睛……”
“相公,相公你怎么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笨手笨脚的,也不会连上个药也上不好……嘤嘤嘤,我这就去母亲面前请罪。”
“……”
娘子,你给我回来啊,至少先给我弄一瓢水洗眼睛啊……
2.
姜家老夫人的院子前堂里,下人们个个屏气凝神,视线下垂,均不敢看正趴在长櫈上、乖乖任由大管家亲自挥鞭、一声不坑的少夫人。
“……八、九、十……”
“……你进门也有两个多月了,你这个娘子又是怎么当的?不仅没让子苏收心,反而让他越发的不知收敛,今天居然给我闹到青楼了!为了一个粉头争得头破血流,这像话吗?啊?……”
堂上,姜老夫人说得唾沫横飞,堂下,大管家的鞭子没有丝毫停顿。
“母亲教训得是。”并不是不想让他收心,只是搁在心里的那句话迟迟不敢问出来,她是怕一旦问出口,答案却不是她想要的,那以后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十五、十六……”
姜家到这一代,就姜子苏一根独苗,姜老爷又走得早,姜老夫人难免把儿子惯得有些无法无天。
顶着个“京城首富公子哥”的名号,姜子苏在京城几乎都是横着走的,要说他是京城第一纨绔子弟,可真是实至名归。
眼看着儿子这辈子就这副德行了,而姜家偌大的产业也开始让姜老夫人力不从心,既然儿子是指望不了了,君颜颜又是一个听话的,姜老夫人决定好好的物尽其用,将来嘛,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她的孙儿身上了。
***
“少夫人,您何必维护少爷呢,您为他做了那么多,可他还不是照样不把您放在心上。”绿儿一边忿忿不平,一边给君颜颜上药。
君颜颜忍着痛不说话,原以为不远万里嫁入京城便可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莫非姜子苏真的把她给忘了个彻底么?
“少夫人,要我说还是白公子好,当初您要是选了白公子,何以像如今这般处处受委屈呢。”
君颜颜却只是盯着梳妆镜前的那封信笺怔怔发呆,随后她叹息道:“把齐哥哥的信都烧了吧,以后若再送来,也一并烧了。”
青楼事件过后,姜小霸王好了伤疤忘了疼,在家被迫待了两天,趁着他的老母亲把君颜颜召唤过去,又大摇大摆的开始了在京城招摇撞市的逍遥日子。
3.
而自打那次青楼事件以后,姜老夫人开始了一松一紧两个政策,对儿子则任由其自生自灭,对儿媳则严格督促,励志将儿媳培育成“姜老夫人第二”。
半个月下来,君颜颜不负众望,一言一行已隐然有姜家主母的气势,还顺带把姜家的产业摸了个门儿清,众人对君颜颜是打心底的心悦诚服。
这一天,在外头疯玩了半个月的姜少爷,似乎终于想起他还有家,还有一位温柔娴淑的小娘子之后,他不顾那些酒肉朋友的再三挽留,摇着那柄描金牡丹花骨扇,迈着玉树临风的步子,在老鸨嗲嗲的“姜少爷下次记得要来哦~”的不舍声中,踏出了万花楼的大门。
在回府的路上,他买了一箩筐的山楂,这是他每次回府必带的东西。他记得他的小娘子最爱吃山楂果,说什么喜欢里头的酸味儿。啧,那么多山珍海味,偏偏爱吃什么劳子山楂,想来岭南那穷酸地儿也比不得京城的富庶,没有那么多奇珍异果。
但既然是小娘子喜欢的,他就得送,毕竟他的小娘子也因着他的缘故,挨了老母亲许多鞭子,这份情谊,他总归还是记得的。
古语有云,风水轮流转。自打出生以来就顺风顺水的姜子苏,在君颜颜身上碰了第一颗钉子。
以往每次他回府,君颜颜都会盛装盈盈,喜笑颜开的提裙迎接他的归来。
然而今日,他们的院子里似乎有些什么不对劲。
谁来告诉他,他那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去哪儿了?小娘子不在屋子里,他的那些山楂岂不是白买了?他还打算今晚跟君颜颜坦白,以此换得她的怦然心动、以身相许呢。
不等姜子苏派人去找君颜颜,第二个钉子接踵而至。
“你,过来告诉我,这张账单是怎么回事,啊?”
只见上面写着:天乙年八月十二日,少爷支出一钱银子购买山楂果一筐。
“少、少爷,这是老夫人吩咐的,以后您每个月的月钱为五两银子,要是您超支,超出一两银子,少夫人就会挨五下鞭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他,他不在姜府的这十来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两日前……”
他的老母亲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竟然会拿他的小娘子来要挟他就范。五两银子一个月?这是要逼良为娼啊!
姜子苏越想就越气,但他是什么人,岂能为区区五两银子折腰?以后这姜府上下都是他的,银子还不是想怎么使,就怎么使?
“去,给本少爷到账房取十两银子来。”
“可可是少爷……”
“姜府以后谁是当家的,啊?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本少爷让你去就别那么多废话!”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拿捏不住姜老夫人的心思,故而先用十两银子来做试探,免得他的小娘子又该被他牵连。
君颜颜傍晚时分巡铺子回来,她刚下软轿,就被大管家请去领罚了。
于是当姜子苏好整以暇的把那些看着还算喜庆的山楂果,一碟一碟的摆满一桌,打算以此感动君颜颜时,他那位小娘子就被绿儿搀扶着进来了。
“我说少爷,您能不能有点儿良心,少夫人为了您吃了那么多鞭子,却从来没有怨过您,而您呢,出去花天酒地、彻夜不归就算了,一回来就让少夫人吃鞭子,就算绿儿求求您了,您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吧,别再连累少夫人了。”
“……”他又做了什么吗?他还没有责问他的小娘子一整天跑去哪儿了,倒是换来一个小丫鬟噼里啪啦的一顿骂,这这府里的规矩何时变得这般没大没小了,啊?
“娘子,我……”
“相公,绿儿不懂事,你别同她计较。”
计较?他等了她四年他都没计较,她不愿同他圆房他都没计较,他怎么舍得同她计较?又怎会跟她的小丫鬟计较?
桌子上的红烛照映着碟子里的山楂果,刺眼异常。
姜子苏蓦地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胸口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抽痛。
4.
四年前,君颜颜第一次跟随君大将军进京,君大将军进京是述职,而君颜颜进京是因为她的姑姑,也就是当朝皇后想念她了,故此一道儿召她进宫,以解亲人的思念之苦。
那一年君颜颜十三岁,第一次来京,皇后见到君颜颜感到格外欢喜,故求了皇上册封她为锦真郡主。
君颜颜理所当然的被皇后留在宫中长住,君大将军知道皇后的意思,君颜颜也快及笄了,留在京城正好可以给君颜颜寻一门好亲事,有皇后撑腰,君颜颜不会吃亏。
为了她的亲事,皇后几乎把京城所有适婚的优秀王孙贵族子弟都召集起来了,只要君颜颜点个头,那些人都可以由着她挑。
因此当年锦真郡主的名号,可谓盛极一时,那风头几乎压过了贵妃所生的大公主。
***
“姜子苏,你若是能俘获锦真郡主的芳心,本公主就去求了父皇免了你们姜家一年的商税。”
“大公主此话当真?莫不是那锦真郡主容颜丑陋,所以公主存心戏弄我吧?”
“我乃堂堂大夏公主,岂会为了区区一个小丫头来戏耍你。你不是号称‘小霸王’么,莫非连这个也做不到?”
“去就去,这京城哪家姑娘见了我无不神魂颠倒的,要不是大公主你心有所属,只怕也过不了我的美人关。但公主要说话算话,到时候可别赖账!”
“一言为定。”
***
君颜颜自幼在岭南长大,山里树上到处跑,被拘在皇宫久了,自然对宫外的事物有些心动。再加上大公主的撺掇,君颜颜得了皇后的旨意,便在白景齐的陪同下出了皇宫。
皇后的用意很明显,她私底下是想把君颜颜配给白景齐的,故而制造机会给两人相处。
君颜颜自然不知道这些,她被京城街道满目琳琅的物什迷得眼花缭乱,即使身边有翩翩公子白景齐,她也没有那份旖旎的心思。
所以当鲜衣怒马的姜子苏,在君颜颜和白景齐面前上演了一出“少年郎不畏恶霸出手救下卖身葬父的路人”的好戏之后,姜子苏成功的在君颜颜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后第二日,君颜颜就带着上好的药来到了姜府。
君大将军半生戎马,练就了一身英雄气概,君颜颜耳濡目染,对那些侠士很容易产生好感,大公主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有了姜子苏救路人的那一幕。
姜子苏没料到君颜颜会来,更没料到盛名在外的锦真郡主是如此的率真,平易近人,跟盛气凌人的大公主相比,锦真郡主好比一朵出水芙蓉,难怪会受到皇后的殊宠。
大公主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特意安排了第二出戏给君颜颜看。
“这位是……”
“这位便是那日我救下的人,我见他可怜,恰好府上缺一名家丁,就将他招了进来。”
君颜颜闻之,果然对姜子苏另眼相看。
兼之姜子苏涉猎颇广,天上地下,古今中外都能侃侃而谈,还精通六艺,是以,君颜颜看姜子苏就越看越满意。
有一次皇上赏了君颜颜一匹马,君颜颜以想学骑马为由去找姜子苏,姜子苏在教君颜颜的时候,不慎被马儿踢伤,足足在床榻上躺了一个月,君颜颜也为此三天两头往姜府跑。
七夕那晚,姜子苏带君颜颜去波光湖,为她点燃了上千盏孔明灯,君颜颜哪里见识过这等浪漫手段,一颗心就此系在了姜子苏身上。
不等君颜颜请皇后做主赐婚,岭南那边忽然传来君夫人病重的消息,君颜颜顾不上去见姜子苏最后一面,也来不及把心意传达给姜子苏,就匆匆回了岭南。
而这一去就是四年,姜子苏连她的闺名都来不及问。
大公主果然践行承诺,求皇上免了姜家一年的商税。
然明明只是逢场作戏,为何他好像对锦真郡主动了情?
5.
“子苏兄,不知上次您借小弟的那五百两银子,打算何时归还?额,并非小弟不相信子苏兄的为人,实在是、实在是内子发现我存有私房钱,近两日催得紧,死活要我如数上交呢。”
“……放心放心,你还担心我会缺你这五百两吗?今日下午就派人送还到你府上。”
送走第十七个来讨债的,姜子苏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把身边的小厮叫了过来:“去,把我床底下那只前朝掐丝缠枝牡丹花青瓷碗拿去当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回少爷,记得,记得的,小的一定不会让当铺的掌柜知道这是少爷您的宝贝的,小的一定把事情办妥。”
“……本少爷叫你给本少爷当一个高价回来!”想起上次他的镂空雕花如意碗才当了区区二百两,他就肉痛不已,那可是他花了一千两买回来的呀,这种痛,他们如何能懂!
小厮在姜子苏的怒气中,圆润的滚远了。
这厢姜子苏把东西给当了,那厢君颜颜就让绿儿赎了回来。
“少夫人,您赎回来又不让少爷知晓,又何必呢?”
姜子苏惯爱面子,若是让他知道了,少不得又将他逼到外边借酒浇愁。君颜颜事事为姜子苏着想,只是她自己也未觉察她也是极爱面子的。
***
近日,姜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姜老夫人听闻之后,险些就把姜子苏的名字从族谱中划了去。
事情的始末很简单,那就是姜子苏偷偷地把皇后娘娘赐给君颜颜的嫁妆变卖成银钱,然后拿着卖来的银子去京城新开的青楼为花魁一掷千金,流连五宿夜不归宿。
这件事情姜子苏原本做得天衣无缝,因为君颜颜的嫁妆就存放在他们院子里的那间小金库里,而小金库的钥匙是由姜子苏保管的。姜子苏就是趁他的小娘子外出时,把嫁妆变卖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姜老夫人太狠了,非要掐着给他月钱花,像他这种大手大脚惯了的人,怎么受得了。
姜子苏并非想真卖了君颜颜的嫁妆,他打算等他掌握了姜家的财政大权,就把嫁妆给赎回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又是白家公子坏了他的好事。
这次可不是跪祠堂那么简单了,白景齐贵为当朝宰相之子,偶然发现皇宫御赐之物出现在坊间,而且怎么看都像是君颜颜的嫁妆时,就立即写了一份奏折递入了皇宫。
据说皇后娘娘勃然大怒,不顾姜老夫人的谢罪请辞,毅然决然的替君颜颜“休”了姜子苏。
于是第二天,京城大街小巷里,“姜子苏”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甚至还有好事者把此事编撰成了一首打油诗,很多小孩都在传唱,一时间姜老夫人愁白了头,姜府的气派荡然无存。
6.
君颜颜在皇后的安排下住进了一处幽静的院子,对于姜子苏的荒唐行为,她当真是被气到脑仁儿疼。
“托人去查查跟子苏走得近的那些伶人。”她一直不明白姜子苏何以频频去寻花问柳,外人皆知他是京城的霸王,实则除了有点儿风流,他对她可谓是事事迁就,然唯有开口让他多在家陪她,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他没把那些人娶回家已是莫大恩惠,若是他心中只有一个她,又怎会让她如此委屈?
以前是不愿去面对这个问题,现在是不得不去面对,皇后已对她下了通牒,姜子苏若还是这副德行,君颜颜也无需再委曲求全。
君大将军已经着手另挑良胥,白景齐近日更是频频登门表明心意,只有姜子苏不见半点儿踪影。
做了亏心事,就连一句道歉都不愿说了么?
那么当初待她的那些好,是做戏给谁看?
“少爷,老夫人说了,您再不去跟君姑娘认个错,她就把您赶出姜府。”
“……嫌本少爷丢脸还不够吗?啊?”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笑话他,他现在出门,不被那些人的唾沫星淹死才怪。
哼,他知道他是做错了事情,但那还不是事出有因。本来他是想好好给他的小娘子认个错,改邪归正好好做人的,只是皇后一句话,就断送了他心里准备好的那些千言万语,他连小娘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小娘子就搬离了姜府。
他在姜家列祖列宗面前整整忏悔了三天三夜,也偷偷给君颜颜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忏悔信,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
那封信被退了回来,如今还静静地躺在他的枕头地下,连拆都没拆过。
姜子苏表示很伤心,很气愤,好歹他还每天想着她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知不知道每次听小厮汇报她的动向,他的一颗心都快生生操碎啊!
他就担心哪个不长眼的去跟君家提亲,然后她抵不过父母之言,就嫁给别人了。
但是!
他为她操了那么多心,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
姜老夫人是个顾全大局的,因此姜子苏的面子和姜府的面子一比,也就根本算不得什么面子。
姜老夫人大手一挥,大管家就叫上两个彪形大汉拖着姜少爷去找君颜颜了。
姜子苏在门口踩蚂蚁,死活不肯去叫门。
但姜子苏也不敢走,因为大管家和那两个大汉就在不远处,他想走也走不了。
就在姜子苏纠结不已的时候,院子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来人既不是绿儿,也不是君颜颜,而是白家公子白景齐。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是现在这么个令人遐想的境地。
于是乎,姜小霸王二话不说,直接撸起衣袖,挥着拳头就往白景齐脸上招呼,这一次,他一定要把白景齐打得满地找牙,打得鼻青脸肿,打得连白宰相和宰相夫人都不认识他们的好儿子!
最后还是君颜颜制止了两人的打斗。
白景齐占了上风,所以反倒是姜子苏被打得很惨。要不是君颜颜来了,白景齐倒是想把姜子苏打得床都下不来,免得他三天两头出去喝花酒,惹君颜颜不高兴。
“齐哥哥,下次你若要与人打架,烦请另选一个地方,我这里比不得那烟花之地,也不敢跟那些粉头伶人一争高下,值不得齐哥哥为我大打出手。”这指桑骂槐之意可谓非常明显了,君颜颜在借机嘲讽姜子苏。
姜子苏再如何蠢笨也听出这言外之意了,更打击他的是那声“齐哥哥”,白景齐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让君颜颜唤一声“齐哥哥”?!
她和白景齐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于是原本被逼去道歉的姜子苏,硬生生的带了一身外伤和一身内伤回家,那一晚他反复梦见君颜颜唤他“子苏哥哥”,可站在君颜颜身边的却是白景齐。
醒来后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他痛定思痛,认为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算了,白景齐休想给他戴绿帽子。
7.
第二天,君颜颜的院子门口又上演了一场好戏。
姜子苏照例被白景齐打了一顿,旧伤添新伤,姜小霸王的那张俊脸再也俊不起来。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接连十天都是如此,姜老夫人对姜子苏恨铁不成钢,手中的拐杖“咄咄”的敲打着地面。
“不孝子!连个女人都哄不好,那些青楼你都白去了吗?啊?要是哄不回颜颜,这个姜家,你也不要回了!”
“……”他一定是被捡回来的吧?
***
“阿颜,我已经说服了我父亲,只要你肯点头,我立即用八抬大轿将你迎回白府,并保证不娶三妻四妾,不拈花惹草,今生今世只对你一人好。我还会努力考取功名,让你成为人人尊敬的宰相夫人。姜子苏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姜子苏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你,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
“齐哥哥,你的心意我知道,说实话,子苏的确比不得你好……”但那颗真心已然交付出去,怕是收不回来了。
“扑”门外响起了一阵沉闷的声音,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往外看了看,只看到一抹落荒而逃的身影,这时绿儿端了茶水进来。
“小姐,姜少爷没进来吗?哎呀,这儿怎么有一封信。”
君颜颜拆开那封写着“真真亲启”的信,混沌的脑袋好像忽然就变得清明了起来,待她忍住颤抖的心情看完长达六页的信纸时,她有点儿想哭,又有点儿想笑。
洞房花烛夜,她介怀姜子苏嘴里念着其他人的名字,故一气之下没有跟他圆房。
只是她如何想得到,姜子苏嘴里的“真真”不是别人,正是她以前做郡主时的封号“锦真”,只因后来她又回了岭南,郡主不郡主的全然没放在心上,也就逐渐淡忘了此事。
8.
姜子苏不得不承认,白景齐对君颜颜说的那番话,就连身为男人的他,都倍感情真意切。于是他不敢去听君颜颜的答案,便落荒而逃了。
亏他今天还想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来哄劝她,这可是他最后的招数了,就连新婚那夜他都没敢对她坦白,还不是为了防有朝一日他惹怒了他的小娘子,他还好拿出当年的那点儿情谊来哄人。
“真真,四年前你忽然下落不明后,我对你念念难忘,一直派人到处打听你是谁家的姑娘,不知被白景齐揍了多少顿,才从他口中得知你的下落和闺名。你不知道,我一直等啊等,等到你服丧期满,就想迫不及待的去跟你提亲了。但我担心你不记得我了,所以迟了一年才提亲,也迟迟不敢提起当年的往事……”
姜子苏的那封信就是他在姜家列祖列宗面前写下的,字字句句皆是他的肺腑之言,但他忽然想起他先前一直忽略的事情,皇后原本是属意把君颜颜配给白景齐的。
再结合今日君颜颜说的这番话,他姜子苏游遍花丛片叶不沾身,到最后还是败在了女人的手里,报应啊,报应啊。
***
姜府最近都压抑在一股怪异的气氛里,他们家的少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在府中待了月余了,连房门都没踏出一步,这要是换做以前,他早跑出去喝花酒借酒浇愁了。
反常,太反常了。
其实那些人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少爷是因为光荣的失恋了,所以再无心流连花丛。
姜子苏独自伤感完毕,打算重振精神,去姜老夫人那儿好好学学如何经营商铺,经此一事他也算看明白了,空有一副皮囊和钱财,是得不到佳人的青睐的。
他必须钱才兼备,才有底气去重新把君颜颜夺回来!
对于儿子的迷途知返,姜老夫人别提多高兴了,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少爷,您来巡铺子啦,这边请,这边请,多亏了前少夫人,这间铺子的生意才越来越好,您要是有空,可得替我跟前少夫人问声好……”
“……”难道这不应该是有姜家鼎力支持,铺子的生意才越来越好的么……
“哎哟是少爷来巡铺子啦,君姑娘还好吧?我和伙计们都老想她啦,您啥时候叫君姑娘来喝杯茶呗……”
“……”谁才是这铺子的主人,不要无视他好吗?
“姜少爷呐,您怎么来啦,实话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前少夫人来,听她温声细语,款款而谈,真是一种享受……”
“……”
姜子苏回府的时候,脸都是黑的,为什么姜家的伙计都惦记着君颜颜?她是他的娘子,又不是他们的,他们猛夸个什么劲儿!
9.
姜子苏一边振作的同时,还每天派人给君颜颜送吃的穿的用的,恨不得把姜府的金山银山都搬到君颜颜面前,以求君颜颜不要计较他以前做过的混账事。
“小姐,姜少爷又差人送东西过来了,咱们的库房都快放不下了,您要是实在不愿意,就赶紧断了姜少爷的念想,重新找一个姑爷嫁了吧。”
“你这是嫌日子过得太悠闲了么?那么你就把姜府送来的东西都一件不落的送还回去吧。”
“小、小姐,我只是说着玩的,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哪儿拿得完呀。据我所知,姜少爷最近可卖力了,姜家铺子被他打理得有声有色,您不就是怨他不亲自来嘛,过得几天就是七夕啦,说不定姜少爷就等着在那天接您回去呢。”
君颜颜但笑不语,经过一番调查,姜子苏每次去喝花酒时,多半都是在倾诉他是如何想念她的,并没有做出逾矩的事情。
得知这些,再看他那封包含深情的信,再多的不满也都化作了心甘情愿。更何况新婚之夜,他信心切切念着的也是她,这如何不让她为之动容。
只是姑娘家面子薄,该给的教训还是得给足的。
七夕那日,姜子苏迟迟没有动静,急得绿儿团团转。主仆俩从白天等到夜晚,君颜颜也不免有些不安。
眼看着街道外响起了热闹的喧嚣声,不知谁家孩子在追逐打闹,千家万户点亮了灯,绿儿惊喜道:“小姐,快看快看!”
只见一盏又一盏孔明灯晃晃悠悠地缓缓升起,映着漆黑的夜色,仿佛一朵朵在暗夜中盛放的昙花。
四年前的记忆仿倾泻而出,君颜颜心头一热,不顾绿儿的惊叹声,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门外,姜子苏负手而立,听到开门声便扭头对上了君颜颜的眼睛。
“娘子,这礼物你可还满意?如若不嫌弃,就跟我回去吧。”
上百盏升空的孔明灯将两人包围,君颜颜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据说七夕第二日,姜子苏因为擅自在京城内放孔明灯致使多户民宅被烧,已被皇上勒令赔钱,并且一个月内不得出府门半步。
从那以后,京城百姓经常可以瞧见姜子苏夫妇携手巡铺子的恩爱场面,别提多羡煞旁人了。
一时间,姜子苏和君颜颜的故事成为一段佳话,广为流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