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乐正雨枫

18、第18章

　　近日来，虚空首领李轩中毒导致失明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惋惜者有之，质疑者有之，伺机而动者亦有之。
　　据京城一客栈掌柜所言，他曾见一名蓝衣男子带着几人前来投宿，那人言谈之间眼神甚是奇怪，从不正眼瞧人，却也不显高傲。还有一名黑衣人紧随其左右，时时搀扶，如今想来，他们多半便是那虚空李轩与吴羽策了。
　　正当大家都将希望放在了医术一绝的微草堂主王杰希身上，微草堂却放出消息说，虚空首领曾经来过微草堂求医，可惜无功而返。
　　这下，李轩能够痊愈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许是因为遭受了打击，虚空众人在接连几日之内都闭门不出，引来一阵唏嘘。
　　而在庭南派总部，则有人为此暗自欣喜，认为虚空组织将从此一蹶不振。
　　“多亏昭然之计，否则我们定会因为鬼眼而有所顾虑。”庭南派掌门安锦世得意地笑道，“看来我们也是时候准备行动了。”
　　纪昭然微微摇首，道：“现在还不能随意行动，万一这是虚空与微草抛出的诱饵呢？”
　　“说得也是。”安锦世懒洋洋地倚坐在大堂中，漫不经心道：“那就等半个月后的冬至筵宴罢，到时真相自有分晓。”
　　今年的冬至筵宴刚好轮到微草堂举办，各门派势力都收到了邀请，庭南派也不例外。依照庭南派对李轩的调查和了解，即使他双目失明，也应该会出席冬至筵宴。
　　如此骄傲的虚空首领，怎会在武林众人面前做出逃避之事？何况半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他调整心态了吧。
　　若事实真如微草堂所言，那李轩的下半生很可能就与光明无缘。反正迟早都要面对事实，难道还能逃避一世？

　　且说李轩等人回到虚空总部后，依旧保持着李轩双眼复明前的低落情绪，而吴羽策也依然时刻扶着李轩前行，于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的首领是真的失明了。
　　虚空的厨娘还为此心疼不已，烧了许多好菜给李轩吃，令他心中一阵愧疚。
　　“轩哥，这样真的能骗过他们么？”杨昊轩有点担心李轩的伪装会被庭南派识破，毕竟冬至筵宴人多眼杂，万一不小心露出破绽就麻烦了。
　　“应该没问题，只要重复我失明那时的状态就行。”李轩倒是胸有成竹，“除了我们几人和王杰希之外，没人知道真相。我们连自己人都瞒过去了，还怕骗不倒庭南派？”
　　吴羽策点了点头，叮嘱其他人道：“言多必失，大家谨慎一些就好。”
　　“之前可算被他们害惨了。”李迅握拳道，“只要这次庭南派上钩了，以后我们一定有机会报仇的！”
　　李轩收拾好了行装，笑道：“那就赶紧上路罢，我们还是继续乘马车为好，免得引人怀疑。”
　　虚空一行人曾经几次参加冬至筵宴，又去过微草堂好几回，早就熟门熟路，加之心情愉悦，赶路的速度也较之上次快了不少。
　　因虚空总部离微草堂本就不远，他们提前抵达之事也并未引起多少注目。真正吸引视线的，到底还是李轩那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眸，以及吴羽策小心扶着他走下马车的动作。
　　“这是真瞎了？”“没见人家都坐着马车来了么，我看假不了。”“唉，虚空这下惨了，也不知道是被谁暗算的……”
　　旁观之人窃窃私语，一字不差地落入了李轩耳中。他心中庆幸，面上却无甚表情，默然在吴羽策的搀扶之下走进了微草堂。

　　“近来宾客盈门，若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副堂主许斌将几人迎入屋内，吩咐侍女为他们斟茶，随后又到门外迎客去了。
　　“最近还好么？”王杰希见李轩他们来了，于是上前问候。他知道李轩正在伪装，也答应过帮他们保密此事，配合虚空瞒过庭南派的耳目。
　　“多谢关心。”李轩淡淡笑道，“还是老样子。”
　　王杰希坐下为李轩探了探脉，沉吟一阵，开口道：“这种罕见之毒，医书上不曾记载破解之法。待我仔细研究，或许能够设法解除毒性。”
　　“有劳王堂主费心了。”李轩听见屋外传来声响，也不回头去看，只是问身旁的虚空几人：“可是其他门派到了？”
　　盖才捷朝门外望了一眼。“是霸图城的人到了，还有一些无门无派之士。”
　　“霸图离京城比较近，来得早也不奇怪。”李迅想起方才在门口看到的来宾名单，道：“三零一好像比我们到得还早，不过他们似乎不在这里，可能是有事外出了。”
　　吴羽策将茶杯递给了李轩，道：“先喝点茶润润喉，小心烫。”
　　“嗯。”李轩捧起茶杯端到了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茶香浓郁清甜。“这是茉莉花茶？”
　　王杰希微微颔首。“有道是失明之人耳力、味觉等皆超乎常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过旧时记忆罢了。”李轩隐约听见了霸图城主韩文清的声音，“又有客人来了，王堂主不去接待么？”
　　“那就先失陪了。”王杰希起身道，“大家请自便，有事找我就行。”
　　“好的。”吴羽策目送着王杰希走出了大堂，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在窗外若隐若现，低声对其他人道：“庭南派也到了，就在外面。”

　　由于宾客太多，微草堂决定在庭院中举办冬至筵宴。桌椅、茶水都已经提前备好，就等着来宾一一入座，享用佳肴了。
　　“李轩，你的眼睛怎么样了？”霸图军师张新杰与李轩是故交，得知他失明之事，曾经赶去探望，然而李轩当时看起来十分难过，于是两人并没有多聊。“霸图城内有许多灵药，若是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谢谢。”李轩的笑容有些勉强，仿佛已经对此事不抱希望一般。随后，他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拍了拍张新杰的手，缓缓用指尖在他的掌心写下了三字——“已复明”。
　　张新杰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身为“四谋”之一，张新杰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立刻领会了李轩的意思。
　　不过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于是张新杰便出言安慰了李轩几句，劝他不要放弃希望。
　　眼看筵宴即将开始，前来与李轩寒暄的楚云秀、张新杰等人也回到了自己所在势力的那一桌，享用宴前酒菜。
　　吴羽策还是像之前那样，将李轩爱吃的菜夹到他的碗里，然后让他拿着勺子慢慢品尝菜肴。
　　“虚空的客栈前不久还跟我们抢生意来着，真是报应。”李轩听见对面桌有人笑道。他摸索着拿到了茶杯，若无其事地喝起了茶。
　　那人从前就对虚空怀恨在心，如今见虚空首领果真失明，顿时心生报复之意，拾起庭院中一块石子朝着李轩扔了过去。
　　李轩任由石子迎面袭来，眼看着石子就要砸中他的胸口，却是不曾闪躲半分，像是当真无所察觉一般。

　　“铮！”吴羽策霍然出剑，击飞了那枚扔向李轩的石子。红莲剑身中流动着精纯的内力，准确地将石子弹回了原处，打得那人头破血流。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正欲招呼兄弟们还击，又见虚空众人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迅速围在了李轩身侧。
　　就连素来开朗的李迅也冷着一张脸，攥紧了手中的匕首，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虚空首席刺客，到底不是浪得虚名的。
　　“若你以为，失明会让虚空首领任人宰割，那就不妨试试。”吴羽策冷然道，“看看是你的石子快，还是我的剑快。”
　　“哈哈哈哈，老虎不发威，还真有人当我们是病猫了。”李迅朗声笑着，眸中却无一分笑意。他运功提气，步步生风，弹指间便闪至那人身侧，提刀围着他绕了好几圈。所到之处，不见其人，只留下道道残影，教人背脊发凉。
　　且再看那坐在中央的李轩，眼神平静无波，幽黑的眼瞳深不见底，不含丝毫情绪。有人试着直视了李轩的双眼，结果被那种诡异感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也只有失明之人，才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吧……这虚空，果然还是不能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