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简》挑挑拣拣

9、第 9 章

　　小一一直不相信自家少爷真能好好跟临少爷认真学做生意，可直到看着自家少爷每天早出晚归跟着临少爷，连练武也抛在一边的时候，他信了。
　　“明明都不开心，为什么非要去做呢……”空荡荡的房间里，小一边整理着屋子，边纳闷的自言自语。
　　何雅听到里面的说话声还以为自己堂弟回来了，抬脚跨进门去才看到是小一捧着砚台自言自语，他觉得好笑，存了吓一吓他的心思，静悄悄走到他身后，沉下声音模仿着管家的声音道，“小一你这小子敢偷懒！”
　　以为是管家来查岗，小一登时吓得肩膀缩了缩，砚台都差点掉下来，转念一想自己好好在做事，只理直气壮转过身道，“我哪里有偷懒，我是在认真做事好不好。”
　　何雅望着他轻笑出声，“是是，你没有偷懒。”
　　小一的脸垮了下来，撇撇嘴瓮声瓮气道，“雅少爷你真无聊……”
　　何雅拍拍他的头，半点不否认，“我是无聊得很，既然你主子不在，那就只能你陪我玩玩了，你说是吧。
　　小一闻言顿时蔫了。
　　何雅哈哈大笑，“真不经逗，你以为我真有这个闲工夫啊，我来是想问问你家少爷的事的。”
　　小一气鼓鼓的瞪着他，听到他说到自家少爷才变好脸色，认真道，“那你问吧。”
　　“你家少爷最近都在跟方家公子学做生意？”
　　“对。”
　　“你觉得这阵子你家少爷心情怎样？”
　　小一摇脑袋，“少爷很不开心，都不怎么笑，也不怎么开玩笑了。”
　　何雅点点头，在心里思忖，对练武就是唯一兴趣的堂弟来说，武功一直停滞不前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他怎么也没想到小简会在这个时候受到一个这么大的挫折，一开始听他说武功练不上去他也只是以为他到了瓶颈期，怎么会想到——如果不是师父来信说这是他早发现的事实，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现在小简自己主动要学做生意，无论是在叔叔婶婶来说，还是那位方家公子来说 ，无疑都是最好的选择了，只是小简那样的性格，真能适应得了商场那些圈圈绕绕吗？
　　小一看着面前自家少爷的雅哥哥一下叹气一下皱眉，虽然一开始觉得这个人无聊得可以，但是现在看到他为自家少爷的事这么操心，也就没在意了，只是想到自家少爷最近回家的时辰 ，摇了摇何雅的手臂提醒道，“雅少爷，你现在一直等少爷回来吗？他最近回来得都挺晚了，大多都是天黑了之后才回来。”
　　小一的手凉凉的，何雅被他拉回神，看到少年认真的目光，只轻笑道，“没关系，我今天就住这了，晚上跟阿简来个彻夜长谈，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一听到‘彻夜长谈’就有些不赞同了，自家少爷明天一大早还要去铺子里呢，抬起头正准备反对，就看到何雅已经大跨步往里走了，边走边说道，“小简你的床就先借我睡个觉了……”
　　小一跟进去看到他伸展双腿躺在床上懒洋洋的模样，顿时暗暗翻了个白眼，也放下心来，就这样的，还彻夜长谈呢，跟周公谈还差不多。
　　不过这次彻夜长谈不成功的原因还真不能怪何雅，当天他是等到何简了，也做好了要彻夜长谈的架势，可是何简根本不配合，把那操劳一天的脸一挂，再说一句“雅哥哥，我好累明天说吧”，何雅就没办法再问了。
　　然后等到次日醒过来，小简那小子都已经出门了。
　　何雅躺在床上仔细思虑一番，觉得自己不能从自己堂弟这边下手了，应该直接去找那个方家公子好一些。
　　一想起方临，何雅又想起自家堂弟在他面前的狗腿模样，深感自己这个堂哥的地位下降得厉害。
　　心里又觉得万分惆怅，以前那个粉嫩嫩挂着笑跟在他身后叫‘雅哥哥’的小堂弟是真的一去不回了呀。
　　平心而论，何雅是真的觉得方临这人不错，单从他特意避开何简招待自己，他就觉得这人在为人处事上要比小简好太多，心底下竟然也生出一种自家堂弟跟在他身边其实也不错这样的想法。
　　对于何雅找上门这件事情，方临并不觉得意外，事实上，哪怕他不找上门来，他也是要找上他的。
　　“雅将军这次过来是要问阿简的事吧。”看何雅一脸犹豫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方临先开腔了。
　　被他这样一问何雅也就准备直接道明来意了，正色道，“我这次来找你的确是为了小简的事，他最近在跟你学做生意，不知道学得怎么样？”
　　“阿简很聪明……只是——”顿了顿，方临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带着几分恳求朝何雅道，“但我希望你能劝他重新拾起武艺。”
　　何雅呆了呆，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料想他会要他劝小简去做别的事情，可是他没料想他会要他劝他像从前一样练武，要知道，那是一件根本没有前途的事情。
　　他之前一直觉得小简是脑子发烧才会喜欢男人，在这刻，他又突然有些领悟，面前这个青年，对小简的情意有多重，不在乎他有没有长处，不在乎他能不能帮到自己——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不仅仅是情人的心胸了，已经类似于家长般的溺爱了。
　　半晌没听到何雅的回答，方临也不明白他是如何想的，只解释道，“阿简最喜欢练武，最讨厌就是做生意，现在虽然做得不错，可是实在不开心。”
　　何雅突然想反问一句，这世上，有多少人是真心能做自己所喜欢做的事呢，就比如自家，哪怕一开始是真的喜欢金戈铁马的生活，可是到了如今，不也觉得厌倦了，又比如他，难道就真的喜欢做生意？而看那些官场上的文人志士们，又有几个是真正喜欢，不过为了名或为了利，能真正从自身喜好来选择的人寥寥无几。
　　何雅一阵感慨，又看了看方临，青年正正襟危坐等待着自己的答案，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舒出来，有些答非所问道，“我总算明白小简他这些年没怎么变的原因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你宠他实在宠得太厉害了。
　　眼见方临不明的目光望向自己，何雅只得明确表示道，“我会跟他谈一谈，但是我不保证他听不听得进去了。”说到这他也有些无奈，“我都还没要说什么，他就找什么‘累了’‘以后再说’这种理由来搪塞我了，估计我要真说了，他以后看见我估计都得躲着了。”
　　方临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回应道，“如果是雅将军的话，阿简他会听的。”
　　——他现在不想听，只是依旧还没从练武那件事情的挫折中走出来，要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他除了父母，自己外最亲近的人，既是师兄，又是堂哥，更是他眼中的榜样。
　　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何雅正要推门出去，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嚣，并且还听到自己堂弟的名字。
　　他本来是不想让何简知道自己过来找方临这件事情，可是这时候也顾不上了，推开门就出去了。
　　门外站了些许人，而这声音正是从一个手执折扇的少年口中传出来的——“喂，何简！你给我站住！”
　　何简就站在少年不远处，看到堂哥的身影出现在这里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思虑开了，各种情绪在脑子里翻涌，只稍稍朝他点了点头，就要往前走。
　　手执折扇的苏钰苏小公子哪里肯让他走，三步并作两步也不讲究什么个人气质了，直接拦在他前面，气势汹汹道，“我都没说什么你就给我脸子看，人家方临方大少爷都没你这么大气性，再说我说错了吗，你比我好得了多少，不也是个碌碌无为的纨绔公子，不就仗着方临做你靠山嘛，但我话给你放这了，在生意这块，哪怕是方临，他也要看我爹的面子！”
　　方临这时候也从房里出来，正好听到他这番话，顿时脸色沉了下去，周围看戏的人不少，一看到自家老板面色不虞的出来，顿时缩着脖子齐做鸟兽散。
　　何简自己听完这话倒没什么反应，面色不变，一副不予计较的模样，但是何雅却，这种不务正业的稚嫩公子哥居然也敢这样寻小简的麻烦，他没碰上只能算他运气好，但这回他既然碰上了，他就必须得好好‘解决解决’了。
　　随着何雅的逼近，苏钰只觉得一股压抑着的怒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由缩了缩脖子退了几步，正准备强扯起底气也冲他说个一番呢，没想到，旁边的何简倒开口了。
　　“雅哥哥，不用管，他说得没错，我跟他一样。”
　　何简神色淡淡的，但是嘴角边不自觉露出的苦涩的笑却没能逃得了何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