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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共君一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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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憬和楚晋密切地通了半个多月的书信,战火终于点燃。
本以为会作壁上观的朝廷军队,却意外地迅速整军紧随其后,加入了战局。楚晋果然也是言而有信,弑天阁参战规模不输于任何一个名门正派。
这一场战争胜得极为漂亮,朝廷与各大门派伤亡不大。卡慕的军队只支撑了两个月,领首几人便灰溜溜地逃了。群龙无首的军队,三日便被擒下。
两个多月的时间,战争告歇。卡慕逃走,外族将士被生擒者无数。
这场战争也有意外之喜。之前在梓城、潼城附近消失的官员果然在外族手中,除了些皮外伤,竟然全部无事。
武林与朝廷意外的联合,终于功德圆满。
战争结束后,朝廷的军队押解外族俘虏回京复命,各大门派自然也是各自撤回。
梓城的冬日来得比南镇要早得多。
苏弦坐在窗前,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出神。现在才刚进十月,今年的冬雪来得意外得早。
战事结束后,卡慕逃逸,何紫棠也不知所踪。她回家看过,里面是许久无人住的模样。何紫棠去了哪里?她要对付的是战王府,为何要如此坚决地走上叛国这条不归路?
苏弦叹了口气,随手斟了杯水,将温热的被子握在手心,却并不喝。
冬日天短,不消多时,天色已经黑沉。
窗外笛声悠扬,在漆黑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出。
苏弦抬眸望去,却只看到漆黑夜色。她又坐了片刻,回身拿了件大氅,出了房间。
雪还在下,飘在身上柔软冰凉。笛声绵延不断,淡淡忧愁,浅浅苦闷。
苏弦脚步停了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听力极为敏锐。她虽然看不到,但是……
是钟离憬吗?
她听过他的笛声,绕梁三日,悦耳动听。他一向吹奏何曲便是何曲,欢快便是欢快,哀愁便是哀愁,几乎不掺进个人的情绪。而现在,明明应该是欢快的《喜相逢》,为什么有一丝哀伤之意?
笛音俏皮,转折圆润,无丝毫艰涩,但她还是听出了曲中的哀愁。
一曲罢,只稍稍停歇了片刻,另一曲紧跟着响起。还是明快轻松的曲子,《牡丹亭》。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已经有了些凉意,苏弦伸手拨了拨发上及大氅上的雪,循着笛声往前走。
连廊上的角亭里坐着两个人。女子坐在石凳上,胳膊肘搭在石桌上,手托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对面的男子。男子横笛在前,专注地闭目奏曲,漂亮的双手在笛身上不停翻飞,身上是初见时的雪白貂裘披风。
沈沁,钟离憬。
笛声悠悠扬扬,无一丝错乱,苏弦暗自庆幸没有被二人发现。她站在院中的树下,隔着一段距离,
仰首望天,任由悠扬的笛声在耳边肆虐。
一曲终了,钟离憬放下翠羽笛,没有再吹。
沈沁拍了拍手,极为捧场:“钟离哥哥,吹得真好。”
钟离憬冲她笑了笑,喝了杯水。
“这次能够大胜,多亏了盟主府送来的兵器与炸药,替我谢过盟主。”
沈沁眨了眨眼睛:“钟离哥哥,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干嘛这么客套?”
“应该的。”
应该的?应该客套吗?一定要明确划上界线吗?沈沁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却没有出声反驳。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沈沁没有起,双手托腮看着他:“那你呢?”
“我再想些事,你先回去吧。”
沈沁皱着眉头起身,嘟囔了句“你也早点休息”,还是乖乖离开了。
苏弦看了看沈沁离开的背影,正准备离开,亭子里的人却发话了。
“进来坐坐吧。”
还是被发现了?苏弦拢了拢大氅,进了亭子。
石桌旁烧着暖炉,坐在旁边,比外面暖和得多。
钟离憬打量了她一眼,倒了杯热茶推到她面前:“天冷,别受寒了。”
苏弦捧起茶杯,睫毛被熏得颤了颤,“嗯”了一声。
钟离憬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握着茶盏,不再说话。
“官员一案已经告破,外族也已大败,你有心事?”
钟离憬搁下茶盏,看着她乍寒乍暖之下有些晕红的脸,轻轻一笑:“嗯,有。”
苏弦只是不经意的一个探问,没想到他会直接给出这样的答案。她敛眸喝了口茶水,没再继续问下去。
钟离憬单手转着茶盏,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心情似乎稍微好了些,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退下。
两人对坐无言,黑夜寂静,似乎连飘扬的雪声都能听到。
漆黑的死寂中,尖啸的破风声突兀而来。苏弦几乎没有思考,茶盏离手,迅速后翻。
她原先只是打算后翻避过,但是……
被钟离憬压到地上了。
“叮——”
一枚箭矢裹着细竹筒牢牢地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苏弦半张着嘴,望着上方与自己相对的脸,不知该作何反应。
钟离憬也微微愣住。
两两相对,呼吸相闻,可以清晰地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还是钟离憬先回了神,他单手撑着地面迅速起身:“抱歉,忘了你完全避得开。”
苏弦也忙跟着起身,摇了摇头。他这是下意识的保护动作,道什么歉?膝盖磕在石凳上,轻微的疼。
二人这才回首看钉在廊柱上的箭。
四周静谧,早已不见射箭之人,钟离憬走过去,单手拔下箭。
苏弦坐在石凳上,伸手揉了下膝盖。无甚大碍,应该只是淤青。
钟离憬坐在她对面,将箭放在石桌上,取出竹筒内的薄纸,一目十行。纸片很小,他迅速浏览完,抬头看了苏弦一眼。
苏弦回视:“怎么?”
钟离憬摇了摇头,没有提信里的事。却突然伸手接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她。
“你身上的大氅湿了,换下来吧。”
苏弦正要拒绝,他却已经松手,带着体温的披风静静落在她手中。苏弦沉默地换上。
钟离憬起身走了几步,举目望着亭外的夜色,叹了口气。
苏弦想开口,却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无声捧着水杯暖手。
“夜深露重,回去歇着吧。”
苏弦点头,正要接下他的披风抵还给他,钟离憬却阻止了她:“你的院子有些远,别着凉了。”
二人的住处方向不同,苏弦点点头,原路返回。
刚走出几步,钟离憬的声音近似于无,却真真切切地在身后响起。
苏弦一向最自信自己的听觉,原本还想着信上写了什么?是否和自己有关?此刻心思全然丢下,猛然回首。
夜色漆黑,雪花冰凉。
白衣男子轮廓模糊,他站在距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视线朦胧而温柔。
他轻唤了一声。
“阿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