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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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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天佑被侍卫从大火之中救出时,正好是定北候府的老夫人去世后的头七这一天,整个府邸都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氛,夏云攸失魂落魄地在灵前跪了整整七天,才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等他被送回房间之后,院中的仆人却都被当家主母赶了出去,任他沉睡在房中,也没人伺候着。
“李婶儿,我们真的不留在这里伺候大公子吗?”
“哎哟!你这个小丫头,还是赶快跟我走吧,别说这种傻话了,你也不想想,大公子现在已经没有翻身之日,夫人恨他入骨,你若是去亲近大公子,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就没有你的出头之日,小心使得万年船,我知道你可怜大公子,我也不忍心,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拉着一个十几岁的丫鬟,一边喋喋不休地小声唠叨着,一边步履匆匆地往院子外面走去。
这位中年妇女口中的夫人便是定北候府如今的当家主母,也是夏云攸的继母,这位当家主母虽然表面上对夏云攸一副呵护备至的模样,背地里却对他颇为嫉恨。
夏云攸的亲生母亲是前太师之女,叫黎雪烟,当年与定北候情投意合之下结为夫妻,进府不到一年就生下夏云攸。
然而,世事无常,就在夏云攸三岁时,黎雪烟在无意中得知定北候在外面养了外室,并已怀有身孕,她这才知道,当年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竟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当时,恰逢新皇登基,太师府失势,黎雪烟在诸多压力之下,替定北候把这个外室纳为小妾,并且在无意中得知自己丈夫对自己下了绝育药之后,对定北候的感情也消耗殆尽。
这名小妾在几月之后产下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夏云宝,定北候欣喜异常,当即便向天子请旨册封夏云宝为世子。
这事在当时的京城被引为饭后谈资,毕竟很少有人在嫡妻已生育一子的情况下把庶子立为继承人,而且还是皇上下旨册封。
当时的黎雪烟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震怒,顿时伤心欲绝,在反抗无效后,郁郁寡欢一月不到就远离人世,定北候当时就马不停蹄地将这个小妾扶为正室,夏云攸便在这种情况下成了爹不疼娘早亡,还暗地里受继母苛待的可怜孩子。
要不是老夫人还顾念着他是嫡长子并且时常维护,夏云攸还不知能不能活到现在。
就算在这种千般难万般苦的情况下,夏云攸还是依靠自己的才学成为了京城的四大公子。
夏云攸嫁到王府这件事本是定北候多番努力的结果,睿亲王在众多皇子中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将来如果能够继承皇位,定北候府的地位定会水涨船高,没想到夏云攸这么不争气,在婚礼当天都能被强行送回侯府,还害得老夫人去世,虽说定北候恼怒睿亲王,但更多的则是把错怪到夏云攸身上。
于是,夏云攸的处境更加艰难,以往定北候虽说不是很重视他,得知继室对这个嫡长子有所苛待还会告诫一二,现在却完全是听之任之的态度,说不定就算继室一刀结果了他,定北候也不会责备继室半分。
正是深夜时分,门外突然传来动静,一个黑衣人悄悄走了进来,东张西望一会儿,从怀中摸出一根白绫,走到夏云攸的床前,一把掀开被子,就打算下手,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时大吃一惊,连忙翻身往旁边滚去。
恰在此时,变故突生,白光一闪而过,一把大刀吭的一声砍在了床柱子上,只见又是一个黑衣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和之前那名黑衣人斗了起来。
就在两人斗得不分胜负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脚步由远及近,正往房间这个方向而来。
先前的黑衣人忍不住往门外看了一眼,后来那名黑衣人乘机一刀下去,在他手臂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口。
受伤的黑衣人逃串数步,翻窗而出,紧接着,另一名黑衣人环视了一下房中,也跟着追了出去。
待府中众人撞开房门,往床上看去,夏云攸却是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似乎一直未曾醒来。
※※※
付天佑让侍卫去办的事就是救下夏云攸,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不妨碍他去找人时刻盯着定北候府,只要侯府有一丝异动,都逃不过外人的眼睛,只要夏云攸有危险,他派去的人便能及时救下他。
付天佑因为全身烧伤,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连骨头都躺软了才被允许下床走动,好在有千金难求的药膏日日涂抹,身上的疤痕才日日淡去,直到涂抹了一个月,身上已经找不出一丝烧伤的痕迹,不过他的身体依旧虚弱无力,双目依旧失明。
至于酒楼发生那场大火的起因经过,付天佑已经派人去查了查,却没什么结果,所以这件事只能暂时放下,不过和那天逼迫宇文天佑去酒楼的那几个世家子不无关系就是了。
宇文天佑作为燕国质子,在这个吃人的京城是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欢迎的,所以谁都可能是杀害他的凶手,就算有人暗中保护,也难免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垫脚石。
不过就算谁都可以欺负他,也不代表那些人不会受到报复。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这几个世家子都以各种原因出了意外,不是在骑马的时候摔断了手脚,就是在偏僻无人处被混混殴打成重伤在床上躺了十天半个月。
这已经是手下留情的结果,要知道,幕后主使可是打算要宇文天佑的命,而那几个世家子恰好是帮凶。
不过在这个吃人的地方,付天佑并不敢太过放肆,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查到他的身上,到时候无异于自寻死路。
虽然看不见东西确实不是一件好事,但付天佑作为一名演技卓绝的影帝,扮演一个喜怒无常的盲人并非难事。
在破旧的府邸待了差不多两个月,付天佑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这时,他才开始考虑攻略夏云攸的事。
因为暂时还毫无头绪,付天佑打算先去街上逛逛,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未可知。
于是,付天佑带着他唯一的贴身侍卫,拄着拐杖,在侍卫的搀扶下出了府邸。
来到一处热闹的大街,只听见周围一片喧嚣,叫卖声延绵不绝,偶有马蹄声从耳边掠过,尽管看不见,付天佑也知道周围是多么热闹。
逛了大概一个时辰,已是正午时分,付天佑被侍卫引到一家酒楼,准备用饭,没成想刚到门口,就听见酒楼里一阵吵闹,一道尖锐的女声差点刺破他的耳膜。
在酒楼的大厅,一个面容娇俏,身着粉色纱裙的少女用手指着一个容貌俊美,稍显狼狈的少年谩骂,态度极其嚣张跋扈。
“夏云攸,不仗着自己是定北候的嫡子,被睿王退婚就勾引我的未婚夫,你还要不要脸啊?”
“王小姐,请你自重,我和寇公子只是探讨一下诗词歌赋,并未做其他的事。”夏云攸面色阴沉,握紧了拳头,头上挂着几片茶叶,茶水顺着发丝往下滑落,打湿了衣襟。
“我自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做给谁看啊?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抹灭你勾引我未婚夫的事实,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是定北候的儿子,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好歹我也是丞相的女儿,谁怕谁!”
对着夏云攸谩骂的少女叫王可欣,是丞相府的嫡女,她的姑姑是宫里比较受宠的德妃,别看王可欣的长相颇为娇柔,她的性格在京城里却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很多人都习惯了。
本来王可欣这种女子是没人喜欢的,但她从小就订了一门娃娃亲,对方是寇国公的嫡子,长相英俊,性格温和,文采出众,王可欣从小倾慕这位寇公子,自然不能容忍其他人觊觎自己的未婚夫。
说完这些话,还不等夏云攸反驳,就有一个风姿卓绝的贵公子从楼上走下来,径直向王可欣走去,伸手拉住她,眉宇间满是无奈,道:“可欣,不可对夏公子无礼,我们赶快回府吧,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这人便是王可欣的未婚夫,寇公子对王可欣说完,又转头对夏云攸充满歉意地道:“夏公子,不好意思,我替可欣向你道歉,她年纪小不懂事,请你别怪罪。”说着就打算带着王可欣离开,并小声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为了不使寇公子为难,王可欣只好顺从地闭了嘴,临走前,高傲地瞪了一眼夏云攸,哼了一声就随着寇公子离去。
其他看热闹的人见闹剧结束,便纷纷散开,酒楼顿时一片空旷。
付天佑在旁边从头听到尾,本以为这场闹剧就此结束,没想到夏云攸在付账的时候又遇到了麻烦。
酒楼掌柜要夏云攸赔偿王可欣损坏的桌椅板凳的损失,而夏云攸身上的银子根本就不够,他只好对掌柜说等他回府去拿银子,掌柜怕他赖账,根本就不同意,指着他腰间的一枚玉佩道:“既然夏公子的银两不够,就拿你的玉佩做抵押吧,等夏公子带了足够的银两过来,我再还你便是。”
作为京城最大酒楼的掌柜,对这里的局势多少有些了解,自然也知道这位厦大公子并不受宠,生活非常拮据,所以就算知道夏云攸是侯爷的儿子,他也并不怎么买账。
谁不知道现在定北候的大公子早就失宠,这次更是因为退亲而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夏云攸今日本来是把自己平日里所做的画难道街上卖钱,却在半途中偶遇寇公子等人,被一探讨学问的理由硬拉到酒楼的,没想到他们刚吃完饭就见王可欣来找他麻烦,而那些与他一起同来的文人墨客,在见到这位丞相之女时便偷偷地溜之大吉,而说要请客的那位寇公子也什么都没说就拉着王可欣离开了。
到了此时,他要是还不知自己被算计了,他就不是用傻可以形容的了。
夏云攸紧蹙眉头,还没想好怎么说服掌柜,就见旁边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魁梧青年拿着一个银元宝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用低沉的嗓音道:“我家主子帮这位夏公子付账,多出来的不用找了。”交代完,他就转身走到付天佑的身后站立。
夏云攸一抬头,就见一位相貌英俊的青年拿着一根拐杖站在不远处,他双目无神,气质阴郁,眉宇间带着一股戾气,衣着亦是朴素,只冲他点了一下头,不等夏云攸回应,便随小二往楼上包间走去。
掌柜把柜台上的银元宝收起来,对夏云攸道:“既然王爷付了账,那夏公子可以自行离去。”
夏云攸回过神来,问道:“掌柜可知刚才那人是谁?”说着他仔细思索了片刻,硬是没想起有哪个王爷是双目失明的。
掌柜头也不抬,一边拿着比在账本上写写画画,一边随口答道:“他就是那个从燕国来的质子端亲王。”
夏云攸恍然大悟,不知怎么的,想起刚才那端亲王的模样,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在走出酒楼后,他还下意识看了一眼楼上,想着改天等凑足了银两,定要把今天的饭钱还给端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