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划过月桂树》豌豆花开

2、伤逝(2)

　　这十几天，她把女儿托付给邻家阿婆，说是出差，其实是去寻找一个人，一个能在自己离开后继续陪伴女儿的人。几经周折，昨天终于找到了他的地址，却只去了一封信因为不想再见，纵然是在十年后的今天。手头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可是突然想见一见女儿，这愿望是那么强烈以至自己都无法阻止自己脚步。怕憔悴的病容吓到女儿，来之前特地化了浓浓的妆。女儿还小，今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未来必定很幸福，所以即使是回忆也只可以撒满明亮的阳光。
　　“叮呤呤…”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过，放学了，孩子们从不同的方向涌向校门。人群里的星雨一眼就望见母亲静静的立于树阴下，微笑着。
　　母亲很美，有着如瓷般光洁白皙的皮肤，笑起来弧度很美的唇和若隐若现的酒窝及一双大海般深邃的眼睛，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心事。星雨模糊的觉的母亲有心事。整理旧物的时候会柔柔的笑，仿佛有圣洁的光芒在闪耀，有时又会一个人不明所以的暗自神伤，甚至泪流满面。今天的母亲更奇怪，面容平和看起来却那么疲惫那么脆弱，是因为那盈盈的眼角让自己产生了幻觉？
　　“妈妈”星雨远远的向这边用力招手。
　　望着可爱的女儿，清婉不禁缓缓蹲下，伸出双臂一把抱住急急扑过来的小鸟儿，紧紧的，久久的…
　　“妈妈你怎么这么久才肯回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一时悲喜交集竟呜咽开来。
　　松开女儿，轻轻擦拭她腮边的泪水。清婉定定的凝视着星雨安慰道：“傻孩子，妈妈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你看，妈妈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妈妈，这次不会又突然离开吧？上次你走的时候都没告诉我一声，害我担心了好长时间呢。”她不懂，不辞而别不是因为突然，只是没有勇气面对离别。
　　“不会了，是妈妈不好害雨儿担心，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了。”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抑制住汹涌而出的泪和颤抖不止的声音。

　　回家的路上星雨牵着那双冰凉的手开始兴致勃勃的汇报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
　　“妈妈，上次考试我又拿了第一呢。”
　　“雨儿从来都是最棒的，”轻轻的刮了一下女儿的鼻梁，一眼瞥见街对面的小摊在卖粽子轻笑道：“雨儿，在这儿等妈妈，我去买一只你最喜欢的竹筒粽子当作补发的奖品，好吗？”那笑容薄的如同雨中的梨花，单弱，苍白，风吹过，随时会飘落。
　　星雨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是紧紧的抓住那即将离开的胳膊，莫名的心慌，好像只有像刚才那样走下去才最另人安心。
　　清婉微愕，转过身拍拍她的脸颊哄劝道：“雨儿乖，妈妈很快就回来。”
　　极不情愿的松了手，望着那如秋叶般单薄的身影一点一点的远离，心里不安的默数“一，二，三，四……十 。”心咯噔一下，脚步定在了一棵槐树前再没向前移动而身子则倚着树干缓缓的随一朵槐花跌落在地。看不清表情，只留一个异常瘦削的侧影。
　　“妈妈”星雨从惊愕中缓过来，飞奔过去，就知道不能放开的啊。
　　清婉疲惫的张来贮满泪水的眼睛，颜色雪白，气若游丝，望着年幼的女儿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雨儿，妈妈可以离开一阵子吗？”
　　“不可以！”
　　“雨儿，如果妈妈真的离开了可以照顾自己吗？”
　　“不可以！！”
　　“雨儿，以后妈妈不在你身边，无论如何都要快乐的活下去，可以吗？”
　　“不可以！！！”
　　“雨儿乖，雨儿要听话。雨儿啊，你要记住当流星划过月桂树的时候，小孩子的歌声可以被带进遥远的天堂，那个时候让妈妈听一听你的声音可以吗？”虚弱的闭上眼，停歇了一会接着说道：“雨儿，妈妈很累了，想要睡一会，可……”声音渐弱。她就像一只风筝，失却牵绊后可以安心的坠落了，渐远的身影最终消失于天际，是上帝收回了他的天使吗？
　　明亮的眼神涣散掉，一滴饱含着不舍与牵挂的清泪滴落在地碎成无数水晶就这样为一个美丽如歌的生命永远的画上了休止符。
　　“不可以，不可以，妈妈，我说过不可以，你怎么就可以离开了呢？”一个九岁孩子的声音竟那么茫然、无助与凄厉。
　　时间在那一刻定格世界也就显得不真实，所有的行人潮水般涌向树下，所有的槐花的都跳着狂乱的舞，低低的唱着仿佛来自遥远未来的歌，又看见妈妈走向街对面时的背影……
　　头脑很乱，明明是去买东西怎么就说是离开了呢？
　　离开是什么意思呢？
　　真的走了吗？
　　那又去了哪里？
　　妈妈你到底在干什么？
　　汹涌的泪化作满天的雨，下了很久很久……

　　“星雨”一声悲戚却坚定的呼唤。抬起泪水模糊的双眼，一个陌生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

　　那个傍晚仿佛所有的槐花都落了，一地花瓣埋葬了很多东西包括她的红颜美丽，无人能敌，包括一段缠绵悱恻的记忆。

　　又是一个清秋的傍晚，风袭过却已像是深冬了。静静的墓园里一片萧瑟。星雨站在墓前喃喃道：“妈妈，赵叔叔要带我去一个遥远的城市，明天就会走，我不能陪您了，您要多保重。听说那边有很多很多的月桂树，我会经常看星星的，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啊。还有，昨天……昨天我说的话都是骗你的，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走。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您就放心吧。”那小小的身影早已哭的哽咽难抬。
　　在墓园僻静的一角，一大片野菊正开的泼泼洒洒，格外清爽精神。星雨走过去摘了一束想送给妈妈做最后的纪念。摘完后转身，抱着花儿身子就僵在了那儿：一个高大的背影缓缓跪下，表情凝重，没有忏悔，没有泪水，有的只是痛到及至时的心死。
　　西天，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