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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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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的夜晚如期而至,只是今天与往常相比略显寂寥。
这都要归功于那个坐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那片阴影中的人。没有人能看清那里到底坐着谁,甚至,都没人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在那儿的。能看到,只是阴影的周围站着几个人,各个西装笔挺,面容肃穆。
没有人愿意靠近那边,连本应该爆炸般的夜晚都为他沉静下来,气氛略微显出紧张,不少人开始离去。
阴影中的那个男人望向舞池上扭动着的女人,英挺的眉毛微微皱起,招了招手,一个保镖模样的立马跑了开去。不一会儿,那个被逼上台,紧张过头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僵硬的舞步被打断,麦克风里镇定却透露着焦急的声音让她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霓虹灯依旧闪烁,寂寞还在蔓延,剩下的人都是高傲不信邪的,却也还是三两个聚在一起轻声讨论暗夜的秘密。眼神时不时瞄向那处,却又在下一秒不着痕迹的移开。
而人群的不安在舞女被换下场的一瞬抬至顶点,似乎已经压不住那股恐慌。
转折突然出现,聚光灯下那一抹身影,纤细却唯美。
一身复古的黑色燕尾服绞着金边,袖口探出白色衬衣华丽繁琐的蕾丝,黑金长靴上细细的金链垂下,白色手套挡不住十指的纤秀瘦长,紫罗兰色领巾尽显优雅,礼帽下透明的单片眼镜在此时却让人看不透那份神秘,遮不住这繁复羽翼下男孩的妖冶,那是来自中世纪贵族的高贵与冷漠,礼貌而淡然。
台下人的视线都被那与窒息的颓靡格格不入的风景吸引而去,那份躁动不安似乎都被瞬间安抚,没有人想离开,他们只想要膜拜,王者的演讲,那是卑贱的奴仆无比渴望的甘露。
似乎连那个黑暗中的男人都被挑起了兴致,他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王的挑衅。于是,他应战了,他想看看,这个男孩到底为什么可以有这种气息。
而此时那个男孩却一脸不耐烦。
妈的,都说了不要推我,老子没脚不会自己走吗,简直搞笑,一群混社会几十年的居然被吓成那副死德性。老子打扮成这样有多辛苦你们知道吗,这衣服有多不舒服你们知道吗,居然还推我,老子差点摔死你们知不知道啊。
幸好刚刚那一踉跄没有被聚光灯给照到,不然老子丢脸丢大发了。
为了给林子涵一个好的印象我特意挑了这一身礼服,妆都画的无比细心。
我知道你就在下面某个角落里,林子涵,就算你有喜欢的人了也不该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吧,不然就真的丢脸了,对你,我可是一点自信都没有。
台下模糊的人影都盯着上面,似乎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右手一个响指,音乐如沉寂许久般响起,Croatian Rhapsody,优雅的钢琴音律动起来,手在虚空中一划,仿佛有琴键漂浮在不知名的某处,十指配合着节奏弹动起来。不甘寂寞似的,提琴的美妙从灵魂的深处飘出,伴着钢琴的空灵,你来我往,致死缠绵。
我的身体开始转动,背向观众,低下头,右手平行伸出,一个响指,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出现在手中,左手一个响指,一只白鸽站立在食指上。转向观众,身体随着音乐踏着舞步扭动,像是在冲破浑身缠绕的铁链枷锁。白鸽叼走鲜花,飞向人群。
节奏由缓变强,像是古老的城墙灰烬中那一片断垣残壁。有人如是说,它把血泪和尘埃倒映在夕阳中,明快的节奏,悲惨的画面。就像现在,我打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那朵开在战火中摇曳的小白花,在夜晚中,诉说着生离死别的凄凉。
随着节奏,我伸出右手,张开五指,那出现在掌心中微小的火苗随风舞动,在白色手套的映衬下无比妖艳,即使它微弱的快要死去。
别怕,我说。
音乐又一个激浪打来,我伸出左手,在左手掌心中另一抹小小的火苗跳动着,两粒火苗颤颤巍巍,相互吸引。我的身体剧烈挣脱着,唯一还平稳着的就是掌心中小小的火苗。
在下一个节奏浪口,我猛地合拢双手,合成十字,像是在祈祷灰烬中的新生。轻轻的对着手吹一口气,半伸到前方,缓缓打开手掌。
那是两个残破生命的涅槃重生,它们随着音律从我的掌心中蜿蜒向上,攀岩着并不存在的高峰。盛大的生命在我的魔术下诞生,让人敬畏,像那午夜的烟花,刹那即是永恒。
把那火束放进预先准备好的玻璃缸内,里面放满了冰蓝色的酒精和透明的冰块。火焰在酒缸中生生不息,照亮了那一夜的火树银花。我在音乐中张开手臂,开始舞蹈,在弦美中旋转出最原始的动感,那篝火前本能的颤抖。在我面前,是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的火种,它就在我面前绽放它对人类致命的吸引力。
单片眼镜反射的热度光芒,让人措手不及,无力参透,那遮掩着的真相。
我想,这场表演是成功的。当我在音乐的最后摘下礼帽致谢时,那种欢呼我从没有听到过,即使我早已无人超越,即使我已经成王。
我朝着不远处黑暗中模糊站起的人影微微一笑,对着他说,“我的贵宾们,这是在下为你们免费调制的一款鸡尾酒,名唤‘生命’,请品尝。”台下立刻就有服务生上来抬这酒缸。我拿出一个空的波纹杯,装满,往台下走。人群自动为我让出一条路。
我就这样毫无阻碍的走到那个阴影边,黑暗中的人没有反应,我就举着那喷火的酒杯,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阴影。那美丽的火焰梦幻般的把黑夜撕出了一个口子,男人英俊的相貌被隐约勾画出一个轮廓。
单膝下跪,奉上那一杯朝天挥舞火红发丝的少女,感觉手上的重量消失,我抬起头,朝他邪魅一笑,缓缓立起,站定在他的面前。
林子涵,我找到你了。
突然出现在原始光明中的艳丽玫瑰,被高大男人插进男孩礼服的上衣口袋里,而男孩只是歪头一笑,像是懵懂的孩子,把玫瑰拿出,极尽优雅的插进了男人手中的那杯生命。
那夜,冰蓝的液体,橙色的火光,还有那一朵枯萎在岩浆中的玫瑰。
瞳仁中也像在喷着火焰,绽放着生命。
澄澈空明的火焰玫瑰分开了暗夜中那片模糊,分开了暧昧的气息,不知,可否分开浓的散不开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