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去》赵肆

2、1

　　第一部载酒行
　　勿怕，且载酒行

　　九月初一　　　朝晴暮雨
　　纠至桃花镇见青丝。阳光懒懒地撒满小镇，暑气未降，空气中蒸腾着桃花甜蜜蜜的香。他ＣＡＬＬ了青丝，青丝懒懒的声音传来：“喂。纠吗？”
　　纠说：“我来了。你在睡觉吗？”
　　青丝说：“废话。到那里坐？”
　　纠说：“出来吧，我等你。”
　　青丝说：“好。”

　　纠在巷口站定，掏出烟来点了。未等第一口烟气呼出来，人便倚到了墙上。细密的头发于是遮住了水光盈然的眼。巷里青丝缓缓出来，纠转头看，一笑，张开双臂，于是一身粉红的青丝飞扑而来，在他怀中巧笑嫣然。纠手中的烟就掉到了地上，炙着幽思的青苔。

　　青丝随着纠进了他下榻的酒店。房间极缺乏人气，但还算干净。现在青丝就坐在纠的对面，百无聊赖的样子，一双诡诡的眼倏而瞅着纠的袖饰，倏而又在鉴赏自己指甲的颜色。纠又有一月余没见到她了。比起以前，她活泼得近似多动。然而任每一次见面都不欢而散，时隔一月二月他总又会想见到她。
　　青丝问：“要去了吗？明天？后天？”
　　纠不理，径自去给自己沏了一杯苦茶。不给青丝，她吃不得苦，只会玩水兼作贱清茗。
　　青丝也不追问，只是从纠手中接过茶来，优雅的啜着。和无赖的坐相十分不搭调。纠注意到她的小拇指微屈，象是自命了二十年的优雅，这种幽雅已入肉却还未及骨，让人乍看之下不辨真伪，以为她是个天生的贵族。
　　纠说：“后天。你近来好吗？”
　　青丝说：“好。“
　　纠说：“你说好总还是好的罢。”
　　青丝说：“干吗每次总这么问我？”
　　纠说：“身体自己小心。早点起床，早点睡觉，多见人，多洗澡，多欢喜。恩，不要再一天到晚臆病了。”
　　青丝说：“你要去多久？”
　　纠说：“我随时可以来见你啊。只是你从不肯主动ＣＡＬＬ我。只要你ＣＡＬＬ，我就来。”
　　青丝整个人摊在床上，头发嚣张地溢满了茶几，抬起眼瞅了纠一下：“知道了。你要把我宠坏了。”
　　纠笑了一笑，说：“我喜欢。”
　　青丝说：“可是我不喜欢。”
　　纠说：“你喜欢的，只是你怕有朝一日我不喜欢了。”
　　青丝说：“你好象很了解我的样子。”
　　纠说：“我不了解。否则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也许我不能确定我自己。”
　　青丝说：“说了等于白说。”
　　纠说：“知道吗？我已经被你宠坏了。”
　　青丝嬉笑：“怎么会？”
　　纠说：“你这么笑不真诚。我并不了解女人，我若变笨以为你离我远去了，那么一切会无可挽回的。”
　　青丝不言。
　　纠说：“你气我了？”
　　青丝说：“我累了。”从桌上起身，说：“抱我。”
　　纠笑了，说：“不要考验我。我毕竟属于能侵犯你的那个种族。”
　　青丝翻了翻眼白，说：“我给，你未必要。我不给，你未必就不稀罕。”
　　纠说：“这话实在。”

　　青丝终于如愿象猫一样腻在纠的身上。纠可以感觉到她凉凉的，软软的，带了桃花镇那种甜蜜蜜的香。
　　青丝说：“我就要嫁人了。”
　　纠只是笑，点了支烟。
　　青丝说：“那，你要娶了吗？”
　　纠说：“目前还不会。再过些年吧，娶总是要娶的。”
　　青丝幽幽地说：“听说有一种东西叫情咬。”
　　纠不说话。青丝的指流连在他的锁骨上。那里很媚，媚到情色，媚到让人想到耽美。
　　纠说：“为什么你总是以陷害我为至乐？”
　　青丝说：“客气。”
　　纠问：“有人要你吗？”
　　青丝说：“不见得。但总会有人要去的。”说完伸手掠了几根自己的头发来到纠的发上，细细看粗细色泽有什么不同。沉声说：“纠，我爱你呢。”
　　纠说：“我知道。”
　　青丝又说：“谁说我爱你？你不爱我，我干嘛爱你。”
　　纠说：“如果真是那么简单，多好。　－谁说我不爱你？”
　　青丝顿了一下，说：“是啊，你爱我。可没有多到促使你为我做任何事。”
　　纠说：“青丝，你要公平。我不会随随便便为一个女人在两座城市之间奔忙。”
　　青丝突兀地笑了，说：“我也只是女人而已，一涉及到爱与不爱的问题，就会纠缠不清。你总是把我看得高于女人，你就难免会惹伤心的。而我总是会自觉不自觉地朝你的假想去做，可我也是有极限的，我也难免崩溃。”
　　纠说：“你怎么会以为我不以为你是女人呢？”
　　青丝说：“我很安定，而你才是不安定的因子。若我可以离开，我会。若我可以使你安定，我会。而两者我都不能，我就只能这样子了。我没时间了，我还是做不到，只有放弃。可是说放弃要放那里？纠，若你不抓住我，我是抓不住你的。你何苦害我又莫名其妙地嫉恨我呢？”
　　纠说：“青丝，哎。。。你原宥我。一世一劫好长。我没有来世”
　　青丝不语，抬头望纠。纠和自己的脸都笼在烟幕里。他看起来美而模糊，自己则被曛得双眼发涩。
　　纠就要去南水国大完成继楚圣夜，黄甫段之后的第三部传奇了。而青丝仍旧呆在终年散发着桃花香的桃花镇上。
　　桃花开了，又落了。落了，又开了。
　　纠注定是一个传奇，而青丝注定是一个看传奇的。
　　那段距离有多远？要怎样才能免于破败？
　　青丝啊，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