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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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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很轻:“是吗?挺可爱的。”
袁珈抿了抿嘴:“谢谢。”
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会儿,袁安仰得脖子疼,于是抓着袁珈的手要她抱。
林佑康摸了把袁珈怀里袁安的头,说:“你先进去吧。老木还有话跟你说。我在外面再抽根烟。”
于是袁珈抱着孩子往办公室走去。临进门时她回头看了眼林佑康,只见他双脚微微分开站立着,双肩舒展,背却绷得紧紧的,从头到脚仿若一条直线。拿烟的手上一条条青筋暴起,锋利的嘴唇透着微微的血色含着香烟的滤嘴。面部轮廓刀削斧劈一般地利落。
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他回过头来,却看见袁珈推开门轻快地走了进去。同时听见她回答老木的声音:“陈先生的确是一表人才。”
老木一半是恨铁不成钢,一半是疼惜道:“你这样倔着,最后辛苦的还是你自己。”
她拿起包,牵着袁安讨饶一般说:“是是是,横竖辛苦的是我。苦死我算了。”
又陪着老木东拉西扯地说了会儿才以整理复习大纲为借口脱身出来。
刚一跨出门便见到林佑康跨立在楼梯口抽烟,脚边落了一堆规模可观的烟灰。
林佑康随手按灭了烟头偏了偏下巴,神情冷淡地问:“要走了吗?”
“嗯,明天还要带孩子去看病。”她终于看了看对方的眼睛,却马上撇过眼去,“再见。”
林佑康偏回头去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再见。”
他的声音因为抽过烟而显得沙哑,加上这背过身的姿态,竟有些永不相见的决绝之意。
袁安也乖巧地同他挥手轻轻地说了声再见。他没动,也说不出话来。再过了片刻只听见楼道里传来空洞的高跟鞋声音。
他猜,至少有七厘米。从前她就嫌自己太高,跟自己站在一起像个小朋友。
楼下袁珈抱着袁安步幅均匀地走着直线,一袭长裙令人遐想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袁安抬头看了看他。
袁安与袁珈有七分像。一双大眼睛尤其灵动有神。
他忽然想起从前他们在一起时自己曾说过,要生个女儿,一定要像袁珈。而他就做她们母女的避风港。
他走到校门的时候袁珈正抱着袁安在拦车。这里向来不好打车,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旁:“又见面了。”
袁珈愣了一下,将鬓发别在耳后道:“这里不太好拦车。”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嗯了一声:“一直都不太好拦车的。”
袁珈依旧不敢看他双眼,也不回话。两人就这样尴尬地站在路旁。任由来来往往的车辆把她们当做参照物呼啸而过。
林佑康静静的看了会儿路面,说:“一起吃个饭吧。”
袁珈对于见到他一直表现得很抗拒,闻言忙说:“不了,袁安最近拉肚子。我回去给她熬粥喝。”
林佑康勾起嘴角笑了笑:“袁珈,我有那么让你难受么?”
袁珈退后两步边转身边说:“不,但是我们……”
话没说完,林佑康便伸出手来拉住了她。
林佑康军营出身,日日夜夜的操练让他的手心布满了茧子,与袁珈光洁白皙的手臂摩擦着似要擦出火花般地烫人。
林佑康盯着眼前人的背影,慢慢地说:“袁珈,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看出袁珈内心的极力挣扎,每次当她两下为难时,便会不停地搓弄手指。
“好,咱们说清楚。往后两不相欠。”
他的脑海空白了片刻,但他军人的意志却还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冰冰的。
“两不相欠?袁珈,你可真够自私的。”
他想,如果是自己误会了她,那么小气的人大概会生气吧?会不会跳起脚指着他的鼻子骂?
然而袁珈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袁珈跟着林佑康绕了一圈走到停车场。
上了车林佑康俯过身去给她系安全带,而袁珈整个身体都僵硬得仿佛是打了石膏的病人。
车子里的气氛很凝滞。林佑康随手塞了张碟进去。张靓颖的声音便弥漫了整个空间。
“写了几封信给你,我自己都已记不起。过了许多年,他们不曾想起……”
林佑康抽了片口香糖嚼,过了会儿问她:“孩子爸爸呢?是离婚了吗?”
袁安听了抬头仰望着袁珈,也想知道答案。
袁珈摸了摸她的头,眼底是一片落寞:“出意外,去世了。”
林佑康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他本以为她会过的很好。有爱她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半晌才说了句:“不好意思。”
“没关系。”
到了饭店,服务员将他们引到包厢。
林佑康为她拉开椅子后坐下问:“想吃点什么?”
袁珈做好了准备想好了说辞,整个人也放松了些,翻了翻菜单道:“你是东道主,我就客随主便吧。”
刚说完,袁安便双手扒在菜单上,指着一条多宝鱼道:“妈妈我想吃这个。”
袁珈看了一眼,回绝了她:“不可以,这个太辣了。你还在拉肚肚,不能吃。”
于是袁安便乖巧地哦了一声,任由袁珈点了一份小米粥。
林佑康翻翻菜单,又看了一眼显然很失望的袁安,招来服务员问:“多宝鱼可以清蒸吗?”
袁珈连忙阻止他:“诶,不用了。她吃小米粥就好。”
“我也喜欢吃鱼,你忘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菜上来后对清蒸多宝鱼更感兴趣的显然是袁安,一条多宝鱼有一半进了她的肚子,小米粥倒是没吃两口。
袁珈用勺子舀了饭好说歹说才喂了小半碗。
看着埋头吃鱼的袁安,林佑康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袁珈,他笑了笑,说:“这孩子性格太沉静了。”
袁珈盯着袁安眼里尽是温暖的笑意:“从小就这样,带着也省心,就是身体不大好。还挑食,一点也不像我,我爱吃的她都不爱吃。”
林佑康仔细想了想那些她爱吃的东西,说:“我一直就很奇怪,那些东西你怎么入得了口。”
袁珈抬起头,然而看清了对面坐着的林佑康,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林佑康夹了口菜,笑容淡下去,想,梦总是会有醒来的时候。
他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五年的岁月将她的性子打磨不少,不再像从前那样锋芒毕露了。做了妈妈的原因的原因吧,人也温和了好多。听说在学校她是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
可惜,这些都不是为了他而发生的改变。
袁珈犹豫了会儿说:“当年我还以为……”
林佑康不过听了个开头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嗤笑一声道:“我知道。我也这么以为的。”然而到底心有不甘,遂低了嗓音问,“但你就没想过来找我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袁珈煞白了脸,握着筷子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着。
林佑康怔怔地看了会儿,心想,这双手是我曾在冬夜里紧紧握着温暖过,呵护过的手。
袁珈深吸了口气,涩着嗓子道:“对不起。”
于是林佑康又想,这声音也是我曾最爱听的。
他闷闷地戳了下碗,觉得心里堵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咳嗽下,说:“吃饭就吃饭,不说这些。”
然而饭桌上的气氛仍旧凝滞。
吃过饭林佑康主动道:“我送你回去吧,孩子睡着了你抱着她等车也不方便。”
袁珈本来想要拒绝,但是林佑康根本不听她说,径直开车去了。
坐上车林佑康很自然的输入了地铁3号线终点站。
袁珈急了:“你还是让我自己打车吧。多不方便啊。”
林佑康发动车子,面无表情道:“我不介意。正好趁着这段路把事情说清楚。”
袁珈无奈:“佑康,无论当年发生过什么,我们都已经走到现在的地步了。何必再纠结在过去呢?何必再为难我呢?”
林佑康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愤怒至极,他伸出手去捧住袁珈的脸,低声诘问:“什么叫我为难你?明明是你先放弃我,我找你要个理由不可以吗?这些年最难受的是我吧?!你口中说的过去,是我苦守着的将来。”
将来,袁珈听着这两个字终于哭了出来,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捂住眼睛的指缝里滴落下来。
压抑的车子里只有那清澈的歌声——
我的生活还要继续,好不容易。
林佑康松了手,颓废的靠在椅背上。“当年你和别人结婚的时候有想过,我可能还活着吗?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正在生死线上挣扎呢?”
袁珈摇头,那时的她哪里有空想这些呢?
林佑康抽出最后一根香烟点上,吐了口烟。在朦胧的烟雾中缓缓说了句:“袁珈,你怎么这么自私呢?说忘就忘了。”
袁珈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哭泣。
过了会儿袁安被满车的烟雾呛醒了,软软糯糯地叫了声:“妈妈?”
林佑康忙把香烟熄了,开了窗户让夜风吹散了烟雾。袁安这才又睡了过去。
林佑康将车开到小区外,为袁珈拉开车门。
袁珈抱着袁安往小区内走,走了没几步又换了个方向。跟在她身后的林佑康问:“怎么了?”
袁珈脚步不停,说:“家里没牛奶了,我买点带回去。”
林佑康神色淡淡,丝毫看不出才发过火:“嗯,我帮你拿。”
袁珈站在乳制品区,把牛奶看了又看,迟迟做不了决定。
直到林佑康伸手提了一件:“就这个吧,我们在部队也喝这个。”
结了账林佑康陪着她一直走到小区门口,袁珈道:“就到这里吧。”
林佑康一手提着牛奶,另一只空着的手插在裤袋里,只扬了扬头道:“我送你到楼下,牛奶这么重,你没办法一手抱孩子一手提牛奶。”
守门的大爷还是当年那个,她一喊,他便笑着给她开了门,还说:“回来啦,你爸妈在家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