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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尾声 ...


  •   我告诉他,你不能死。他告诉我,你可要好好活下去。
      “我若没死,你懂的。我若死了,你好好活下去。”每一字每一句我都放在心里。
      天际有微光,尚想保命的人都退出了战场了,那定是铭初凡下的命令,只有被战争麻木近乎疯狂的人尚留在此,只不过大多数都变成尸体了。我见不着他人,看不见一丝生气。一百五十个杀手全数阵亡。我手下的八大杀手,已逝去一位——清风。往日的嬉笑都为此沉寂。我眼前只剩下三个活人——白雪、流云、城离。
      我在他耳旁告诉他:“千千万万盏灯留在竹林,百首诗词都要为你吟。孤身惨陷缀灵里,此生相赠终未离,未离……”
      我原以为,这里只剩下三个人,原来还有一匹快马和一袭蓝衣。流云和白雪都倒下了,他们太疲惫了。而至于我,我是唯一一个尚未昏过去的人。一匹快马从远方奔来,马上有人,一个身穿蓝衣、滴血未沾的男子。我也没什么力气与之搏斗,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只是,只是没想到他一把抄起我,我瞬间就落在马上!急奔的马!凌厉的掌风!
      我疑惑、惊恐、悲哀!风城离从我怀中离去,我仍不知他的生死!便活生生被劫走了!天际的光,已不是微光,晨,渐渐来临 。
      我试图滚下马,但蓝衣男子锁住我的喉。我愤怒地颤抖着:“为什么?!”
      “雨颜,你听我说!我带你走,也会放你走,现在你跟我走了,你的朋友才不会被发现。”蓝衣男子说。马仍在狂奔,已不知走了多远,多远。只是一串串的眼泪落下,我问他:“你是谁……”
      “轩啊!蓝轩辕!”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他是谁,但觉颇为熟悉,尚持剑的时候或许与他很熟吧,我也不知他会把我带想何方,但至少他说我还可以回来。
      从此我的心里有三个人一直惦记着:柳灵儿、风城离、清风。后来的后来,我听说,清风倒下前说的一句话是:杀手的命,原本就是交给头领的!头领把我交给谁,即便是舍弃了性命,也要完成!
      我不知未离现在在何处,不知木临是否尚好,不知八大杀手的去向,不知城离是生是死。只是昏昏沉沉的,似在梦中一般,既然睡了,便让它继续睡下去吧……

      又是一间昏暗的地下室,这里见不着阳光。它是通风的,因而这里有火。这里算是最上等的囚牢,因为这里很干燥,只有鞭子抽打的声音,没有其它更严酷的惩罚。最上等的囚牢,自然是关最“上等”的人——莫冷玉。
      “你是最高的反叛者,是吗?”铭初凡望着满身是鞭伤的莫冷玉的双眼。
      “是……”他承认,他敢做,也敢认。
      “哼!”铭初凡一声冷笑,笑莫门三兄弟,一个聪明顶尖,一个浑然不知,一个阴险小人。他笑莫门竟出了个这样的体系,他笑莫冷玉有一个这样的二哥。
      旁边的囚牢里,也同样囚着一个人,只不过这里既潮湿,又肮脏。只闻得一声声抽鞭子声和惨叫声,以及求饶声。
      “啪!!”
      “啊!啊!大爷您放过小弟吧!哎哟!”莫老二悲哀而“冤屈”地祈求着,“大爷、大爷!嘿嘿,这位大爷……”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头上的发冠,镶着一块宝石,大爷您若不嫌弃……哎哟!”
      “老子我不吃这招!”抽着鞭子的人道。
      “哎哟!大爷,大爷,这策划的都是我那混蛋二弟干的!是他逼我的,和我无关啊!哎哟哟……求您别打了……”若他不是被拴着,恐怕他已是蜷缩成一团,还发出那令人寒恶的笑。
      在这边上等的囚牢。莫冷玉似乎早已知道他的二哥阿谀奉承,是个小人,所以他没有太大的惊讶。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莫门罢了。
      “莫冷玉,为什么你还可以这么淡然?”铭初凡傲视他。
      “你为了什么,我便是为了什么。你感受过的,就是我感受过得。你有所爱的,我也有所爱的。”他抬眼,“你的理由,就是我的理由。”莫冷玉眼角的余光有一抹黄色的身影。
      “我能理解,但我不能放你们走。”他冷静地告诉他,没有嘲讽,没有轻蔑。
      “我懂 ”他答道。
      或许莫冷玉就此消失在这个世上,莫冷玉这个名字渐渐被人淡忘,但至少有一个人没有——铭皓玲。只要她没有忘记,这对莫冷玉而言,就已经足够了。都说逍遥宫的桃花可以杀人,风城离便经受过,但显然莫冷玉没有。从前他并不认为逍遥宫的桃花能杀人,他只认为那不过是和烟渺阁的传闻一样,只是一个拒人于门外的传闻罢了。殊不知,逍遥宫的桃花果真能伤人,唯独他,是没有因主观原因而受过伤的人。
      我,也是一个痴狂的人。然而现在的我仍是无法冷静下来,我在新居中逗留有数月。期间两位师姐一直在我身旁,但我仍未能平静下来。偶时师哥也会来,他并不如我了解的那么凶残,是与传闻相反。后得知,在煞遥深夜闯进来救我的人也是师哥。我却一直想方设法地要去想去的地方。现在多数以沉默居多,就连白月和千墨我也不知她们现在身在何处。
      我仍旧无法平静,终日流泪。
      现在的模样,就是原来铭雨颜的模样。我照了照镜,镜子中的女子长发及腰,额上有一个晶蓝色的吊坠,发髻也戴上了步摇,弯弯的眉,一双杏花眼,高鼻梁,唇红齿白。着一身蓝衣,腰间紧束,好似个及笄少女。也难怪别人难以置信我是一个杀手,也难怪我没有了记忆。
      我也不知见物思人的感觉如何,因为我连一件“物”也没有,仅存的便是我心中的思念,脑中的画面。刚来逍遥宫时,我几近软瘫着,所有的悲伤都紧紧地锁住我每一条神经。柳灵儿的黄衣青纱我还忘不了,风城离的温柔我也无法忘却,还有八大杀手的忠诚我也惦记着,白月千墨呢……我想,等这么一天来了,我会离开逍遥宫。盟主还是盟主,铭家的地位没有变,烟渺却名噪一时,至于寒吟,我也没见过寒吟宫宫主,盗了寒石,我也落下寒症,也算是受了。似乎这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变的,就是煞遥覆灭了。我对它是否兴起并不那么在意,或许它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我想,只不过是我想罢了。
      在某一天的某个时刻里,总会有一个人来帮我。蓝轩辕,我也不知此前与他交情如何,但我的确感激他。
      蓝轩辕:“雨颜,我送你走吧。你疗伤已有数月,也无甚大碍。”
      我问他:“你送走我,你怎么交代?还有烟渺呢?”
      他认真道:“我还在魔教时,你师哥也打不过我。他奈我无何。至于烟渺,对铭家有恩,你师哥也怪不了什么。”
      我低下头:“从前我总是托付人照顾师姐,也曾托付过你,现在我想,你我皆是自由,我又怎能总托付于你呢?你若是有什么事来找我,去煞遥附近找我便可。”
      或许蓝轩辕只是认为我说得很对,做得也很对。我也认为他必定有一番作为,不需要臣服在别人之下。

      事后,我回去了煞遥,战争的硝烟没有残余,遍野的尸体也被清埋,或许有人会为他们祭魂吧,还有我那死去的部下,我都找人为他们超度了。我想已然过了一年了,若是他们未死,也必然有回去煞遥。但是我把煞遥翻了个遍,都不见他们的身影,或者活动过留下来的痕迹。然而我却见到了情烟,没多说话就把她的脖子给抹了,死之前她还在和我说她会见到城离,与他相聚。既然是为灵儿报了仇,我身上的包袱也轻了一些。若要问我舍不舍得,那断然是舍不得的。还有清风,清风也永远在我心上。

      竹林。清幽的竹林,娴静的女子,清雅的墨客,这样的生活我已经过了一年。只是忽有一日,有一位故人来临,他自上而下来,轻点竹尖落地,悄然落在屋前。阳光透过竹叶间的缝隙穿透下来,映在地上闪耀的光,有风吹过,竹叶窸窣,光点斑驳。
      他依旧是那件黑色的长袍,仍旧是那张熟悉的脸,仍旧是那声称呼。
      铭初凡:“雨颜,我又找了你一年。”
      我拿起剑:“师哥,你知道我会回来这里。”
      铭初凡:“有些时候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这里离逍遥宫这么近,你又何必去这么远找。”
      铭初凡问:“为什么我来时你不认得我?”
      我答:“你来时我便不认得你,但我总该认得。若说我还在煞遥时我亦不愿回去,如今我失去了一名属下,失去了朋友,以及失去了……”哽咽使我无法再诉说,我拔出剑:“师哥,许我十年长安吧!”
      “你的意思是,十年内都不许有人踏进这里一步吧。”他默然道。我也沉默,直至他消失在竹林的尽头。

      竹林中有一个人,一个沉寂的人。
      从离开煞遥至今已然过了两年了,心中的波澜早已平伏了,许多事都无法再惊起它。或许最平静的心境才能让我好过。这两年的确发生不少事,我虽在竹林中,但对外的事也不是不知,例如两位师姐的,又例如那位被我杀掉的煞遥派圣女情烟的。这些事除了身在事情中的我们了解,说书人也改编过不少。
      我的典故也不少,大部分都是改编过的,不过诉说我和情烟的那一段倒是挺准的。只不过少人知道柳灵儿罢了,更多的是在猜测缀灵为何而成废墟。故事或许是冗长而复杂的,但在岁月的长河中,即使是硝烟也会被沉埋,又何况一个五年呢。江湖事只不过是在客人闲时无聊的茶饭话罢了。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的繁华,每一场战争都有它的目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情感。我们在这当中,连我们也无法诉说清楚。
      只是偶然,我也见过琴殇,后知她是个世外高人,我此前亦认识她。我俩的谈话太过玄幻,也记不大清了。或许在他人看来,我这个销声匿迹的人,也算是世外的吧。

      五年。在竹林的幽阁中,我记得城离说过“且三年”。如今都五年了,五年过去了,我曾有这么一种冲动去找木临,但我又不知她现在到底是如何,我懂她的痴情,我也是如此,所以我必然帮她,但是,我是在思念风城离这个人。
      竹林幽阁,有人在抚弄素琴,悠悠的琴声飘荡在这里空灵的地方,思念悠长。但我听到的却是竹叶尖错落的声音,那是急促的步伐,不是自然吹动的声音。多少个五年也不会磨灭我那敏锐的听觉。
      “怎么?有客人?”我继续抚琴,直到五个黑衣人分别落到地面呈包围状,手指的拨动方才停下来。他们身着黑衣,对这里颇为熟悉,显然是观察了一段时间才来“做客”的。他们只有五个人,我却不傻,他们的身手我个个都了解,只是我不了解现在他们的头领还是否是我。
      我忍不住笑了:“怎么?几年不见,我就不认得你们了吗?”
      他们顿了一会,其中一个道:“楼主你看后面!”
      后面有什么?后面有一个人,一个青衣长袍的人,一个墨发垂肩的人,一个有一双墨玉宝石般双眼的人。他和风城离长得无甚差别,我心一定,先开口:“歌未大哥,怎有空来此闲坐,还把他们带来了。”
      身后的杀手一时语塞,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那人却说:“歌未?”
      怕是他不熟悉我这亲昵的叫法,又或许是他还并不知道我与城离。便换了一种叫法:“未大哥,那木临姐呢?她还尚好吧?”
      青衣男子笑了:“我大哥和木临姐隐居了。茗烟你说话怎刁难了我起来。你认得你的杀手,却不认得我风城离,的确有罪,罪大。”
      此前我一直不敢相信他便是风城离,直到他说出这名字。诚然心里泛起了一阵激动,顿了顿之后竟然愣住了。
      清幽竹阁中,步履轻轻,青衣男子一下抱着我,我隐藏了五年的泪水也渐渐滴落:“你没死啊!你没死也不吱一声给我听啊!”逐渐地我已经嚎啕大哭:“我在这里等了三年了,不!五年!你才罪大!”
      “那我娶你好不好?”他说。
      “好……”
      “咳!咳咳!!少主,楼主。”一把声音弱弱地响起。
      我问城离:“怎么少了两个啊?白雪呢?”
      折枝道:“咳咳,果然惦记着白雪啊,连残阳也忘了啊……”
      “那他们去哪了?”我问,忽然又想起当天我告诉他们我的身份时,残阳还颇为照顾白雪的。“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我悠悠道。
      煞风还是那么拘谨的煞风:“你放心好了,白雪和残阳都安好。找到你,也可让我们放心。”
      我默然道:“诚然,当天我也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们了,那天我翻了整个煞遥,连一丝的痕迹都没有……”话还没说完,城离已然靠近,他唇间轻轻与我触碰,不如当日满手是血的颤抖,亦没有他命我离开的触痛,只剩温和。
      我才知杀手仍有通情达理的技能,他们都悄然地退下了。
      ……
      往复昔日的沉吟,忘却不了辗转的柔情。唇间细语谁来倾听,指尖的缠绕谁在用力,相近的只剩双眼迷离。你有白皙的无暇,又有刺目的长疤。似指尖的轻抚,又似耳边的撩人。似五年的离别都化作一朝的融入,似五年的想念都化作深入。那些瘀处都是这些的见证。如雪的白纱,如墨的长发,他所碰触的地方尽是柔情。
      喉咙微灼,他轻颤,他俯身告知她,终生未离。
      长夜漫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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