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断裂 ...
-
第一章断裂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男人身穿白色大褂,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表情温柔令人觉得如沐春风,“现在,您有任何的,平日里不知道和谁说的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帮您解决的。”男人边说边看了看手上的文件,“所以,聂先生您不必有什么顾虑。”
男人对面是张纯白色的沙发,沙发正中坐着一个穿着一件砖红色毛衣黑色长裤的男人。他低着头稍长的刘海遮眼,看不清面容。这人双手支着下巴,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深思要说些什么。
屋子安静极了,没有人说话。
良久,砖红色毛衣的男人终是开了口。
“医生,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的心里实在是……很乱。”男人的声音有些闷,这种清亮的音色很容易被人听出有情绪在里面。
“没关系,您可以跟我分担一下,这样感觉会好点。”医生脸上仍然带着温柔的笑容。
“我觉得我很有问题。”砖红色毛衣的男人说
“我是个心理医生。有问题并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是否能解决。说说吧,您有什么问题?”医生转了个身,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看着始终没有抬头的男人。
“恩……”砖红色毛衣的男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是个同性恋。”
医生表情没变,“这不是问题,同性恋早就被划出心理问题的范畴了。”
“但是……”红衣男人顿了顿,微微抬起了头,医生终于看到了男人的眼睛,男人的眼睛又大又亮,似乎闪着光泽,看久了似乎要被吸进去一般。。
“但是,我喜欢的男人是我爸爸。”砖红色毛衣的男人微微皱了眉。
“这个……”医生想了想,“在男孩子小时候,的确会产生一种英雄崇拜,而你的父亲小时候是一个保护的角色,因此你自然会对你的父亲产生一种崇拜。这也许并不是爱情。”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医生。”砖红色毛衣的男人把支着下巴的手放下来,稍稍坐直了身,医生也终于看清了自己这位病人的长相,是个长得很好的男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漂亮极了,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而这位病人脸上是一脸认真,“我爸爸并没有在我小的时候保护过我——事实上,我和我的爸爸只相差18岁,对,也就是说我爸爸18岁时和我妈生了我,我小时候并没有见到过他……哦对了,我妈现在已经40多了。”
医生的太阳穴跳了跳,但脸上仍是一副微笑,“这……那也许更能解释你对你父亲的感情……”
“不,不只这样。”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此时男人完全打开了话匣子,甚至有些兴奋,“你知道我怎么见到我爸爸的么?天,他泡了我妹妹,当然,我妹妹是我妈和别人生的,但她才16岁就和我爸爸在一起了……好吧,我承认我爸爸很年轻,但是我爸爸非常帅,医生,如果你见到他一定会赞叹他的……”砖红色毛衣的男人脸上是一脸陶醉的表情。“这……”医生的太阳穴跳得更厉害“我想……”
“不不医生,您不需要解决我的问题,您只需要解决一件事。”红衣男人直视着医生,眼神中似乎闪着光“怎样才能让我爸爸接受我呢……?”
当聂流光推开门走出来时,就看到顾清远正靠在走廊上吸烟,走廊有一面是大落地窗,阳光大片大片洒进来,照在穿着白色衬衫的顾清远身上,竟有那么点圣洁的味道。
与此同时,顾清远也注意到了刚刚做完心理咨询的,穿着砖红色毛衣的聂流光,他看起来,非常,非常高兴。
作为和聂流光相识十几年的竹马竹马,直觉告诉他,聂流光有这种表现时,会有坏事发生
“怎么样?”顾清远随手把洗了一半的烟扔掉,略微挑了半边眉。
聂流光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几乎要拍大腿,“我靠,别提了,这医生可逗死我了!”
顾清远不想的预感更强烈,“怎么了。”
“我和他扯淡来着,又是同性恋又是□□的,最后还问他怎样让我爸爸接受我,和他侃了大半天,我觉得他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可好玩了,整个一变色龙!”聂流光笑的开怀
突然之间,聂流光走出的那间屋子的门,咔哒一声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戴金丝眼镜的声音出现在两个人眼前,医生手里拿着个水杯,看着两人,有些错愕。
聂流光眼珠子一转,突然凑到顾清远身边揽住顾清远脖子,一副亲昵的样子,之后带着甜蜜的表情,对着医生道:“医生,您真是太好了,我爸爸终于接受我了!!医生,我几乎要爱上您了!”
医生的脸一红,之后又一绿,往后退了一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聂流光爆笑,“你看,他真有意思……”
顾清远重重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唉,傻儿子,快叫爸爸。”
聂流光顺势收紧了还在顾清远脖子上的胳膊,一副要勒死他的架势,“滚蛋,你要敢说出去咱俩完了!”
顾清远不语,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说起聂流光这个人,打小到大,就是个小魔王,坏水都在肚子咕噜噜冒泡,可好死不死的这厮又长了张纯良的脸,大眼睛总会让人生出些纯良无辜的错觉来。
而天性乐观,没心没肺的聂流光的确是有些隐晦的秘密的。
一直健康平安,未曾受到过任何重大伤害的聂流光,记忆是断裂的。
完整的人生,不完整的记忆。
——“那种记忆,就好像我老妈炒菜用的葱啊。”聂流光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的草茎,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天空,“被切成一段一段的,怎么也连贯不起来,搞得我都在怀疑人生了。”说着,聂流光轻笑几声,叼着的狗尾巴草也跟着轻颤,“我到底是不是聂流光啊,聂流光又到底是谁啊。”
顾清远看着他,相识了多年的,向来古灵精怪的好友,脸上出现了少有的迷茫的神色。
而向来沉默寡言的,总是一副冷冰冰样子的顾清远却是笑了,本来盘腿坐着的他也顺势倒在了草地上,顺手抽了聂流光叼着的那根狗尾巴草,自己叼着,将自己的手背贴在聂流光额头上。
聂流光斜眼看他,“你干嘛?又抢我的草又摸我的头!”
顾清远闭着眼,漫不经心道“哦,以为你发烧成神经病了,平日一土鳖搞什么文艺小清新。”
聂流光听后暴起,刚想扑过去抢那根可怜的狗尾巴草,却听到顾清远又开了口
“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喂,你真当我神经病了。”
“如果这顺便能把你的神经病治好那就更好了。”
“不去。”
“为什么。”
“你可真逗,我为什么去看心理医生,看医生也应该拍个脑部CT啥的吧。”
聂流光盘腿坐好,低着头,刘海遮着眼睛,阳光射下来,在他的脸上投射出晦明的光影。
顾清远看着他的侧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便你,给你个建议罢了。”
聂流光就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笑了,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几乎反出光来。
事情峰回路转,当晚聂流光回家,晚饭的餐桌上,二老以一种委婉而不可抗拒的口吻提出要聂流光接受心理辅导的想法,聂流光表面不动声色,点头应下,暗地里后槽牙都要磨穿了。
——娘的顾清远,迟早打飞你。
而此时的顾清远,睁眼带笑意的,联系好了一家心理辅导所。
——以牙还牙的混蛋。
出了心理辅导所,望着荣光满面的聂流光,顾清远再也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这人了。
“晚上我妈叫你去我家吃饭。”上了顾清远的车,聂流光边系安全带边和顾清远说着话。
“恩。”顾清远应了声,启动了车子,聂流光顺着惯性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瞄了眼车上显示的时间。
下午,四点,四十八分。
聂流光转头望向窗外,两边的树木飞速的后退,令他有些眩晕。
下午,四点,四十九分。
他转过头,闭上眼,深深呼了口气,沉默不语。
下午,四点,五十分。
不知道第几段人生的三个月,十二天,零不知道多少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