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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五章:梦醒花落泪阑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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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时辰到了,该醒了!”
“郡主!起床了!”
君蓉睁开眼睛,看到的仍是头顶的床帐,是她最喜欢的青色,滚着金丝边。她揉了揉双眼,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懒懒地平举着手,任凭一旁的青青为她更衣洗漱。
“郡主,今天便是您出嫁的日子了,”青青为她整理了一下中衣,突然朝着门外叫道“郡主已醒,可以把东西端进来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一水儿的侍女手上各捧着物什走了进来,很快便又送进几个梳头化妆的贵人,连着几名嬷嬷,竟将她的房间塞得快要满了。
青青走了过去,接过为首的那丫鬟手上的长木盘,揭开上边的红布,送至君蓉面前:“郡主先换上嫁衣吧。”
她只得乖乖地跟着她走到屏风后面,又听青青厉声道:“郡主更衣,且先退下。”那边便响起诺诺的应声,很快便传来了阖门声。
君蓉双手平举着,看着青青帮她一件件地穿上嫁衣,神思却早已飞到了不知何处。她原本以为自己应当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过完这辈子,可是这一切都在一个月之间便变化得翻天覆地。
先是官骏上门求亲,殿上求赐婚,再来便是父亲萬平侯突然遭到了刺客袭击,所幸并没有受到皮外伤,可是这几天家里却突然来了不少客人,个个都是尊客,打着祝福的幌子,却和父亲相商了一整天。而且母亲也在开始张罗着要让娘家搬离京城,府里的一些丫鬟仆人也不知哪里听来了风风雨雨,竟然要辞离侯府。
可真是奇怪……
“郡主,您开心吗?”青青为她的腰带别上一个双环玉佩,突然开口问道。
君蓉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官骏的身影,他望着她的时候,总感觉心跳都会莫名加快……他俩自小便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从小都是官骏偷带着她到京城去玩,他还会手把手的教着她使剑,轻功,他们有时也会一起抚琴,或对弈,他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以后,也要在一起吗?
她微微红了双颊,应该是……开心的。
不敢对上青青探究的双眼,她胡乱转移着视线,隔着屏风遥遥望去,能稍稍看见那凤冠的大致模样,只见流光溢彩,明珠镶宝玉,几抹流苏,一看便觉要叫人挪不开眼睛。
青青最后为她束紧了腰带,又整了整她的裙摆,欣喜地说了一声好了。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累赘,君蓉这才开始睁眼看着穿在自己身上的嫁衣,不得不说,这件嫁衣不愧是皇帝钦赐下来的,光是金丝绣边的花纹,她也能在裙上找出好几百出不同的图案来。更不要说那些随处镶嵌的珍珠翡翠,估计是驮着这嫁衣走上一天,也够累呛得了。
她摸着嫁衣的袖子,总觉得有点不真实。这样就要……嫁了?
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蓉蓉,在吗?”沉稳的男声,辩不出感情,青青朝她挤了一下眼睛:“是侯爷,他定是来与你交代一些话的,我去开门。”
看着青青袅娜而去的身影,伴着满屋的喜庆,君蓉没由来地突然觉得心悸。
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起来,整屋的喜气洋洋突然化成了烈火熊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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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儿!时辰到了!该醒了!”
“蔚儿!起床了!”
木香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青色的床帐,而是仆人房的瓦顶。她揉了揉双眼,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后习惯性地要去叫醒李青蒲,却突然想起来,这里是将军府……
她叹了口,跟着馨琴去为官骏煎药了。
“呐,等这药煎好了呢,你就捧去给将军,”木香捣弄着药材,突然听到馨琴如是说道“你可莫要像上次那样使什么美人计了,我这次可不会替你求情了。”
美人计?什么美人计?
木香尝试着开口:“上次的事真是谢谢姐姐了……”
馨琴豪爽道:“我们是姐妹嘛!”语气忽又变得神秘“上次的事要保密,可莫要被公主知道,要不然结果你我二人都是知道的。”
木香的手一紧。
许是看出了木香的紧张,馨琴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听公主的侍女说,陛下很快就会为公主赐婚了。”
她扭开头,将药材倒入煲中,装作不在意地开口:“那郡主呢?”
馨琴听到这话脸色刷地变白,忙掩住她的嘴,又左右张望了一下,确保刚刚那话没被人听去后,这才得了空去训责木香:“你疯了么?大家都知道在这将军府唯一不能提的便是蓉安郡主了!幸而那郡主逃了婚,否则嫁了过来连将军也难逃诛九族的罪了,篡位,可是杀头的事呢!”
木香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
蓉安,君蓉。
待馨琴走后,给官骏喝的药也煮好了,她熟练地将药汤倒入碗中,忽又想起了那天李青蒲对她说的话。
“我可救不了他,你方才也看清了,官骏中的毒,分明是只有你们君家人才下的了得,也是只有你们,才解得了。”
可血仇如何能忘?侯门一百三十二条性命,皆了结在了午门前,那日的血,整整染了整个帝都。那时,官骏,你在哪?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在我最伤心的时候,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在哪?
片刻,她从袖子里摸出那“蔚儿”的药包,她之前就已经嗅过了,那是一种剧毒,可让人死在梦中……这似乎是一种很体面的死法,至少对于他来说。她哆哆嗦嗦地打开药包,里面是磨碎的白色粉末。
而后。
她倒了进去。
和着,不知从哪里来的。
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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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木香轻推开门,走到官骏的床前,迟疑着开口。
她对伪装成他人行事总有一种莫名的抵触,即使这次已经是易了容,换了声,甚至连原身最亲密的好友都骗了过去,可是一到官骏面前,未行事,便先觉自己露了陷。
“咳咳……”里面的人咳了两声,开口问道“是李先生的药?”
她轻轻应了一声。
“端过来吧。”他似乎是快要撑不住了,声音很是沙哑。
她端了过去,床帐里伸出一只干枯如柴的手。上次看的时候门窗都是关着的,惹得屋子迫是昏暗,当时心情又是百感交集,所以并没有好好地观察过他的手。可现在阳光正明媚,她又是心静如水,稍稍一瞥,她便看到了他手上的那个疤痕。
应该是在她十二岁那年吧,官骏那时也就十九岁,还未加冠,两人父亲共事一司,自幼走得便近。那天也不知道官骏是惹着了自己哪里,对剑时竟然就直接对着他的手背戳了下去。
幸而并无伤到筋骨,但自己也被侯爷禁足了足足两个月,但那两个月她却过得很快乐。每到晚上的时候,官骏就会翻过她的窗子来找她给她解闷,对弈的时候看着他的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总是会忍不住害怕起来。他却只是摸着她的头,笑了笑,那时说什么了?
木香胡乱地想着,看着他端过那碗药,就要喝下去。
看着他的身影,她突然都想起来了,甚至连那时他的神态也记得一清二楚——
他摸着她的头,鬓角连着烛光,眉眼是他向来的温润如玉,那时只看到他一张一合的薄唇,想着若靠上去该是多么的清凉。可是他那时说了什么?
“只要你喜欢,我整个人,都可以是你的。”
还有自己的心情,那彻夜都不能平复下来的心跳。
她后退了两步,不知道绊到了什么趔趄了一下,一个重心不稳便朝着唇未碰到药的他摔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木香重新煎好了药,托馨琴为她端给将军,说是不想再旧犯一次,惹得将军发怒就不好了。
馨琴好没好气地训斥了她一番关于方才鲁莽她得将将军的药打翻的事,才袅袅而去。
她一个人站在烟气氤氲的厨房,靠着炉子,慢慢用手指刮着手腕上的伤口。
从她这个角度往门外看去,可以看到院子里栽种着几颗桃树,枝繁叶茂,现下枝上已经吐了苞,再过几天,桃花就要开了,那时满园的桃红,应着莺莺燕燕,定是好风景。
她一直看着那些未绽的蓓蕾,突然想到药王谷的那些桃树,那个地方早春总是来得特别快,它们此时应该正绽得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