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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鬼秀才如何过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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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母女在一边闲聊,声音虽不高,忙碌的主儿们武功高,听得见。
文彬气得脸蛋通红,恨恨在心中将羽欣划归万恶情敌——挑花夸臭小子也就罢了,杜鹃看臭小子的目光更温柔得能滴出水。
羽欣却没将他划归敌人,颇为同情地打量:好小子一个,虽说脏兮兮的,盖不住目光纯净、天庭饱满,竟被刁丫头说成是“笨东西”。即如此,干嘛收人家为徒?
赵东成也不满,以他对杜鹃的了解,每当她用那种溺死人不偿命的目光看谁,准没打好主意。羽欣身上没带宝物,铁定是为着她的徒孙不昏头,拿他家小七当靶子!花儿更可恶,虽说男人不靠容貌立世,可也不能说他丑吧?从小到大他没受过这等鸟气,竟被女的评头论足!不是他自视高,男人就该长成他这付模样,肩宽能扛事,膀壮善挥刀,寻常面目笑常在,生意做万家。小七那种……不是他损人,那是一张公子哥儿脸,成天后头追着一堆瞎了眼的莺莺燕燕,毛个正事都干不了。
善良的穿越少年生气只气自己,某白道大侠却借题发挥,拿鬼秀才撒气。
鬼秀才一直在琢磨如何混过眼前难关,闻赵东成追究凤威镖局和海口店铺案,赶忙摆出一张哭丧脸:“赵大侠您可想岔了。小老儿只不过是替人出个主意,哪能得着上万两白银?不满诸位,多少年来小老儿提着脑袋用血汗挣的一点子酬劳,总是随赚随用,硬是了无积存啊!如若不然,小老儿这把年纪,不会呆在家里享清福?何苦冒着凭大的风险趟江湖玩命?直弄到身中巨毒,不得不来七星伴月求告。就因付不起药费,被发落到死亡谷以功抵债,小老儿的日子实在是过得艰辛……”
羽欣欠缺耐心,冷笑打断:“果然名不虚传,您老这张嘴不只会装鬼弄神,哭起穷来也一等一。不过呢,你有千般说辞,咱们有一定之规。”
鬼秀才呼天抢地:“七少爷,千乞饶了小老儿,高抬贵手呀……”
文彬不忍相看,他已经将羽欣定性为情敌,颇同情鬼秀才,他打工时见过不少随赚随用的“月光族”,日子挺惨的。他不在其中,是惦记着偷了家里的钱,咬牙学会精打细算,每攒够一两百块就寄回家。身为草根阶层,他难免有仇富情节,羽欣乃富家公子,在他眼里自然是阶级敌人!但他忍性好,没说什么、呃,是他的三观没太过歪楼,鬼秀才再可怜也是盗窃犯,况且鬼秀才出卖他和挑花,害他差点炸死自己人,他若求情叫脑残。
那头鬼秀才苦求半天无果,贾七少竟卡巴着指节貌似要动武,他只好眨巴着眼问:“这个‘一定之规’怎么个说法?”
赵东成淡淡道:“好说。阁下吞进去的吐出来。再则人有脸树有皮,赵某是等闲之辈,贾家庄的面子丢不起。银子这东西嘛,并不能解决一切,您老还得缀上点什么,比如耳朵鼻子胳膊腿,或者您老自废武功吧。”
鬼秀才面色如土,悲呼道:“你们、你们莫要这么狠啊!好歹放小老儿一条生路,这厢给各位叩头了!”当下便爬地上咚咚咚叩响头,直叩得泪水血水满面流。
文彬更不忍了,心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折磨人?
杜鹃看某徒孙的表情太过纠结,施施然踱过来:“天可怜见,怎生弄的这般惨?本妖斗胆僭越说个情。”
鬼秀才哭脸顿转笑脸:“杜仙姑,小老儿就知您是大慈大悲的活观音,救人于水火。往后去,小老儿家中一准供您的长生牌。”
“好说好说。”杜鹃一脸慈祥,若不是瘦了些,大有观音味。
文彬心扑扑跳,他就知道他一见钟情的姑娘,必是善良的!
但听杜仙姑温声细语:“阁下与赵大侠、七少爷并无血仇,银子的事,不如就吞进去多少吐出来多少,面子翻一斤头,总共五万俩。至于本妖吐血、徒孙生生被人斩了两刀皆拜君所赐,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跟您细算了,也是五万两。大家清了帐,晌午再开谷时,您老走您的阳关道。”
鬼秀才僵在那儿半晌没反应,看光景宛如中了邪。
好一阵,他才像被人生割了七八十刀,蓦地嚎叫:“吃人也不是这等吃法!小老儿全身零刀碎剁了亦凑不上这个数!小老儿走遍天下,恶魔凶鬼见得多了,尚没见过你们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杀掉我好了!”
赵东成面露不屑:“省了省了。区区一点银子,咱们还不看在眼里。鹃妹子方才说我和我家七少爷跟秀才兄没血仇,不全对,赵某吐了一大口血痰呢!这么着,血债血偿,面子债总共十万两银,一万两割一斤肉,七少爷看如何?”
一斤肉不多,可一斤人肉就要命了,再则这十斤肉也没定下从哪个地方割,包不定半斤就送了命。羽欣咧开嘴直乐,连声叫好。
挑花却在一边大呼小叫:“赵小虾,你大方过头了罢?什么肉值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龙肉也没这等贵法!”
鬼秀才则浑身哆嗦,双手握拳,像在啃自己肉般嘶叫:“罢、罢、罢!老夫技不如人认栽!今儿出了谷,老夫拼死拼活,赴汤蹈火,也一定挣够数目,届时双手奉上。”
杜鹃抿嘴一笑:“亏您老说得出口,出了谷由您老去挣银子,我等哪辈子才见得着您老的鬼影儿?”
马虎眼打不过去了,鬼秀才哭丧着脸道:“那您说怎么着?莫说老夫没钱,就算有大把的银子,也不能带着进死亡谷吧?”
杜鹃连连点头:“说的是。但这事也没什么难,本妖以独门手法封了阁下几个穴位,您要不想废了就得在三个时辰里解穴,这附近能解本妖所点之穴的只有岩姑。咱在您老背上留几个字,岩姑自然替我等收帐。”
“算你们狠,什么都算计得滴水不漏!”汗水和着泪水血水,顺着鬼秀才腮邦子淌落,那情形要多惨有多惨。
就见他悲怆望天,恨声道:“老夫实实在在没有十万两银子,找岩姑解穴又要大把真金白银,小老儿哪有?只能再入死亡谷!不如这么着,老夫提出一个交换条件……”
挑花扬起脸:“又是交换,你有什么宝贝?算命之术,还是你的三脚猫机关阵法?”
鬼秀才却是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水。”其声压得极低:“这谷中滴水贵过金,老夫机运凑巧,发现了一处泉眼,没第二个人知道。”
文彬一颗心大起大落多少回,终是忍不住了,豁地站起身,痛苦不堪道:“都落到这地步了,还想骗人?真有隐密泉眼,四五个月你都不出声,嫌命长了?”
鬼秀才忙低声下气:“是这么回事,自小老儿跟了你们师徒,这不是没缺过吃喝嘛,再则你们也没问小老儿水的事。”
挑花快气炸,她将鬼秀才逮来教识字是去年十月中旬,已入岭南凉季,凉季十天半月不下雨寻常事,为抢竹筒水,她和文彬不知冒了多少凶险,现如今鬼秀才竟一句话轻轻带过。
气极反笑,她吊起两只眼:“徒儿莫急,谅他老小子跑不了。鬼话连篇怕什么?前账后账一块儿算。”
鬼秀才哈哈腰:“若有泉,那十万俩便免了罢?”
赵东成跟杜、贾交换了一个眼色,慢条斯理道:“果然有,一切好商量。”(春夏季节雨水虽丰,但五月往后时不时连着三五天没雨,水自是紧要。)
文彬压根不信有泉眼,喀斯特地形虽说不是绝对存不住水,死亡谷肯定没有!
他为找可能存在的兽径,将这片不过纵横五六里的地盘翻了不下十遍,若有也该由他发现。但这会看看众人希冀的眼神,他也不好再多话,心道鬼秀才哎,不是劳资不讲义气,某萎人说的好,“性格决定命运”,你活脱是找死的性格,明年今日劳资会给你烧枝香,如果劳资能活到明年。
眼见那几位强捺激动,他估计没人有耐心等到麻雀烤熟,抢先一步出手,电光火石间三串麻雀捞到。
第一串敬献给事实师父,得了挑花满意的小眼神。第二串递给心仪的美人,杜鹃笑吟吟接了。第三串递给某少爷,只是“不小心”蹭到自己不知多少天没洗澡的身上。
羽欣没法不恶心,客气地婉拒,顾自取火堆边的干粮啃。文彬又敬大侠,赵东成接过来一折两半,还了三只给他。文彬心如刀绞,恨自己黑手下的太过婉约,没吐几口唾沫,却也只能咬牙忍耐。
一时粮与麻雀吃光,细碎的雨脚几近收住,寻泉之途开始!
他们走的不紧不慢,看在别人眼中,好似后来的三位在前三位的引领下熟悉地形。
六个人是这么排的:挑花、文彬走最后;杜鹃无惧脏臭,“亲热”地携着领路的鬼秀才走最前头;武功最高的赵东成贾羽欣走中间,当然不是无耻地受保护,而是不论有人前攻还是后袭,他们都能兼顾到。
羽欣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他对水之重要尚无深刻体验,顾自观景。话说死亡谷的景色正经美,嶙峋怪石千姿百态,雾气缠绕中有的呈墨绿,有的呈粉白,有的泛动金色,他觉得此地跟仙境差不离,半点不恐怖。
赵、杜可没这心情,他们是老江湖,意志坚定,心思只在目标上。
挑花和文彬更没半点心思观景,他们太清楚谷中多凶险,别以为武功高强就了不起,一个不留神,大有可能被末流干掉。
今天的行程超安静,一路走去半个人影没碰上,估计谷口一战给了众雄狠狠的震慑,别的不提,血肉之躯能抗火药么?
很快地头到了,此处距他们升火的石穴也就一里多。鬼秀才用下巴指了指一个石洞,示意泉眼就在里头。
杜鹃立即反手悄比手势,后面四位步子慢下来,状似不经意地拉开四象阵。
文彬痛苦,那山洞他经过不知多少回,高约两尺、宽不过尺,深不足丈,以前大概栖息过小兽,早八辈子被谷中人吃掉。这么个破洞,成年人躺进去得屈腿侧躺,被人一堵,除非有竹筒弹开道,不然等死;藏东西,里头是平整的石头,武林人眼利,大白天一眼能望到底,但凡多出堆碎石或土,等于告诉人此处有吃的,于是空置至今。
他不想看鬼秀才如何鬼混,背对山洞“忠实”地执行警戒任务。
因他背转身,也就没看到后面的事——
泉眼压在一块厚厚的石头下,若不移开,伏上面也听不到水声。这块石头自然是鬼秀才去移开。石一动,隐隐的水气便透出。
赵东成一把将鬼秀才拖了出来,杜鹃飞快施展缩骨功钻进石洞。
泉眼仅有两只拳头大,清冽,喝一口甘甜。她解下腰间长索,系了块小石头伸进泉中探深浅。乖乖,三丈长的索带放完了还够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