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人》颜卓越

5、Part 5

　　[一]
　　在圣常春藤学园的第一个周末，大部分交流生没有回家。
　　一是因为这里离市区有近两小时的车程，二是骤然安静下来的美丽校园实在很诱人，像是电影里的场景一样。
　　不真实的幸福感。
　　当然不仅仅来源于这如画的异国风味浓厚的校园。

　　卓羽在洗衣服。
　　林浅川的衣服。
　　Seagreen。海洋绿。这种作为布料染色极其罕有的颜色，是常春藤的代表色。
　　越看越喜欢。没有张扬地强占住你的整个视野，却在你接受它之后慢慢溢满整个视界。
　　好像那个人一样。

　　没有把衣服送到洗衣房去。潜意识里不愿意把他的东西和别人的混淆起来。
　　不该沾染上任何别人的气息。
　　在心里这样笃定地想，却恶作剧一样在漂清了肥皂泡之后毫不吝啬地在衣服上滴上冰蓝色液体。
　　阿迪达斯男士浴液，灰瓶的活力激情。有着自己最喜欢的味道。
　　曾经在和女伴描述对男友的设想时说过“身上要有我最喜欢的那种阿迪浴液的味道唷！”
　　看着盆里的衣服在水中泛起薄薄一层泡沫，那让自己喜欢到死的味道也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和着窗外吹来的秋曰凉风，印在卓羽隐秘的欢喜中。

　　“嘿，能进来么？”卓羽刚把衣服搭好从阳台出来，便看见了靠在门框上的女孩。
　　穿着藏蓝色的运动套装，显示出修长的双腿和美妙的腰肢。
　　抚了一下齐耳的直短发，左手里抱着篮球。
　　卓羽有些惊诧地把潘姬希请进屋。
　　“本来想找安莲去打篮球的，但她好像不在。能坐么？”姬希笑着问
　　“啊当然当然。”卓羽拉过自己的椅子“她午觉起来后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
　　“昨天的伤严重么？”
　　“已经没事儿了，只是擦破皮而已。喝东西么？”
　　“不用，我一会儿就走。准备去打篮球的，没事做很无聊，但是我技术太差，能教我打篮球么？”姬希盯着卓羽笑
　　“我？”
　　“听陆英司说你和他擅长的运动一样，所以你们是好搭档。”
　　“他这是什么蠢逻辑。我哪里有他那么废。”卓羽脱口而出却发现无意中说了别人坏话
　　但是对面的女孩却哈哈笑起来，她抱着椅背反坐在凳子上，开心大笑。“你说话好有趣，我喜欢。”
　　卓羽窘迫地笑了。
　　“怎么样？愿意当我的老师么？”姬希眨眨眼睛
　　“等我换身衣服。”
　　那这就是同意了。

　　卓羽换上白色的戴帽篮球服和灰色运动长裤。
　　姬希则自觉地转过身去欣赏墙上贴着的照片。并对摄影人加以赞赏。
　　然后两人抱着篮球出了公寓大门，相谈甚欢的样子。

　　[二]
　　篮球场上人很少。
　　陆英司和常春藤校篮球队的队长薄雷在单挑。
　　铂金的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晃得浅川眼晕。
　　他坐在篮球场边的空地上，被禁止踏入球场内部。
　　理由很简单，他骄傲的表弟绝对不允许任何对自己球技造成威胁的人靠近球篮。何况是非常有威胁的林浅川。
　　看着英司和薄雷开始比罚球，浅川几次想要站起来过去告诉英司应该有的技巧。却被陆英司严厉禁止。只能无奈地笑着坐回去。

　　又轮到英司。
　　“这次绝对进。”对着浅川像是打保证。浅川闭着眼睛点点头，懒得看他。
　　却发现对方像是没了动静。睁开眼看见英司怔怔地往自己这边望过来，回过头去发现对面的球场上走过来三个女生。
　　中间那个是昨天那英勇的门将。旁边是抱着篮球的姬希和一个耳朵尖尖的明德女生，叫什么筱雪来着。

　　“哎，你还投不投？”薄雷冲英司喊。他留着在明德绝对不允许出现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却一点不显得娘娘腔。并且总被人问“嘿，你是学艺术的么？”不胜其烦。
　　其实我是搞体育的。
　　最后薄雷也懒得解释索性闭着眼点头承认。

　　此刻英司只是一下一下拍着球，英俊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坏笑。
　　薄雷也注意到了对面球场上的三个女生。浅川站起来走过去。
　　“你小子在笑什么？”
　　英司躲开浅川踢过来的脚。
　　“三对三啊，正好。”
　　“跟女生打篮球？哦你自己去吧。”薄雷说着抢过英司手中的球
　　“诶诶誰說要和她们打了？只是玩儿而已。”
　　“你好无聊。”浅川摇摇头，插在口袋里的手都没有拿出来
　　“别告诉我你对女生不感兴趣。你喜欢男人么表哥？”
　　浅川朝那边看了一眼，三个女生正轮番投篮。除了那门将还像点样之外另外两个简直就是滑稽表演。
　　笑声传过来。
　　很想去问问那门将，伤口还疼不疼了。

　　薄雷扑哧笑出声来。表兄弟都诧异地瞪着他。
　　“不是，你看那个女生，投球像扔炸弹一样。”尖耳的那个。
　　“那是我们学校的高一生，我允许了你可以当她的教练。”陆英司厚颜无耻地说。得到一个白眼。
　　“佛祖会保佑做好事的孩子。”陆英司拍上薄雷的肩“我们个个身怀绝技却不能传授出去其实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是你泡不到美眉所以很悲哀吧。”薄雷嘴很毒。浅川看着笑容凝固的英司忍俊不禁。
　　“要不就过去打个招呼啊，反正也很无聊。”他好心的打圆场。
　　陆英司瞬间复活。
　　“先说好，不准对同校女生下手！”他扒住另外两人的肩，浅川此刻和薄雷才恍然大悟。
　　不同校的话，三个女生中只有潘姬希，男生中则是陆英司。
　　蓄谋已久啊原来。
　　陆英司已经右手搭着篮球朝对面球场走过去了。浅川和薄雷相视而笑，跟上去。

　　[三]
　　卓羽从姬希骤变的眼神中回过头来。
　　三个男生已经走到近前。
　　“这么巧。”陆英司笑着打招呼。那笑容卓羽太熟悉了，不怀好意的假笑。
　　再看看他身后跟着的两人，脸上都挂着止不住的笑意。
　　“你们不是想斗牛吧？”卓羽转着手中的篮球“这可不是势均力敌的两方唷陆英司同学。”
　　“怎么会。我想你们不会拒绝三位帅哥教练吧，并且绝对不收费的。”陆英司笑得很邪恶
　　卓羽看了浅川一眼，用询问的眼神，浅川不动声色地瞟了英司一眼。卓羽心领神会了。
　　“那你们准备如何教学法，是一对一还是一起授课呢教练们？”
　　“一对一当然是最有效的呀。是吧？”陆英司左右一瞥，身后的俩人忙忍着笑配合“对对”
　　“那你…想教哪个？”
　　“咳…”陆英司清了清嗓子“根据最强应该教最弱的原则，我觉得我该教你们中间最弱的。”英司盯着潘姬希。
　　后者一直淡然笑着看着前者的表演。“你是指我么英司同学？”姬希一扬眉毛
　　“哦我可没这么说。”陆英司摊手
　　“我觉得我们有自主挑选教练的权利吧。”一直没说话的柳筱雪道出了真理。
　　陆英司意料之外的冷场。
　　“请先让我们了解一下你们的教学水平吧。”姬希抱着臂提出。
　　这小妞儿，从来都喜欢折磨我。陆英司郁闷地想。
　　依然是浅川出来解了围。
　　“那我先来吧。”他从英司手中接过球“其实球赛中最重要的是配合与控制。这就要求传球与运球的技术过硬。一般女生最薄弱的就是这个地方。因为你们的拿球姿势不标准。”他抓着球“当然你们的手没有男生的手大，若像我这样拿着会很困难，所以要熟练才会得要领。你们先运给我看看。”
　　三个女生都配合地做了。
　　“像姬希那样运球的话，很轻易就会被截断。”
　　“那简直就是拍皮球嘛！”陆英司补充道，享受着潘姬希怨恨的目光
　　“只有卓羽运得很好。你们就应该像她那样，看”浅川镇定而严肃地抓过卓羽的手腕，托着球放在她手下，然后摆正她手指的位置。
　　细微的触感。微凉的指尖。紧张到没有时间鉴定那手指是否柔软。
　　卓羽的耳朵里除了浅川没什么语调变化的讲解之外全都是心跳声。此刻他的大手正盖住自己的，比划着拿球的姿势。
　　时间在一瞬间被无限拉长，像是被阳光染上了温度，温暖而柔软地覆盖住自己。
　　好在很快浅川的讲解便结束了，解放了卓羽快要掩饰不住的窘迫。

　　“行了你们俩技术都很好不需要训练。就请把球让给我们两组吧，道具严重缺乏呐。”英司抢过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主分了组。
　　于是浅川和卓羽笑着站到一边去，看着另外四个人围着球架跑来跑去。

　　“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了，小擦伤而已。”
　　“那就好。”
　　然后就没了交谈。
　　卓羽看着球场，英司不知在和姬希说什么，女生笑着举起篮球佯装要砸他的脑袋，男生也笑着躲闪过去。
　　筱雪旁的那个男生倒是一本正经地纠正着她的投篮姿势，每一点进步都拍手以示鼓励。
　　而自己身边站着的人，又把手插回了口袋。脸上依然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在身边让自己心里忐忑又安静。
　　卓羽试图找些话题来，但始终还是没开口。她想起自己对安莲说过的话“我不会对你弟弟起歹心的。”
　　是啊，像他这样纯澈干净的人，珍稀得像是冰山上的雪莲一样。
　　怎么可能和自己这种腹黑在一起。
　　所以还是趁早把这念头掐灭了吧，省得以后痛苦。

　　等到英司他们抱了球走过来，太阳已经偏西。
　　六个人走在通往公寓的校道上。
　　英司兴致少有的高涨，显然也感染了姬希，两人依旧眉飞色舞地走在最前面。
　　中间是薄雷和筱雪，像是在谈论养猫的话题。
　　浅川想要跟卓羽说些什么，却发现她眼睛盯着前方严重走神了。
　　最终到了分岔路口，前面四人已经挥手告别，浅川一边回应着英司的呼喊一边低下头来对着终于不再神游太虚的卓羽说出已经憋了一个下午的话“多添件衣服吧，你的手很冷。”然后追上了同伴。
　　留下卓羽一个人愣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四]
　　没灵感。
　　林安莲索性将画笔一扔，砸在颜料盘上，画布上立刻多了串细小的彩珠。
　　无论如何集中不了精力。
　　【虽然目前没有透露任何情节但读者们依然从罗琳前几曰的访谈中发现了这样一句话“有一个人处于死缓状态。”】
　　昨晚上网时无意中看见的评论毫无疑问的是自己坏心情的罪魁。
　　想去杀了那个女人，又觉得自己可笑。
　　只是小说而已。何必呢。
　　可那人就像是自己灵魂的一部分。谁能够笑着看着自己的灵魂被生生割舍。
　　虽然卓羽表示理解因为她对于少爷是一样的担忧但是相比之下那人的可能性该名列榜首吧。
　　像是被按在水池里溺毙，没有办法缓解。根本不能想到“死亡”这个词。
　　全身的细胞都在呼啸着“我愿意替他去死！”而现实就是自己在根本无法触碰到他的另一个次元空间里无力的悲伤着。
　　好烦。

　　本以为画画可以让心情平静下来，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画布上的东西抽象到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想回英国去。
　　但依然没有用吧。去暗杀罗琳？
　　她值得么？冷笑一声。

　　安莲站起身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室内。攀满了墙壁的常春藤叶子已经有些泛黄。
　　是秋天来了么。
　　艺术楼是栋小巧精致的建筑。被常春藤覆盖着，分散着画室和音乐室和舞蹈室之类。
　　林安莲从二楼画室的窗子里探出头来。想要呼吸新鲜空气一般。却突然听见一阵乐声。
　　是钢琴。
　　像是在试音。先是断断续续几个单调的音符反复响起，再然后就连成了舒畅的调子。

　　谁在弹钢琴？

　　带着这样的疑问林安莲循声出了画室，走向三楼的音乐室。

　　透过低矮的窗子看见了声源制造者。
　　阳光将常春藤的叶影投在黑色的钢琴上。使琴身变成深浅不一的光影组合。
　　也把坐在琴凳上那人的白衬衫踱上一层温柔的浅金。显得黑色的发稍也柔软起来。
　　弹琴的人闭着眼睛陶醉在德彪西纯净跳跃的乐曲中，没带眼镜的侧脸比平曰里显出锐气来，和着曲子透露出陶醉的神色。修长的手指是翻飞在黑白琴键上的精灵。
　　“M am ma mia.”一句感叹脱口而出
　　琴声止住，杨俊逸回过头来，看着门边的女生诧异的问出“你会意大利语？”
　　“不，只是喜欢这句口头禅。”林安莲笑“抱歉打扰了你，钢琴家。”
　　“咳…只是爱好而已。”
　　“你若有意成为钢琴家，定能留下传世之作。”安莲打趣
　　“你说的我很惶恐。”杨俊逸戴上眼镜站起身来“下午刚刚申请到音乐室的钥匙，就来试试音。你也来弹琴？”
　　“不，我在底下画画，被琴声引来的。你不要停，继续弹啊。”
　　“弹久了胳膊会疼。”杨俊逸无奈地动了动手腕。
　　“你的胳膊到底…”
　　“小时候的一次事故。没有残废已是好的。医生宣布我不能再弹钢琴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他微微一笑“不过我没有听他的。现在不是照样弹得好好的。”
　　“你不怕万一伤到后果很严重么？”
　　“这世上有太多假设了。都去想得话就全变成负担。我也害怕。但后来发现怕到最后就变成大无畏了。无路可走的话就只好跳崖了。”男生扶了扶眼镜，轻松地说着自己的经历。却发现眼前的女生拧住了眉，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

　　怕到最后，就变成大无畏了。
　　那么，就无畏好了。死了又怎样，他永远活在我心中！
　　林安莲想着自己振臂呼喊的豪迈样子不自觉笑起来，回过神发现杨俊逸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连忙清了清嗓子。
　　“那个…有兴致合奏一曲么？”
　　“哦？”没有想到的提议“好，好啊，你要弹什么？”

　　夕阳照着钢琴前并排坐着的两个人。
　　细小的微尘在光束里翻飞。混合着琴声在室内凝固下来。
　　像一张模糊的暗色胶片，美好而忧伤。

　　[五]
　　毕礼安还是抽空回了家。因为母亲打电话来说想儿子了。
　　他一时心软没有坚持住导致了决定性的错误。
　　屏住呼吸吃完母亲做得甜到好似来自另一个星球的汤圆，他解脱地想终于可以回去了。
　　天琅发短信来说让他多带些游戏盘回来。
　　于是毕礼安抱着一包夹在课本里的光盘钻进了爸爸的车。

　　推开宿舍门礼安大喊一声“天琅我回来啦！”却没有得到想象之中的热烈回应
　　坐在电脑旁的苏天琅慌里慌张表情极其不自然地挤出一个笑发出单一的发声词“哦，啊，嗯。”
　　“你被人打了么？”毕礼安打开包倒出游戏盘“看看我带回多少好东西！”然后拿着一张跑到电脑旁“这个你玩儿过么，超赞的！”
　　没想到苏天琅侧过身子像是要挡住屏幕。
　　“你怎么了？在看什么？黄色网页的话我也要看啊！”毕礼安拨开他
　　“不是，我觉着百度还真是搞笑的东西，居然搜出了这个。”苏天琅尴尬地指着网页。
　　“明德高中贴吧？这个我早知道了”
　　“不是，你看这帖子。”
　　毕礼安凑过去仔细地看“明德美少年之恋爱物语！？”这什么东西！
　　“居然有提到我们俩，真够好笑的。”
　　毕礼安往下拉着网页，帖子中写着
　　“明德中学高一年级的毕礼安与苏天琅也是当之无愧的美少年新起之秀。
　　然而更加吸引众人目光的却是两人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地超亮眼班长组合。
　　他们也是全年级唯一一组同性搭档。
　　在当今盛行耽美风的潮流影响下，这两位美少年是否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幕后故事”已成为广大同人女们的聚焦热点。”
　　“那个…我去洗澡，你慢慢看。还挺有意思的。”接着还未等毕礼安做出反应苏天琅就已经变成音速小子奔向浴室了。
　　毕礼安拉过椅子坐下继续往下看。
　　下面的内容让他毛骨悚然。
　　这居然是整个贴吧点击率最高的帖子。跟帖诡异的踊跃。
　　甚至有人开始在下面给他们写同人小说，竟然还开始接龙！里面不乏限制级场景，诸如“苏天琅有力的胳膊搂住了毕礼安的腰…”以及“天琅愤怒地将毕礼安推靠在墙壁上，将他围在自己双臂环起的逼仄空间里，俯身看住他，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痛苦‘礼安，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么？’毕礼安为难地不知作何回答，不想苏天琅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紧紧帖在自己胸前，深情而忧伤地说‘这里面…有你。’这时毕礼安再也抑制不了自己心里呼之欲出的情绪奔涌，不顾一切地抱住了眼前的男子…”

　　“啊啊啊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毕礼安手忙脚乱地关上网页，浑身发抖。胃里已经消化了一半的汤圆争先恐后地想要跳出来。
　　他终于抵挡不住冲进了洗手间。

　　毕礼安用凉水冲洗着脸庞已求得清醒。可是脑海中那些画面依然挥之不去。
　　天琅居然评价“挺有趣”这像是有趣的东西么！
　　哎等等！进门的时候他那么慌乱，又在自己走后偷偷看这些东西，他不会是….
　　毕礼安打了个寒颤。
　　不会的不会的，他是正常的，他…他没有女朋友，甚至连喜欢的女明星都没有。
　　不会的不会的，那只是小说而已，小说，胡写的，瞎编的，不是真的，没有人相信的，可是那么多人回帖，还接龙！

　　“天啊这什么世界啊还让不让人活啊那是我同屋啊啊啊啊啊啊！”毕礼安对着镜子里面容扭曲的自己崩溃地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