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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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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看窗外,我家楼住得很高,窗外就总是没有景物的天。哥和他的朋友笑声渐近,一种很恶心的感觉直窜心间。我被从床底下拖出来,用细小的针扎脖子,恐惧让我更加痛苦,直到哭喊出血。现在想来,很滑稽。他们净顾著扎,我净顾著哭,好像全无关系。本来,我们应该相互观察。精疲力尽的时候,就看天,没有异动的空间,静下心来,感痛。从那一刻开始,我学会的观察。’
(安慧日记)
安慧是个可爱的男孩子,有时候,夏染会跟他在一些小问题上争执,他就会站直了,很认真的看著夏染,说,给个理由。夏染就会编很乱的理由,安慧竟然会为这个理由侧著头想很久,说,也对。
午饭过後,安慧十分安静,给他小花圃里的一朵朵淡白的小花儿松土剪枝。夏染曾想过再种些别的花,被安慧阻止了,他说他不愿意惊扰花下的灵魂。夏染看著这个阳光下认真刨土的少年,一阵感动。兔子那件事情後,安慧对邻居家的小女孩儿一直避而不见。
夏染相信,这个夏天,他会让这个受伤的奇异的小小灵魂恢复到活泼开朗的样子,用他全心全意地爱。
安慧偶尔周末的时候,不回家。夏染有些担心。他还是笑著的。
星期六晚上,夏染和家里通完电话,去找安慧。他正聚精会神的看著一个黑棕色的小本子。夏染叫他,安慧?他突然抬起头来,受惊的样子,下意识的把手扶在自己正在看的一段文字上面。夏染尴尬的笑了笑,说,我一会儿找你。转过身,听到安慧叫他,染,你想看吗?
夏染回过头,看了他一会儿,说,想。安慧低头沈思著,推过去。
“太晚了,回家的路很黑。磨砂玻璃的屏风後面有人在笑,是谁?我看不清楚。往前走,被路上的瓶子绊倒,再抬起头来,已被粗暴的抓住。如此的近,近到我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一样的眼神,绝望而空洞。习惯性的微微上翘的嘴角。似笑非笑。我的头发被他用力提起,往墙上撞,我听得见咚咚的声音,哥,放开我,我想吐。散著长发的绝望的脸涌著泪水的女人,朦胧中怜惜的看,我下意识的喊她的名字。突然头皮被揪裂,脑袋被狠狠的摔在地面上。眼前瞬间的雪亮,女人在喊叫,叫我的名字,平安的安,聪慧的慧。”
夏染看完,静在那里,看著这个趴在桌子上,头枕在臂弯里,沈思的少年。安慧抬起头来,笑著看著他,晶亮的眼睛像个漆黑的潭,话的声音突然在静默中响起,给夏染前所未有的震动。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怎麽办?
夏染蹲下身轻轻把他的头搂在怀里,渐渐的,安慧哭了,闷著声音说,染,我什麽都没有,原来有的,也叫我弄丢了。我该怎麽办。夏染把他搂得更紧,安慰著,没关系,我有的,你慢慢会有。不怕,乖。
安慧和夏染走在小院里,安慧问,夏染,喝不喝啤酒?我去拿。夏染点头。
黑啤很苦,苦得没有味道。但安慧喜欢。夏染问他,安慧,你为什麽喜欢黑啤?
因为它苦,下药方便。
夏染看著安慧面无表情的喝著啤酒,眼望著前方。停在哪里。安慧转过头笑来,说,开玩笑的。
安慧低著头,说,染,你讨厌我吗?
夏染摇头,说,怎麽会。别再想以前的那些事情。
安慧说,我哥,其实,现在我还是挺想他的。说著,安慧笑著看著夏染,眼泪流下,凄迷无助。夏染轻轻的握握安慧的手。安慧擦擦脸上的水,侧过头,说,一直奔跑的人,总想著要是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该多好。可是,停下来,才知道错了。不能。我小的时候,我哥老打我,我就想,要是有一天我们再也不用见面了,该多好。可是,真见不到的时候,我却绝望了。
说到这里,安慧紧紧按著桌子,像是要把它按下去。肩膀微微的发抖。夏染不得不将手放在他肩膀上。好一会儿,安慧终於安静下来,抬起头来,墨黑的眼睛盯著夏染,看得人心慌。接著说,这几年,我走了好多地方,不停的流浪,找我哥,找安哥拉,这最後,没有结果,只能找下去。
夏染奇怪的看著安慧,所有的话涌在舌尖,脑袋轻飘飘的,半天,才说,安慧,你就忘了以前的一切,重新开始。我和你,,,,话,说到这里,说不下去。很无力,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什麽都不需要。所有的给予都那麽苍白。
安慧看著夏染,苍白的笑了,慢慢地说,我和你,真的可以停止吗?那,我们,一起去找我哥吧。
夏染的脑子里一阵阵的凉,说,你哥?他在那里?
安慧轻轻笑出了声,说,在小院里。
夏染颤抖起来,头很晕,抬头看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院。
安慧向後指著,是那四方花圃,几朵淡白色的小花悄悄怒放著,迎著晚天的星空下临降的泪光。夏染谑的站起来,恐惧和怒火也使他发抖起来,说,别开玩笑。一阵恶心的感觉,直窜上心口。他蹲下去,趴在地上,揪住安慧的裤脚,动动嘴唇想说些什麽,可迎著仰视般和深蓝的天空相融合的眼睛,说什麽都不重要了,微笑,不知道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