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幸福》阿囡

1、归来

　　病房大厅里塞满了人，一群穿白大衣的实习医生，把进出的过道赌得严严实实。在人群的一角，一个漂亮的女生仰起头，眉毛笑得弯了起来：“我们逃课吧，肯定不会有人发现。”头上的男孩宠溺的笑哄说：“坚持一下，上完课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女孩儿正准备反驳什么，一抬头看到玻璃门旁静静站立的顾菱，伸了伸舌头，慌忙转过头去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
　　这时候正好有家属从病房出来，人群让出一条道，顾菱一埋头朝医生办公室走去，后面的学生中有人看到她，低声说：
　　“那就是顾师姐吧，……”
　　“看起来好有气质，……”
　　“真羡慕，听说她很厉害，以前在我们学校很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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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菱，昨天你收的那个心肌缺血的病人调到35床了，护士长叫我和你说一声。”
　　“嗯，好的。”顾菱脱下外套，一边进更衣室，一边答应着。几分钟换好衣服出来，在电脑上认真查阅夜晚值班护士记录。坐在她右侧对面的何宜欣静静的看着她，三十岁的顾菱，早已不是大学时那个每天挂着甜美笑容的丫头，八年的同班同学，到现在一个科室上班，曾经她对顾菱的羡慕、嫉妒、竞争种种情绪都已沉淀，现在的顾菱，依然眉目如画，但无论是凝目沉思，还是抬首微笑，在她周围的人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悲伤。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认真工作，待每个病人都很好，待每个同事都很好，但他们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待她好，或许她自己也早就不知道。
　　“菱”，宜欣叫住准备去查房的她， “……”
　　顾菱转过头来望住她，询问的眼神。
　　有些迟疑地，宜欣吸了口气，还是告诉她：
　　“他回来了。”
　　抬眼看着怔仲的顾菱，她垂着长长的睫毛，看不出任何情绪。宜欣有些后悔，也许不该说，这样的气氛有点儿尴尬，她心里闪过很多念头，想随便找句什么话说，却不知什么时候，顾菱已经离开，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顾医生，昨天换了这种药我感觉胸闷好多了，……”
　　8床的张老太太突然打住了自己正在说的话，她有些纳闷，今天的顾医生与往常不太一样，以前她总是面带微笑听她说，并不时的给她解释病情及治疗进展，有时候有时间，她还会很高兴的听她聊他们家小孙子的趣事。今天她站在那里，好像都没听到她说的话。
　　“不好意思，张大妈”顾菱有些歉意，凑近病床说，“请问您能重复一遍，刚才我没太听清。”
　　“顾医生，你是不是生病啦，我没什么要紧事儿，你去休息吧”张大妈关切的说，“年轻人，可别顾着工作，把身体给弄垮了。”

　　为什么从上周到现在，总有人不时地提醒她，江峰回来了，江峰回来了。
　　顾菱觉得头痛欲裂，回到家躺在沙发上，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曾经不知在哪里看到过一道心理测试题：“如果有一天，你的旧情人到你的单位上班，你会怎么办？”她选择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却原来，真正做起来很难。怪只怪自己在这样一个单位，一个他们俩整整呆了5年的学校，一所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们的附属医院。他们的那点儿陈年旧事，就连开电梯的阿姨都耳熟能详，曾经张扬天下的幸福，如今是避不能避的尴尬。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刺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不知是哪个歌手，大街小巷都放着这首歌，林海涛就爱胡乱动她的东西，手机铃声什么时候换成这样，平时的她根本没有注意，今晚听起来却特别刺耳。她毫不犹豫接起电话，切断了那磁性的男中音。
　　那头是林大公子招牌式的问候：“老婆，想我了吗？”
　　“没有。”
　　“……”那头没了声响。
　　“怎么啦，不说话。”
　　“老婆，在这一片寂静中，难道你没有听到我心碎的声音？”
　　顾菱今天可没心思陪他大公子玩，有些疲惫的说：“我要睡了，改天再聊吧。”
　　“这么早，喂，喂……”
　　“林总，上车吧。”林海涛这才回过神，收起电话，提起旅行箱往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