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灵魂侵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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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年来，道家人引以为洪水猛兽的禁忌之森像个被撩开面纱的新娘似的矗立在我面前。那些尘封的岁月，隐隐又透露出尖尖的一角，宛若初夏白莲，颤巍巍地随风摇摆。
我握紧双拳，尝试着呼唤马孙，却久久无人应答。应答的是北村瞳：“这里设置了结界，任何灵体都无法进入。但这里有灵魂的味道。”他鼻翼动动，用力吸入口气。
我说：“灵魂的味道？”
北村瞳点头：“跟我来。”
他径自往前走去。我侧头思索片刻，紧随其后。
越往里走，越觉奇异。曲径通幽，周遭古木枝蔓纵横，错综复杂地分布着，铺开满地细碎的暗影。逼仄的天空逐渐黯淡下来，最后竟似暮色四合时。密布的树叶与枝桠就像张张撑开的巨网，束缚了身体，乃至于灵魂；又像是层层叠叠的屏障，隔绝了天空，隔绝了阳光。
北村瞳恍似未觉，挺得笔直的颀长背影如同这幽深的密林里唯一的明亮。
他突然顿住脚步，然后视野骤然开阔。
之前的狭窄似乎是不存在的，而面前的明朗，才是真实的。
但回过头去，背后的密林，依旧宛若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
略略蹙眉，我上前一步，迈过了逼仄与宽敞的界限。
北村瞳说：“这里，就是灵魂感觉最强烈的地方。”
我愣了愣，抿唇。
面前是一块约莫八米来长八米来宽的圆形湖泊。碧绿的颜色像是北村瞳的眼睛，映衬着顶上掉落下来的并不灼眼的日光，泛出浅浅淡淡的温玉样的色泽。
我歪头，虽感到几分怪异，仍道：“没什么不同啊？”
北村瞳蹲下身，手碰触到湖泊，奇怪的是，没有波纹。他的手就像凭空穿透湖泊一样，没有激起半点觳纹。我吃了一惊，两步跑上前，跟着在他身侧蹲下：“怎么回事？”伸出手就要摸。北村瞳却猛地按住我的手，冰凉的触感激得浑身一震，他说：“别碰。”
我讷讷地收回，忽然意识到刚才就觉得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是来自哪里。
苍穹上，圆日高悬。我看着太阳，不灼眼，不刺目，也没有，半点光和热。
北村瞳说：“是结界。”
“诶？”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构出来的景象。那个湖是静止的湖，里面的水不论怎样搅拌，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天上的太阳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论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这里的太阳，还是永不坠落。”北村瞳捡起后方的石子，投进湖里，果然，没有任何变化。
我心里没来由地涌上股凉意，嘴上开口：“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
北村瞳高深莫测地瞥了我一眼，我有些莫名其妙。
他突然说：“记得我进来时说的话吧，道莲。”
我茫然：“记得。你说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怎么了？”
北村瞳的眼角弯了弯，碧绿的眼珠彻底与后方的湖水同色，我惊讶地发现他竟与背后的一切如此和谐。好像本就是一体的，而此刻，不过暂时分开。
就像，初次见面时，以为他是月光的精灵一样。或许，这个人，本身就具有这种能力吧。
北村瞳说：“我的预感，从来不会有错。”他往回走了两步，我站起来，抱胸看他。
北村瞳的面庞隐藏在重重叠叠的树影下，有些幽深，有些看不清楚。
我只听到他声音平静地响起，内容却像惊天炸雷：“呐，你到底是谁呢？”
这是第几次了？心里烦躁得紧，我死死地咬唇：“你要我回答几遍？我是道莲！”
北村瞳垂下眼帘，青黛色在无边的黑暗里并不明显：“你说，你几年前就是在这里，获得了‘银瞳’。而这里，也可能是你，或者说你另外一个灵魂的诞生地。”
“什么意思？”
“听过一种术法么？灵魂侵蚀。”
我睁大眼：“那不是邪术么？”
在到日本前，道润曾经给了我许多关于道术法术阴阳术等方面的书籍，而其中中国的术术里，最出名最邪门儿的，就有这个叫作灵魂侵蚀的玩意儿。
灵魂侵蚀，顾名思义，就是吞噬掉原本存在灵魂的一部分，然后分裂出新的灵魂的意思。
这种术法，不仅损阴德，而且绝对吃力不讨好，正常人，都不会想要施行这种法术。况这种法术极易失败，稍有不慎，就是自己的死亡。历史上成功的案例也很少，只有一个人，似乎研究成功，但也在五年后，莫名死亡。
是以，灵魂侵蚀，几乎成了术法领域的禁区。
然而现在，北村瞳却在说，灵魂侵蚀吗？
还与我有关？
没有理会我的震惊，北村瞳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莲，你五年前，突然失忆了，对不对？”
我点头：“对。”
北村瞳的眉梢微微一动：“那你认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和五年前的自己大相径庭呢？如果只是简单的失去记忆，那么性格这种根本的东西，不应该改变才对。”
我呆住：是啊，明明只是失去记忆，有必要连性格都彻底改变吗？我反思着马孙的话，想起灵魂侵蚀：还是说，我不是我，只是侵蚀过来的灵魂？
北村瞳说：“碧湖那里的时间是停止的，也就是说，这里以前极有可能摆着一个重要的东西。而这个重要的东西，既有可能被人发现后消灭，又有可能随时间的流逝而湮灭，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那双碧瞳隐隐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我下意识启唇：“灵魂。”
“错。是碎片。”北村瞳摆了摆手，“简单的道理。施行灵魂侵蚀，需要几样东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生生将自己的灵魂剥离一片。俗称，灵魂的碎片。”
我忽然想起梦里重复的歌谣：属于异界又属于此界的碎片啊……关键的钥匙，银色的炼狱。
北村瞳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大多人无法忍受灵魂与身体剥离的痛苦，因此未迈出一步，就以失败告终。这也是灵魂侵蚀之所以使用得少且成功更少的原因之一。低级的碎片没有意识，只会遵从灵魂主人的意愿，而随着时光的过去，碎片拥有的力量将越来越大，最后，会诞生自我意识，而这种意识的性格，往往与原本灵魂的主人，背道而驰。”
我觉得大脑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机械地被拖着转动。
北村瞳接着说：“道莲，你知道吗，这里并非禁忌。”
我一愣，完全被他的跳跃性打败，遂依言发问：“什么意思？”
北村瞳目视前方，淡淡道：“记忆删改。”
我彻底愣住。
是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记忆删改，灵魂侵蚀，这是在拍玄幻电影么？
北村瞳说：“我不知道道家是从什么时候被删改的记忆，但确实，从这里的感觉来看，存在的时间应该并不长久，而灵魂碎片的消失。”
我咬唇，他犀利的眼光如剑，仿佛穿透了身体的障碍，直达内心。
我听到他的声音宛若魔鬼的圆舞曲般奏响，细听，又是序的调子。
北村瞳看着我，定定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莲，就是你初次进入禁忌之森而后离开的时间。”
我彻底僵住：什么意思？你想说，现在的我，不是道莲，只是灵魂侵蚀的产物，一个甚至不知道真正主人是谁的，灵魂的碎片吗？
脑海里的歌谣又开始回旋绕转，断断续续地，似极近，似极远。
隐约，又是那袭黑袍，那袭银发。那身狩衣，那抹寂寥。
——“属于异界又属于此界的碎片啊。”
“谁的灵魂？”
“迷失在时空的隧道里，可悲的昨天。”
“归来啦！”
“火焰的圆舞曲再度奏响，瞳的眼睛，燃烧的红尘。”
“为谁而笑？”
“献祭者的呼喊，送来最后的温馨。”
“什么的祭品？”
“妄图对抗的愚蠢，觉醒的金银。”
“金色的，银色的，紫罗兰在哪里？”
“惨白的锁链里，流动的光晕。”
“是月光吗？”
“关键的钥匙，银色的炼狱。”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灵魂侵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