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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九章 渐入深境自难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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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风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快滴出血来,一直在旁观战的聂靖天忍不住道:“这位姊姊,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应出干净了,就把剑还给他罢。”
红衫少女睁大眼睛打量聂靖天:“这恶人刚才还对你要打要杀,好不凶悍,你还帮他说话?”
聂靖天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刚才对我要打要杀,我都已不恼他了,姊姊还怪他么?”聂靖天想起云茉的忠言,刻意避开皇甫风的名号不提,免得节外生枝。
红衫少女咯咯笑道:“看你人不大,心胸却不小,可不像某些人目中无人,堂堂男子汉偏要和狗儿过不去。你既说饶他,那就饶罢!”说着对弓儿一挥手,“弓儿,把剑还他!”弓儿呼地一声窜到皇甫风面前,张口放下炼石断剑,又敏捷窜回少女身旁,对皇甫风依旧虎视眈眈。
皇甫风强捺怒气,用脚勾起地上的剑,交至手中,却不还入鞘内,人也站在那里不动,红衫少女不耐烦道:“喂!我已把剑还你,你怎么还赖在这儿不走?我和这位小哥还有悄悄话儿要说,非礼勿听这道理,还要本姑娘教你么?”
红衫少女的言语至此,已是不客气之极,聂靖天正担心会引来皇甫风的震怒,忽听一旁有人喝道:“飞儿,不得放肆!”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踱步出来,这人头戴方巾,藏青棉布长袍,面皮白净,几绺修剪整齐的胡须垂到胸前,举止文雅,看起来像个读书人,这中年男子向皇甫风深深一揖,道:“小女自小娇生惯养,以致刁蛮莽撞,还望阁下见谅。”
皇甫风原本想再次发作,但见那中年男子诚恳谦恭,暂且作罢,只悻悻回揖一礼,又对聂靖天一拱手,一字一句道:“就此别过,我们后会有期!”说完飞身上树,瞬间不见踪影。
“落荒而逃么?哈哈哈哈!”红衫少女拍手大笑,却又被中年男子严厉喝止:“爹才离开一小会儿,你就又开始惹是生非,明天起你便回去罢,不准你再跟着了!”他看来有些动真气了,全然忘记还有聂靖天在场。
“爹——!”红衫少女噘起嘴,乌溜溜的眼睛里滚动着一百个不情愿,聂靖天忙打圆场道:“大叔误会了,这位姊姊看我被人追杀才拔刀相助,我还得谢过姊姊的救命之恩哩!”
那中年男子看了看聂靖天,面色略有所缓和,红衫少女趁机恢复满不在乎的神情,咯咯笑着对那中年男子道:“爹,您瞧这孩子多机灵,不如您收他做儿子,带回去天天陪我玩儿!”
“又胡闹!”那中年男子喝道,但声音已不再含怒,他仔细上下打量聂靖天,问道:“少侠如何开罪了傲云庄皇甫庄主?”
“唉,说来话长,不提也罢。”聂靖天担心言多必失,便轻描淡写带过,不过他有些吃惊,原来这那中年男子认得皇甫风,刚才却装作不认得一般。这时听红衫少女插言嚷道:“爹,方才那恶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皇甫风?”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睫毛飞翘而起,随着话语频频舞动。
“你若早些知道,也不至那般莽撞。”那中年男子道,“皇甫庄主在江湖上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今日绊他难堪,日后须得小心些。”
红衫少女颇为不屑道:“堂堂庄主竟然欺负小孩子,再有头脸又如何?下次让本姑娘碰见,仍要狠狠教训他!”这红衫少女看上去也不过和邬小米相仿年纪,口气却俨然黛十四娘一般,让聂靖天觉得很是有趣。
那中年男子哼了一声,不搭理红衫少女,只续着刚才的话头问聂靖天道:“少侠不肯言明与皇甫庄主的恩怨,我也不便追问。鄙人古炎,行贾途径此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正是小女古慕飞,我父女二人今日与少侠也算有缘,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聂靖天忙报出名姓,心里暗想,这位大叔温文尔雅,不像个商贾,倒像书生。这时听得一旁有人道:“老爷,干粮已备好,可以继续赶路了。”聂靖天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一家丁打扮的人正站在几步开外,此人生得獐头鼠目,甚至还有几分委琐,但神态悠闲,聂靖天打量他时,发现这人也盯着自己,目光雪亮,不禁让他心头一凛,暗想:“常听师父说‘内力凭目见,外功从态生。’此人内功似乎很高,家丁尚且如此,这位古老爷,想必不是个寻常人物。”
古炎对聂靖天拱手道:“聂少侠,不巧得很,我们有要事在身,暂且告辞,日后有缘,定能再次邂逅。”
“好说好说!”聂靖天忙不迭还礼,心里稍松了口气,他还惦记着章正闵邬小米他们,正巴不得早些脱身,“聂某能结识古先生和古小姐,可谓三生有幸,二位请多保重!”古炎捻须一笑,随着那家丁向林外走去。
“嘻嘻,下次再见到,你得称呼我大姊才是!”古慕飞经过聂靖天身边是,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本姑娘别的不缺,就缺个像你这般聪明俊俏的弟弟。”黑狗弓儿也凑上前来,围着聂靖天左嗅右嗅,让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弓儿,走罢!”古慕飞唤道,弓儿身子一纵,追上古家父女,三人一狗渐渐消失在树林外。
聂靖天在原地站着没动,正犹豫究竟是原路返回寻找章正闵他们,还是先离开树林再作打算,忽听得头顶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认了个如花似玉的大姊,便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么?”聂靖天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抬头正见云茉从树上俯身看他,唇角隐隐露出讥讽的笑意,当下大窘,急急想要解释,却结结巴巴语不成文。云茉淡淡道:“莫解释了,愈描愈黑。天色不早,章大哥甄姊姊他们还等着你呢,你要想你那姊姊也行,但得边走边想,别让大伙儿等得太久。”接着简短几句,将章正闵那边情况告知聂靖天。
原来章正闵一行人自聂靖天引开皇甫风后不久,邬小米在前引路,李臣周在后护着黛十四娘和甄紫婷,章正闵与云茉断后,邬小米对周边地形并不熟悉,好在有甄紫婷指点,五人离开树林,沿山间小路疾走数里,终于下山。山下是一片荒野,邬小米寻了个废弃草棚,众人暂作歇息,云茉恐聂靖天寻不到此处,便自告奋勇前去寻他。
“如此便多谢云妹妹了!”聂靖天得知事情原委,心里踏实不少,脚步也轻松许多,云茉并不回话,只顾向前飞奔,二人来到草棚,却见遍地狼藉,柱斜顶陷,草棚摇摇欲坠,四处血迹斑斑,一道血迹绵延向北延伸,哪里有章正闵他们的影子!
“这……这……”聂靖天只觉得一阵冰凉从脚心涌至心头,云茉似乎也被眼前景象震惊,喃喃道:“我从离开到回来,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辰,章大哥和小米姊姊他们……”
“难道皇甫风追到了这里?”聂靖天仔细察看了四周,“有马蹄和马粪,但马匹好像也不多,那么他们一定没有走远,云妹妹,我们快些循着血迹去寻,还能追上!”说着拉起云茉便跑。云茉却把胳膊抽出,冷冷道:“看光景,追兵虽然人少,却武功高强,如章大哥和黛前辈这等高手,竟也奈何不得,你前去可不是送死么?”
聂靖天诧异道:“云妹妹,依你的意思……?”
“他们跟你为萍水相逢,互不相欠,你为何这般紧张他们的死活?江湖险恶万分,你多管闲事,难免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为这么几个素昧平生的人,实在不值得!”
聂靖天愣愣望着云茉,许久才憋出一句问话:“那么你呢?你总要去救小米姊姊的罢?”
云茉哼了一声,语气比刚才更为凉薄:“你不必管我,我与你一样萍水相逢,我要做什么,也与你无干。趁现在周围清静,你该去哪里,便去哪里罢!”
聂靖天继续愣愣望着云茉,望了片刻,他一句话也不说,独自向北走去。“你去哪儿?”云茉连问两遍,见他不答,便发出两枚铜钱,正打中聂靖天的腿弯,聂靖天扑通跪倒在地,云茉追上去,喝道:“你还是要去送死么?那不如我送你一程!”聂靖天满面涨红,紧紧咬着嘴唇,自从云茉认识聂靖天以来,从未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有些忐忑。
良久,听得聂靖天缓缓道:“云姑娘,我算不上江湖中人,也不晓得什么江湖规矩,以前师父虽让我莫要多管闲事,却也教诲我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你说得不错,章大哥和甄姊姊他们与我萍水相逢,两不相欠,没什么恩怨纠葛,今时今日,我的确可以一走了之,可明知朋友有难却见死不救,我怎么也做不出。武功差又如何?不敌对手又如何?大不了一个死。人生自古谁无死?无非早晚罢了。我聂靖天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却宁死也不肯这般苟活。云姑娘,刚才你那样劝我,兴许是为我好,兴许是看轻我,不管怎样,我这个死是送定了,你若再加阻拦,就当你我从来没有认识过我罢!”说完,聂靖天猛然站起,大步向北奔去,原来刚才说话时,他已暗运内力将被封的穴道解开。
“喂——!你站住!”云茉大叫,紧紧追赶过去,谁知聂靖天全力发足飞奔起来,竟比她要快,眼见聂靖天越来越远,云茉情急之下又接连发出数枚铜钱,聂靖天已有准备,听得身后风声异样,左拐右绕,竟都避了过去。
这时听得北边马蹄嘚嘚,由远至近,马上那人对聂靖天喊道:“聂兄弟,我们在此处往南六里开外,你往北边做甚?”聂靖天听声音耳熟,停步定睛一看,马上那人正是章正闵,片刻他已策马奔到近前,聂靖天喜出望外,问道:“章大哥,你们没事了么?”
章正闵笑道:“我们怎会有事?多亏了云姑娘,她布了个迷局,把这马割伤了腿,让我向北来来回回奔几次,洒下血迹,即使有追兵,也会被引到别处。”说着飞身下马,在马臀上狠狠抽了一鞭,那马吃痛,复又向北奔去,转眼不见踪影。
云茉奔到近前,聂靖天自知刚才错怪了她,心下内疚,低头不言不语,只听云茉笑道:“我这迷局的确高明得很,连聪明伶俐的聂少侠也给骗过啦!”聂靖天闻言更是无地自容,但见云茉笑得灿烂,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