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若伏生.枉顾》乌之妖兮

47、启程

　　三月，鸢山慢慢开春。
　　方怨一走后，陶夭明显的魂不守舍，时常一个人呆着，不说话。
　　朝锁阳很是担心，可是后来，慢慢发现从陶夭眼中看不到留念的悲伤，一种莫名的情绪映衬在眼里，强烈的不安感侵袭着朝锁阳，他这个小徒弟，不会是因为御钦上君的离开，悲伤过度傻了吧！
　　为此，朝锁阳特意派了个侍女给陶夭，明着照顾，暗里监看。
　　一切正常，陶夭因为身体原因，修炼的时候很小心，时间也不多，剩下的时间，与往常一样，发发呆，给她姑姑写信，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往日的笑容变少了，夜里偶尔会被噩梦惊醒。
　　一连几个月，找不到病症，看着陶夭一日一日的消沉下去，朝锁阳很是担心。特意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好日子，带她游游鸢山。
　　那天，天气不错，朝锁阳带着她驾着一只竹排，顺流而下，在瀑布下淋湿了衣衫，朝锁阳用尽心思，十五个水漂，终于打回了陶夭的笑容，他看见陶夭笑了，更是十八般武艺都拿出来了。
　　陶夭看着，终究叫住了他：“小师父，够了。”
　　朝锁阳回头来看她，她明明笑着，可朝锁阳却觉得她在哭。
　　“小师父，谢谢。”
　　一时间，朝锁阳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看了看陶夭，走到她身边：“陶夭，能告诉小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精神也不好，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陶夭抬头看着朝锁阳，摇摇头，在低头摆弄清凉的水：“没有，小师父，就是睡不好。然后，就是有一点点想善衫。”
　　朝锁阳本是站在她前方，听到这话，定住，回头。
　　陶夭站在他身后，苦笑着。
　　朝锁阳后面说话有些艰难：“怎么，鸢山不好吗？”
　　“不是，小师父，鸢山很好，鸢都繁盛，都很好。”
　　陶夭往前走两步，下到水里，走到朝锁阳前边，看着这一片的水和山，碧绿的跟水淹一个样。
　　“小师父，山上的枫树红了又红，山间的草绿了又绿，那么久过去了，我为什么，还这么的想善衫呢？”陶夭的声音带了些凄惨。
　　鸢都多好，鸢山很漂亮，我在这里一天又一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会如此想恋善衫呢。
　　我想回善衫啊！小师父，好想。”
　　陶夭说的很平静，带着一股无法冲淡的悲伤，可朝锁阳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他看着陶夭的背影，一头浓密的黑发垂下。
　　“陶夭……”
　　陶夭没有回头。
　　“小师父，我不会回来了。”她笑着说。
　　朝锁阳还没会过意来，眼前一黑，一时间意识流逝，晕了过去。

　　等朝锁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躺在一片草地上，头顶上的星河格外亮，朝锁阳缓了好久，才惨笑，他居然让他小徒弟算计了！
　　朝锁阳坐起来，揉揉脖子，自己居然毫无察觉，这小蹄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朝锁阳跌跌撞撞的揉着脖子，回到住所，想要好好休息一下，陶夭要走，自然现在已经追不回来了，虽然朝锁阳也不打算追。
　　他躺在床上，细细想着这些天陶夭的种种异常，尤其是那天御钦上君走的时候，他去她房间，那双通红的眼睛，让他不寒而栗。他想不明白，御钦上君明明就替陶夭正过骨了，那双眼睛，魔性，究竟是怎么了。
　　想得久了，头疼。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怎么办呢，要不要写信通知汉屏上仙呢？毕竟是她送来的人，写信通知一下吧，第一次写信给她，想想还有点激动呢！

　　那边，带着自己来时的东西，一样不多，一样不少，陶夭飞离鸢山，虽然对外面的战争有所耳闻，但是沿路所见还是令人胆战心惊，
　　她才刚刚出离鸢都的境界，就被强大的魔力压的抬不起头来，陶夭废了好大的力才勉强稳住没有摔下来，。
　　陶夭抬头看着上空徘徊笼罩着的暮黑魔气，御剑飞行是做不到了，原本打算收了剑混到人群当中去，可沿途碰到的人群都是逃难去的，往鸢山去的，陶夭没法，只能自己背着行囊，逆流而行。
　　为了避免过多的纠缠，陶夭一个人隐匿了行踪，挑难走的路，挑凌晨，黑夜里，随意找个地方歇息，不吃，不喝，不睡，也不燃火，就像一个天生生在黑夜中的人，陶夭自嘲的笑笑，想想之前去昆仑的时候，她还怕黑，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神经紧绷，不过才多久，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从这里走去九重天，是不可能的，御剑飞行太招摇，并且陶夭对自己还没那么相信，尽管路上解决了几个小喽啰，但毕竟自己没有遇到过战争。
　　陶夭在想方法，怎样，才可以。
　　那天，陶夭在夜里走着寻觅着地方休憩，忽见前方有光，仔细一看，是一群人，逃难的人，聚在一个早已破败的棚子里，微弱的光，满脸疲惫。
　　陶夭已经好久没和人一起了，这一次，她走了过去，挑一个角落，悄悄的抱着行礼坐下。
　　大概是由于长时间的逃难，大家精疲力竭，并没有交谈，安静的找个地方休息。
　　天色越来越浓厚，四周开始响起亲微的鼾声，中央的火焰偶然爆一个响，都可以惊醒不少人。
　　陶夭在那里静静的坐着，偶尔抬头看看天，黑压压的，盘算着时间，应该还有两个时辰自己就该上路了。
　　活动活动筋骨，陶夭轻轻的动了一下，旁边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姑娘，睡不着么？”
　　陶夭愣了愣，轻声应到：“嗯”转头看那老者，他也动了动：“唉，人老了，也睡不着了。姑娘，前几天怎么没看见过你？才来的？”
　　陶夭沉默了好久才张口：“我跟你们，不同方向来的，我是去那边的。”
　　那老者看着陶夭指的方向半天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来在再看看陶夭，才看到她身边的那一柄剑。反应过来，叹口气：“姑娘修习，怎么也不该一个人走来，再劝姑娘一句，别再往那边走，那边，那边……”
　　老者突然说不下去了，声音颤抖而哽咽，陶夭借着火光，看见老者的眼泪，那边究竟发生了，看见老者如此，陶夭也不好追问，抬头看看身边的人，陶夭突然发现了问题。
　　周围疲惫的随意的躺着，值班的人四周转悠，一眼扫过去，全是男人，几乎找不到妇人，只是几个角落，依偎着丈夫的几个，更别谈老人和孩子了！
　　陶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凉，双手紧握，莫名的颤抖。
　　身旁的老人已没有回响，应该是睡过去了，。
　　陶夭僵在那里，两只眼睛盯着东方，看着那里慢慢的有晓光。时辰到了，该启辰了，陶夭最后看了看老者，他歪着头，靠在柱子上。
　　提起剑，陶夭朝她该走的地方走去。
　　一路走过去，走这条人的道路，入目的皆是苦难。
　　陶夭不知道该怎样承受，她似乎永远都承受不了，太多的生命，太重的生灵，路边草席草草遮盖的尸体，小的，少的，老的，仿佛揭示着这一场场的灾难。
　　难怪他们都说，人间是一场炼狱，这里的生命，都那么脆弱，这里的生命都那么残忍，陶夭受不了那么多生命的离去，她站在一座空城中，妖魔肆虐的味道，就跟千年镇一样的感觉，陶夭呆呆的站在中央，不能呼吸。
　　一直到身边声音响起：“哟，这还有一个，没死光啊！”
　　陶夭僵硬的，缓缓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不，是一群，散发着魔的气息。
　　那一瞬间，就连陶夭都感受到了自己的杀气，喷涌而出的，杀气。
　　拔刀，相向。
　　最前面的那个黑衣小哥看着突然黑化的陶夭，猝不及防，一边骂着，一边接招：“卧槽！干什么啊！”
　　陶夭只觉得昏天暗地，就像杀红眼一般，毫无章法的砍着，无奈体能和精神的不足，最后昏倒在地上。
　　接招的黑衣小哥看着倒在地上的陶夭，在看看自己身上新添的几处伤口，惊魂未定，他旁边的人叫了好多声，才反应过来，顶着一张玄然欲泣的脸向他们的带头人哭诉：“吓死我了，大哥，你没看到，那女的眼睛红红的，我差点以为我要死在这了！”
　　那个带头的正在研究陶夭，另一个稍大点的走过来照着那黑衣小哥的头上一巴掌：“出息！”
　　黑衣小哥别别嘴，更想哭了。
　　“怎么样？大哥，看出什么来了吗？这姑娘什么来头？”那人走近陶夭，踢了她两脚，没反应。
　　那个被唤做大哥的人，翻了翻陶夭的眼皮子，通红的瞳孔暴露了她的属性。
　　“没什么，又一个走火入魔的。”
　　那个黑衣小哥凑上来，嘿嘿笑：“那不正好，我们刚好缺人啊！现抓一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