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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十章:难得君王重恩情(3) ...


  •   春意阑珊,长安道旁的垂柳落絮纷纷、漫天飞舞,好似飘飘绒雪尽染了街巷。一辆驷马安车滚过铺满柳絮的青石板街朝着郊外辚辚驶去。到得东郊,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只见一名身穿墨绿曲裾深衣的明媚女子从车内走了下来,步履款款地向河畔走来。
      远处,一名俊秀的男子斜倚在杨柳树下朝女子投来淡漠的眼神,整个人立在原地却是丝毫没有相迎的意思。
      女子越走越近,在离男子约摸半步之遥便停下了脚步,表情不自然地寒暄道:“冯煊,许久不见了。”
      男子表情依旧不冷不热,拱了拱手淡淡地回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叫冯子都。”
      原本以为冯子都会纠缠旧情亦或是举止轻薄,不想他竟是这般漠然相待。沈芊辰心中反倒有些宽慰了起来,她便有意试图与他摒弃前嫌,“听说你在大将军府任职长史,倒真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有事直接说事,我很忙。没什么闲工夫和你在这闲扯!”他傲慢无礼地竟是一口驳回了她的示好。
      沈芊辰冷冷地笑了笑,心中虽有一丝不快但毕竟她是个开朗之人却也不再计较,便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今日约你前来确实有事相求。我想回去了,希望你可以帮我。我知道你找过方士寻到穿梭之法,虽则先前你我试过一次没能成功,但我还是恳求你再帮我一次。”
      冯子都听完,却是出奇地平静。是的!先前是他极力想要穿梭回去,但自从那次失败以后他兜兜转转进了大将军府,靠着谄媚功夫却是深得霍光和霍夫人赏识,从此以后便平步青云做了大将军府长史。在这个位置上,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力所带来的无比荣耀,进出霍府的大小官吏都是看他眼色行事极力巴结,不过一个年头他已获得了大批财富。此时叫他离开,他却如何心甘?
      “怎么?你不想回去了?”芊辰完全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当然,她也没兴趣知道。只是,此时此刻她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复罢了。
      “冯煊已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冯子都。”他以一种恨恨的口吻说道:“冯子都所追求的可不再是沈氏的那丁点财富,而是整个汉朝的权势和财货!待我富可敌国,或许会有想回去的那一天。”
      听完冯子都这番话,沈芊辰没有诧异就连那一贯的蔑视也没了,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去花心思。她淡然一笑,“那祝冯长史早日如愿!看来我是不该来找你的,就此别过!”说完,衣袖一甩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冯子都突然叫住她。
      “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再说的了……”沈芊辰性情刚烈,此时此刻她只想赶紧消失,免得再看眼前这个令人作呕的势利小人。
      “非我想和你多说……”冯子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走到芊辰跟前便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递给她说道:“大将军长公子霍禹,自从在册后大典上见了你便对你一见倾心。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情书,若你有意我倒很乐意为你们牵线搭桥。”
      芊辰冷冷地瞅向冯子都,帛书看也不看地便撕裂开来丢到他脸上,“无耻!今天我算彻底看破了你那丑恶的嘴脸。”说完,怒而拂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冯子都依旧一脸平静,任由沈芊辰离去。
      “冯长史好肚量,如此这般被数落还能泰然处之。当真让霍禹佩服!”林后,走出一个衣带飘然的清秀男子,笑声朗朗却不免带了几分邪气。
      “长公子谬赞了!”冯子都恬不知耻地拱手一礼。
      霍禹背手注目着沈芊辰渐行渐远的倩影,不禁发出一声感叹,“性情刚烈而又不失妩媚,当真是一名旷世佳人也!”
      冯子都心知霍禹之意,便肃然躬身回道:“长公子但且宽心,小臣定让你抱得美人归。”
      “可你现在已得罪于她,你有把握吗?”霍禹满腹狐疑地瞥向冯子都。
      “长公子当且宽心,她有求于我,日后必定会再来的。如若此时表现太过急迫,那便没好戏可看了。”冯子都自信满满地回道,嘴角却是一抹奸邪的笑意。
      “奥?”霍禹饶有兴趣地嘿嘿笑道,“那就有劳冯长史了。不过本公子却已急不可耐了。所以,还望越快越好!哈哈……”
      “小臣明白!”
      “走!本公子带你去长安郊外最好的烟花柳巷快活一番,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小臣谢过长公子大恩!”
      说完,两人便跨上青骢骏马朝莲勺驰骋而去了……

      掀开车帘,望着纷纷飘落的柳絮,沈芊辰心情竟是大好了起来,她本是开朗之人便将今日经历的不快抛诸脑后了。想想和病已相处地这些时日,虽然心生爱慕而不能言,但每每看到他那明媚的微笑她便心满意足了。看着他和平君这般恩爱,沈芊辰倒也释然了许多,只要他们能幸福,她自己牺牲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她的使命还没完全如何就能这般走了呢?想到这些,连日来满脸的阴霾竟是一扫而空了。
      “沈姑娘,现在却要驶往何处?”马夫问道。
      “还是回宫吧……”沈芊辰笑着说道,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喃喃自吟道:“长安熙熙,惟念王孙。我心不移,待君深情。世事无常,且走且看吧……”
      宝马香车、落絮纷飞,佳人挑帘望向窗外,在匆匆行人的眼中,却是勾勒出了长安春色最美的景象……
      宣室殿,刘病已正端坐在御榻上倾听掖庭令的奏禀:
      “臣连夜查访两位宫婢,倒颇有收获。这两位宫婢十八年前犯过事,被罚在掖庭做苦役。对于陛下幼年经历描述地却是绘声绘色、丝毫不差。日前,她们的儿子在对匈战场上阵亡了,二人便失去了依靠;听闻陛下要赏赐当年在掖庭的恩人,但又怕惊动陛下故而想到找皇后之母从中探个虚实。大体情况便是如此,还请陛下裁断!”
      刘病已听完掖庭令的奏报,眉尖微蹙,沉吟良久道:“如此说来,并不能确定她们便是朕当年的恩人?”
      想来这掖庭令也是谨慎之人,躬身一礼回道:“小臣不敢妄自揣测。不过以臣之见,虽然她们对陛下幼年之事说得大体不差,但至于是否为施恩之人,恐怕只有当年的掖庭令张公知晓了。”
      听到张贺的名讳,却是触到了病已内心深处的真情,他暗自神伤道:“只是天不假年,朕再也没有机会聆听张公教诲了。”
      掖庭令也深知张贺对当今陛下的抚育之恩和他们之间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情意,便又是躬身劝道:“陛下,还望节哀!”
      刘病已恍然从追思中醒悟过来,对着掖庭令说道:“如此这般说来,却是没有见证之人了?”
      “正是!”
      正在君臣一筹莫展之际,便闻殿外传来女子甜甜的笑语,“陛下,我看未必。现下却是有一人可以佐证。”话音落点,便见那一抹熟悉的墨绿身影悠然飘上殿来。
      “奥?芊辰你知晓?”刘病已当真讶然了,双眸放着光芒看向了她。
      “当然……”沈芊辰嘴角微微翘扬,嫣然笑道:“御史大夫丙吉,可是当年侦办巫蛊案件的关键人物,他必然知晓陛下幼年在牢狱之中的细枝末节。”
      经芊辰一提醒,刘病已恍然大悟过来,“朕怎么将如此关键之人忘记了呢。真是不应该!”于是,便立即向掖庭令下旨道:“着你立即带那两名宫婢到御史大夫府上当面对质,记住务必妥善对待她们。一有结果,立马禀报。”
      “诺!臣这就去办……”领完旨意,掖庭令便又匆匆忙碌去了。
      刘病已从榻上走了下来,上下打量起了沈芊辰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之人。
      沈芊辰被病已这突如其来的打量看得浑身不自在,不免羞涩地垂下了眸子,弱弱地问道:“不知陛下在看什么?”
      病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忙是不好意思地致歉,便将心中的疑虑吐露出来,“芊辰,朕有时候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而且,每每在朕有疑惑之时,你的三言两语便能轻松化解。若不是与你先前相识,朕当真会将你看作世外仙女。”
      “奥?陛下不将我视作妖女便好了。”芊辰嫣然一笑,难得和病已戏谑起来。
      “倒也说得通。妖女、仙女,皆有超脱于尘世之柔美……”刘病已也附和打起趣来。
      沈芊辰顿时大窘,“陛下好生轻佻!”
      “你说是便是啦……”病已明朗地笑了笑倒也不辩解,拉着芊辰便席地而坐,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以前一直说你在宫中有人,却是何人?怎么从来没见你向朕提过。此人可是大德大贤之人,朕现正当用人之际,可否引荐一下呢?”
      沈芊辰粲然一笑,“此人不但大贤,最难能可贵地便在于大德。陛下若得此人相助,则汉室中兴有望!”
      “奥?”一句话顿时让病已来了兴致,“那还不赶紧为朕引荐呐。”
      望着病已那急不可耐的样子,沈芊辰却是咯咯笑弯了腰肢,待稍稍镇定下来又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天机不可泄露,时机到了陛下自然会知晓的。”
      “芊辰,当真恼人也!”病已假装生气地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记,言语间虽显无奈却是满满地调笑。
      沈芊辰羞涩地摸了摸病已敲过的地方,脸颊早已涨得一片绯红。青丝低垂、眼波含情,却是显得分外妩媚动人。
      “怎么?芊辰你生病了吗?如何面颊这般绯红……”
      不问还好,这一问倒当真让沈芊辰不知如何答复是好了。
      此时,许平君恰好走进殿来撞见这一幕。沈芊辰忙起身顺着病已的话,接道:“我确实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经过平君跟前,她尴尬地欠了欠身便脚步匆匆地退出了宣室殿。
      许平君却是不顾尊贵身份,亦是颇为优雅地敛袂答礼。
      “要不要传唤御医给你诊断一下……”不等病已将话说完,芊辰的身影便倏尔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见许平君站在殿前,病已朝她招了招手,不解地向她问道:“芊辰,今日好是古怪。平君,你说却是为何?”
      许平君抿唇笑了笑,款款走到病已跟前。她略微思忖,一直以来萦绕于心的想法在此时此刻却是不吐不快了,她笑吟吟地嫣然说道:“陛下全将心思放在政事和妾身上了,却是一点不解儿女风情了。”
      “皇后这话从何说起?”刘病已无奈地笑了笑,愣怔地望向许平君。
      “芊辰阿姊喜欢陛下许久了,难道你一点也没察觉出来吗?”
      “啊?”刘病已惊讶地微微张了张嘴,“平君,你多虑了。朕与芊辰情意虽深,却是丝毫不惨杂儿女情长的。”
      “陛下,不必讲明。妾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其实妾也十分欢喜芊辰阿姊。若陛下能将阿姊纳入后宫,如此妾也会有个朝夕相处的伴儿啦。”许平君为了不让病已抵触,却是处处从自己角度说事。
      病已笑了笑,伸手将平君揽入怀中便在她额头吻了吻,这是他表达对她一往情深的方式。“现在后宫已经有个霍昭仪,已将朕搅得焦头烂额。若再将芊辰纳进来,霍氏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乱子呢。”他深情地久久凝视着她,笑意暖暖地说道:“芊辰心向自由,朕又何必将她羁绊起来。而君儿你不同,朕与你啊,是要注定在这宫闱相守一辈子的了。想再要回到民间过那优哉游哉的生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啊,君儿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让芊辰听到怕也会伤了她的心,你明白吗?”
      许平君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妾都听陛下的……”
      刘病已环臂将许平君抱得更紧了,垂眸在她馨香的发丝吻了下去,“朕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便是娶你为妻,等朕将这阵子忙完便带你去民间走走。看看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你说可好?”
      许平君白玉纤手轻轻搭在他的双臂上,她闭上双眸微微颔首,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了灿烂的微笑。落日西沉,一缕斜晖透过虚掩的门扉倾洒进来,落在殿内相拥而坐的一对璧人身上,竟是分外浪漫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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