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我们说好不回头》王宥熄

19、第四回02

　　“吕俊明学长……”周雨晴这小妮子绝对就是重色轻友的典型，一见到穿着8号球衣抱着篮球带着队伍走过来的吕俊明，就忘了我和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猴子”李军。我在后面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摇摇头，跟在周雨晴的身后走了过去。
　　逐渐走进，吕俊明听到周雨晴的招呼，礼貌的点了点头，眼睛四处看了看，我和吕俊明霎时四目相对。
　　“简深！”他叫了我一声。
　　我着实吓得不轻，生怕周雨晴有什么误会，赶紧也极尽客套的点头弯腰，说了句生疏的“你好”。
　　吕俊明看着可以要拉开距离的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周雨晴倒是无所察觉，突然从包包里面掏出了一本书和一支笔递到吕俊明的面前：“俊明学长，听说你的成绩在物理系是数一数二的，我能不能问你一道物理题？”
　　我一听这话就傻眼了，这个笨蛋周雨晴，要接近喜欢的人也不是这么一个接近法啊。别人好歹是一物理系高材生，你可是好几年没碰过物理的中文系小喽啰！你这不是讨打找骂么？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物理习题册，苍天啊，我好想立马把她拉走！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到一分钟，周雨晴就抓耳挠腮直嚷听不懂，吕俊明也面露尴尬的神色，道：“你上课真的有认真听过吗？这些都是老师原来细细讲过的啊。这样吧，你先把这几个公式记熟，再看看我给你勾画的这几个例题，要是还不懂的话你再来问我。”
　　周雨晴如同膜拜天神似的仰头看着吕俊明连连点头，一边还不忘及其有礼貌地说着“谢谢学长”。
　　吕俊明将习题册还给周雨晴，然后向我们解释了一下他要去召集社员，于是就礼貌地离开了，剩下周雨晴站在远离魂不守舍的。
　　“猴子”李军见吕俊明走了，里面蹭到了周雨晴的身边，讨好地说：“雨晴，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呗，虽然我不是物理系的，但是我物理也是很好的！”
　　“就你啊？”周雨晴翻着白眼看他。
　　“就我！”李军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
　　“得了吧。有多远滚多远，别挡着本小姐的道！”
　　李军默，独自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走了。
　　我用肩膀撞了撞周雨晴的肩膀，好戏也看够了，我问她：“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谁知一说起这个周雨晴就来气，吼道：“认识个屁，我跟他俩就是孽缘！”
　　原来之前我忙着陪长生，周雨晴就一人儿去看电影，谁知道回去的路上，她在公交车上碰到了色狼，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蹭，还捏她的腰。这可把她吓坏了，她虽然平时看着挺凶的，但就是一个外强中干。
　　最后她急中生智，挽住旁边的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故作娇嗲，其实声音都在发抖：“亲爱的……那边有色狼……”
　　最后，色狼跑了，倒招来了一个她甩都甩不掉的“猴子”李军。
　　从下车以后，他就一直跟着她，直到把她送回了家。还美其名曰：“我认识你，你不就是那个文学社的小学妹么？学长我这是保护你呢，免得你再遇见色狼。对吧，亲爱的？”

　　好不容易几个社团七嘴八舌的开完了会，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跟周雨晴说了声，然后就提拉着书包一个人走了。
　　才出了校门口不久，就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叫我，我带着疑惑转过身去，便见逐渐向我跑来的吕俊明。他兴许是跑得有些急，额头的碎发随着他的奔跑肆意晃动，隐隐晶亮的汗珠闪烁，说不出的明朗阳光。
　　我感到有些悲哀，我又突然想起了长生。我和长生是永远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生长的小孩，没有太阳，没有光亮。我们的存活，每一天，都是一种赌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丧命。
　　“简深！”逐渐跑近的吕俊明叫住我。
　　“吕俊明学长？有什么事吗？”
　　“哈，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吕俊明有些腼腆地挠挠头。
　　我登时也有些尴尬，因为实在想不出我俩有什么交集与纠葛的理由。我向来是如此，觉得可以毫无关系的人就坚决不会与他们有任何的来往与瓜葛，这个人世太复杂了，我还没有做好坦然面对的准备。
　　“我听说你一直在忙着找工作，发传单什么的你一个女孩子很辛苦也不太方便。我有个小表弟今年刚上高一，想找一个家教，我就推荐你去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真是雪中送炭，我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感激好了，只得连连说道：“有的有的，我有时间，真是谢谢你了！”
　　吕俊明舒了口气，冲我粲然一笑：“那就这样吧，星期六下午两点你在校门口等我，我送你过去。”
　　“好的，真是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

　　[4]
　　一想到又找了份薪水不错的家教工作，我就可以多一些时间陪长生了，我就开心。回家的路上还顺手买了两块长生喜欢的小蛋糕，作为这些日子以来甚少陪伴他的补偿。
　　长生酷爱甜食，怎么吃也吃不腻。虽然这些小甜点价格比较贵，但是既然长生喜欢吃，我还是会买来给他吃。吃甜食的人是快乐的，我希望长生永远快快乐乐的，做没有烦恼与忧愁的许长生。
　　过去我亏欠他太多了，与他在一起，我就像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囚徒，当日若不是他奋不顾身地救我，我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长生，我挚爱的长生啊，要我怎样做，才能弥补我对你的亏欠？

　　[5]
　　楼道里的灯坏了，所以我通常都是拿手机的光照着楼梯上楼的。轻手轻脚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子里明亮的灯光与黑暗的楼道形成强烈的反差，我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长生两腿盘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是一听到响动，还是抬起头来，朝我温暖地一笑，带着惊喜道：“深深，你回来啦！”
　　“恩，快来吃蛋糕，特意买了你最喜欢的草莓和香草口味。”
　　一听到这儿，长生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从沙发上一跳下来就奔过来伸手拿，我连连叫着他小心一些，可是他还是太莽撞了，左手一不小心就撞着了桌子角，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听到长生的声音，心一紧，说不出的难受，赶忙奔过去想要查看他的伤势，他却掩着袖子，忍痛对我说道：“我没事的深深，不要担心我了。”
　　我不依，“袖子撩开给我看。”
　　“不用了深深，我真的没事……”
　　我有些生气了，就连口气也冰冷生硬起来：“我叫你把袖子撩开给我看！”
　　长生还是低着头沉默，一动不动。
　　我着实恼了，道：“许长生，你要是再不听话，以后都不要叫我，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长生听见我这样说，一下子慌了神，眼神里都是慌张，他看着我，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他却一言不发。最后，长生终于不再抵抗，缓缓地撩起了自己的衣袖。
　　这一次，换我倒吸一口凉气，他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更显触目惊心。
　　我心痛万分，带着不敢置信地问他：“你跟人打架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就哭了，眼泪止不住的流，我觉得委屈，觉得心疼，觉得我对许长生这么好真是白费，他一点都不听话，不听我的话。他总是让我为他担心，他却什么也不对我讲。这三年来，我们相依为命的这三年来，我真是白疼他了。
　　他当初是怎样对我承诺的，他说过他永远也不会受伤，为了我，为了我不担心，他绝对不会受伤。我以为那时候的许长生已经开始懂事了，他不是那个傻傻的凡事都如此懵懂单纯天真的许长生了，他的心智至少有一些成长了，可是他骗了我，他骗我。他让自己受伤了，还坚决不想让我知道。
　　我一直心心念念着的，竟然是这样的许长生。
　　长生见我流泪，也吓坏了，双眼无助地看着我，微弯着腰，伸出手来胡乱地给我擦着眼泪。他嘴里还不忘低低地呢喃着：“深深不哭，深深不哭，都是长生错了，长生不应该瞒着深深，长生不应该让深深伤心的，深深不哭……”
　　我们蜷缩在沙发上，被许长生抱在怀中的我反而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因为长生的伤痕而伤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的眼泪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样流泻不止。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终于缓过了劲儿，我安静地倾听长生依然在我耳边细微的呼吸声，我终于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手上的伤势怎么弄的？”
　　长生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算说清楚了一句完整的话：“是院子里面其他的小朋友，他们说，要想跟他们一起玩，就要给他们当木桩，让他们扔沙包……”
　　“李爷爷呢？他是怎么带你的？看着你挨打？！”我说着就要起身去找隔壁的李爷爷理论，长生布满伤痕的手臂依然在我的脑海中不停晃动。
　　“不要，深深，李爷爷病了，这些天都在医院里……”
　　我在长生的这句话中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这些天，傻傻的独自一人的许长生，他都是怎样过过来的？他被人欺负了，不讲；他饿了，不说；他那么痛，却独自一人承受……长生怎么可以这么笨这样傻呢？
　　我心如刀绞，“好你个许长生，你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瞒着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深深，长生只是不想让深深担心，长生不想看到深深为长生担心……”
　　我在长生谦卑的话语中感到满是心疼，我抱住长生慌乱的脑袋，如同年少时母亲的手臂将我环住一般。对长生，我没有半点的责怪，也不忍心责怪，我只是怪我自己，是我没有能力，当初给了承诺，却没有能力照顾好许长生，都是我的错。
　　“……身上也伤得不轻吧，你真傻，长生，以后不要再和那些伤害你的人一起玩了，深深会多找时间来陪着长生玩，长生不会孤单了。”
　　长生在我怀中安静地点头，两只手环着我的腰，抱得紧紧的，好像生怕我下一秒就会跑掉似的。
　　我强颜欢笑着送开他的手臂，柔声道：“把衣服脱了吧，我给你上药。”
　　“恩，深深最好了！”
　　长生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长生，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冲我柔软的笑，一瞬间我不知道我该笑还是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