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迷雾》麋鹿少年

19、第十九章

　　签名会结束，木橙收到郁岑发来的短信就去他家等他了，没想到纪郁岑却被突然而降的行程缠得脱不了身，推脱不掉，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给木橙让她先睡。
　　凌晨，门被打开，郁岑一袭笔挺西装进屋，看见屋子里只有床头吊灯和书桌周围微微亮着些光，轻轻地捎上门。
　　郁岑换上拖鞋，脱下西装，放轻自己的脚步，朝书桌一隅亮光走去，看见扶手椅里窝着一个娇小的身躯，头歪在自己的肩上，双腿斜靠着扶手，睡着了。笔记本黑着屏，电源灯光亮着，郁岑修长的手指在触摸板上移了移，屏幕亮了，出现两个页面，“纪郁岑参加剪彩视频cut”和“纪郁岑新专辑发布会视频”。屏幕前的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直起身靠在书桌上，双手环抱，垂眸看着座椅里的那个人，些许亮光印出眸中的似水温柔。
　　自从上次过年之后，纪郁岑总是有着各种理由让木橙留宿，最近一段时间行程太多，他都要让木橙多去他家走走，好让他一回家就能见到她，有时候他通告接二连三，清晨才能回家，木橙早已离开，但总能在冰箱上，厨房的果酱罐上，书桌上的文件夹上，甚至是床上的枕头上找到她留下的便利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张张便利贴会让郁岑有种房间里充斥着她的气息的感觉，以致于久而久之，他竟有些迷恋，一次木橙由于匆忙出门，没有留下便利贴，他回来后却把整栋房子翻了个遍，却没找到一张留下的便利贴，失望之下竟有些莫名的气愤，好像她的痕迹被谁不留痕迹地抹掉了，让他一个人呆在房子里竟觉得空空的，气愤地发短信给木橙为什么没有留下一张便利贴给他。
　　木橙收到这条短信，不禁有些好笑地回他，“上班要迟到了……”心里不禁默默感叹这个男的孩子气得会不会太可爱点了啊。
　　郁岑在收到短信的回复后才回过神来，发觉到自己好笑的行为，他居然为了一张便利贴生女朋友的气，幼稚得近乎有点可笑，顿时不禁轻叹，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影响力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无奈之下，郁岑便直接问她，“你要不要搬来我家。”有的这样魂不守舍，还不如直接放在家里，出门前看得到，回来后也看得到，整个房子里都会被她的气息充满，这样他才比较安心。
　　可惜，此提议被木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想到这儿，郁岑不禁无奈地笑了，自己居然败在了几张便利贴上。
　　无奈，着实无奈，可是，他想。
　　想要她在他身边，时时刻刻，想要她的痕迹留满他的整个屋子，这种念头让他每到晚上就不想放她走。
　　嘴唇无奈又带着宠溺的笑容略过，郁岑缓缓弯下腰，轻轻抱起窝在扶手椅里的身躯，怀里的人好像感觉到了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环境，把头往郁岑的怀里埋了埋，靠在他的胸口，郁岑感觉到胸口一阵又一阵她呼出的热气。
　　小心翼翼将她在床上安置好，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略微调高了中央空调温度。
　　怕自己睡到她的被子上会让她不好翻身，便在她和被子的旁边找了个空地，躺下，头靠在一只手臂上，看着她。
　　怎么和自己一样，爱侧着身子蜷曲着睡，还有用脚夹着被子这个坏习惯。
　　据说爱这么睡的人缺乏安全感。平常笑起来这么开心，也还是没有安全感吗？
　　郁岑原本安放在身体一侧的那只手缓缓伸出，轻轻帮她把面颊上的几缕头发抚开，看着她闭着眼的睫毛微翘，听着她的呼吸声，一点点地睡去。

　　清晨，木橙睁开惺忪的眼，原本半睁半闭的双眼在看到面前的人之后猛然清醒。
　　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都不知道。
　　看了看自己身上盖得好好的被子，面前的人身上却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空调还吹着微微的冷气，木橙冷不丁急忙撩起一边的被子，把它盖到对面那人身上，再把被子慢慢拖到他身后，以防他后背着凉。
　　忙活了一小会后停下，头靠在雪白的被子上，眼睛停留在眼前的面庞上，不是雕刻般像艺术品的美，但五官有着一种独特的精致，让人看着不觉遥远，反而很舒服，眉宇间虽透着一股英气，笑起来的时候，却让人觉得像置身于春天。
　　很想伸出手，沿着他的眉心，慢慢滑至他的鼻尖，但这样，好像会弄醒他吧。
　　以他的睡眠质量为原则，手从被窝里伸出，停留在他额前略微有些自然卷的头发上，小心地触了触未接触到他额头的那几缕，有点毛毛的，木橙忍不住偷笑，原来是这样的质感啊。
　　玩弄了两三下后，头发的主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蓦地睁眼，木橙顿时一怔，手愣愣地停留在半空，指尖还碰着发梢。
　　看着对面的人带着些许坏意又得意地笑着盯着自己，感觉像是小偷犯罪当场被抓，很是让人羞啊，又突然发现，自己帮他盖好被子后，两个人置身在了同一个被窝里。
　　木橙的脸登时烧红，怕他误会，急忙解释，“这..这个被子是我看你身上没有被子，就帮你盖了，没有别的意思啊。”发觉对方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自己的脸也越来越红，越发急了，“头发...头发是我看着好玩就顺带玩了一下，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最后声音却越来越低，感觉证据太多，辩白太无力。
　　木橙的脸红似火烧云，已经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他了，正在想着要怎么收场，却发现视线里一张面庞越来越靠近，近得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每一缕气息，直至，他的唇覆盖她的唇。
　　猝不及防的柔软，木橙都来不及闭眼，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染得像是一把镀了金的扇子。
　　半晌，绒绒的金色扇子扑闪地打开，露出明亮的眼睛，满怀笑意地对她说：“可是我是故意的。”
　　木橙愣怔，呆呆地看着他起身，耳边灌进他边换衣服边对她说，“你可以再睡会，白天要无聊了可以出去逛逛，信用卡在办公桌上，密码是你的生日，还有，困了不许在椅子上睡着，会着凉。”
　　刚穿上外套准备向大门口走去，要跨出的步子却突然缓下，背影直直地对着木橙，“还有，等我回来。”
　　木橙放在胸口的手感受到的突突心跳，在听到这一句话后，纷飞的心绪开始像羽毛般降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那么令人安心的幸福。

　　第二天早晨，郁岑手拎一塑料袋向木橙公司的工作室走去，袋子里装的是一纸袋刚炒出来的糖炒栗子，现在都还飘着阵阵诱人余香。
　　昨天早晨匆匆忙忙地去赶通告，也没能多陪她一会，今天他特地请了个假，一大清早开车去市中心有名的老街买的，木橙最爱吃的那家，想好好犒劳下他养的小馋鬼，郁岑很喜欢木橙吃东西时那种毫不顾忌旁人眼光的满足感，甚至可以说是幸福感，总能让人看得心情莫名变好。
　　一想到她待会看到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激动的表情，郁岑嘴角就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容。
　　走到门口，手握在门把上，刚要开门时，动作却戛然而止。
　　“那，你会和他结婚吗？”钟逸幽深的眸子望着木橙。
　　木橙手中的动作瞬间停住，好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吓到了，又或者，好像一直刻意去忽略的问题突然被人给揪了出来，强逼着她去撞开个结果出来。
　　木橙愣了愣，眼神有些恍惚地回答发问者，好像是很认真的答案，却又那么的文不对题。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无论走过哪条街道，哪条巷子，逛哪个商场，统统都不会遇到，甚至做上几个小时的飞机来到他所在的城市，遇见都能那么难，”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木橙若有所失的眼神又一下子变得目光积聚，“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能在自己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钟逸幽深的眸子因为这种突然积聚的目光而宛若贪睡般深不见底，却又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问，“所以，你会和他结婚吗？”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赌一场豪赌，那么疼痛，却又那么渴求一丝希望。
　　木橙受不了这样的步步紧逼。
　　自己既然已经有所拥有，就应该好好珍惜，太过贪心的事她不喜欢，便用似是而非的答案回避开了这个问题，“我没想过。”
　　站在门口的人身体猛地一僵，左手像是瞬间失去了力气般一松，拎着的袋子“啪”地掉在地上，深棕色的栗子从纸袋里向四周滚出，握在门把上的右手却越握越紧，就像要把那金属材质的把手给握碎。
　　郁岑心里原本被一点点堆砌完整的心像突然被人一刀刀划开后，崩然碎裂。
　　他转过僵直的脊背，努力迈着步伐走向电梯，额前碎发下，眼神里原本掩埋的喜悦瞬间转化为冰冻三尺，像是要把人吞噬的寒光凛冽在眼底。
　　然而正在此时，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木橙从里面走出来，准备去买早饭，却发现门口四处散落着自己最爱的糖炒栗子，正想下身去捡却发现前面走向电梯的人的背影十分熟悉，熟悉到让她的指尖不自觉轻颤，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慌乱地把地上深棕色的栗子捡入纸袋后抱入怀中，飞快地追了上去。
　　跑的时候正好看到对方进入电梯转身后的面庞，真的，是郁岑。
　　可是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冰冷，木橙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步子越迈越急，在电梯门快要闭合的瞬间，木橙用手撑在电梯门的上，门又似闪电般快速开启，木橙进去，站在郁岑的身旁。
　　“郁岑，”木橙稳了稳气息，有些犹豫地开口，“你...”
　　一句话的第一个字还没吐露完全，就被对方像刀光剑影般冰冷坚硬的声音猛然打断，“安木橙，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走到最后？”
　　木橙一颤，他，听到了。
　　自己刚刚说的最后一句，他听到了。
　　木橙想开口，可是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处一片干涩，每一个可以解释的字都被卡在那里，没有一句可以吐露出。
　　该说些什么呢，说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有想过，虽然我们原本生活在两个迥然相异的世界里，但是现在却站在同一个世界里，只要我们彼此努力，也许真的能走到最后的。
　　还是说，其实未来对于我来说，就是你现在可以在我身边就好了。
　　哪一句呢，该说哪一句呢，她不知道。
　　因为连她自己都是那样的不确定，他们之间的相遇，到最后的最后还仍旧能够是彼此的概率，近乎于行星撞地球的概率。
　　狭小空间里长久的沉默就像是不明怪物般不断地咬噬着郁岑的心，将心里那还因残存希望而编织的网被纠结缠绕，最后绞在那碎了的伤痕上，一点点磨出血。
　　电梯到达1楼，郁岑走出电梯，看都没有看木橙一眼，在跨出电梯的那一刻，冰冻到极点的声音几乎把木橙打入地狱，
　　“那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木橙抬头，看着郁岑冰冷如山的背影站在光里，几乎把周围所有的阳光都冰冻，睁着眼睛很久，努力不让它们掉下来的眼泪，簌簌而下。
　　不是不想，只是不敢，只是觉得，你应该跟更好的人在一起。
　　比我优秀的人那么多，凭什么是我拥得你地后半生。
　　更何况是被那么多人用心爱着得你，我怎么敢轻易想以后。
　　一想，就怕连现在都会一起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