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三回》南方一岸

35、第 35 章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才还不到十二点，倪清和陈芬并未过问太多，倪灏则是一双犀利的眼神不停地扫射过来，赵铭则是淡淡地瞥了韩子轩一眼，气氛莫名尴尬起来。
　　她怕倪清和陈芬想多了，立马乖乖交代，“我们今天早上去了一趟韩子轩的家，去得早，就没和你们说，我饿了。”
　　“你们去了C市了，怎么这么能折腾，子轩还要坐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呢，你这丫头。”陈芬没好气地看着她。
　　她解释，“子轩回国后一直没回去，我也想去那边看看，所以就一起去了，这是阿姨给的红茶，特别香，我给你们泡啊。”
　　赵铭想起来，“子轩家的红茶味道的确很好，我都好久没喝了。”
　　韩子轩看着倪清和陈芬，“叔叔阿姨，对不起，一大早把倪好带出去也没有跟你们打声招呼。”
　　陈芬知道他的事情，“过年了，回家看看也是应该的，家人都还好吗。”
　　韩子轩心中感激，回答得诚恳，“很久没有回家，两位老人老了许多，不过身体健朗。”
　　赵铭和倪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笑，明白事情发展顺利，心底均是为他感到开心。
　　倪清点点头：“嗯，她妈，赶紧做午饭，两个孩子该饿坏了。”
　　她泡好茶从厨房出来，“妈，你干嘛？”
　　陈芬瞪她一眼，“做午饭。”
　　“你们还没吃？”
　　陈芬拿起围裙，“还说，不是在等你们俩回来吗？”
　　她吐吐舌头，立马噤声端着茶走开。
　　“好香哦~”倪灏赞叹。
　　“姐，果然是我们的口味比较像。”
　　“嗯，等会儿我要看看是什么红茶，我也要买。”
　　“这个你带着吧。”她本来睡眠质量就低，喝了茶更加难以入眠。
　　倪灏摆摆手，“还要装个盒子，不是很麻烦。”
　　“等会儿我给你装。”翻了翻储物架上的零食，“子轩。你要吃什么？”
　　韩子轩问，“有咖啡吗？”
　　“有，别的呢？
　　“都可以。”
　　“哦。”
　　材料是准备好的，没一会儿陈芬喊着，“吃饭了。”
　　她闻声走到厨房，“妈，我来帮你。”
　　“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她有些委屈，“这是我从小到大秉持的美德。”
　　肚子都已经饿扁了，她是最开始吃的那个，眼看着她喝了一碗汤，吃了满满两碗米饭，大家都吃完了还在慢吞吞地吃着，她看着倪灏三人去收拾行李，悠悠道，“不要急不着急。”
　　倪灏头也没回，“你又不用出发。”
　　陈芬提醒倪灏，“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好了，再吃点，以后要等到多久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从小到大，倪好和倪灏就因为读书，上班，旅游，聚会等等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家，懂事开始就没怎么陪在他们身边，每次离开的时候，他们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淡然处之，仿佛她们并不是要出国，而是只是到邻居家玩一会儿就回来的样子。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逐渐发现，他们淡淡微笑的脸上，唯独那双眼睛闪烁着的光芒透露着心底的不舍和脆弱，嘴角的笑意淡淡的牵扯出一丝角度，那是对她们最好的守护。
　　这个时候可以争取一下家庭地位，“老爷夫人，大小姐走了，你们以后可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二小姐身上。”
　　倪灏听到冷哼，“妈，你听这小傻子说得什么话。”
　　倪清也笑起来，“都是亲闺女，还争风吃醋。”
　　她连忙伸冤，“爸，你看在眼里，有活的时候妈从来都只叫我的名字。”
　　倪灏哈哈大笑，“谁让你强壮。”
　　吃得有些撑，“妈，我来帮你。”她帮着收拾碗筷，拿出手里的一张卡递给陈芬，“妈，这个你拿着。”
　　陈芬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她把卡放进她围裙口袋里，“里面有五万块钱，密码是你和爸的生日，等会用手机发给你，看完要记住，记住后要删掉。”
　　陈芬拿出来，“我要你的钱干什么，我和你爸现在还有能力，况且现在还有家超市，你自己在外边，用钱的地方多，万一有点急事还要用到。”
　　她搂着陈芬的胳膊，“我知道家里现在一切都很好，但是姐不是要结婚了，肯定需要用钱的。”
　　陈芬推过她的卡，“我们有钱，不用你的，你自己拿着用，你最近刚开了餐厅哪里还有钱。”
　　她好笑的地看着她，“陈芬女士，这个先放在你这里保管，我身上还有要用的。”
　　陈芬仍然坚持，“你自己拿着。”
　　她无奈，“你就拿着吧，妈，要是姐结婚了，就是我的心意。”她现在身上确实没有多余的钱，几年的工资和倪灏帮她做股票赚的钱都投在了餐厅上，等餐厅生意稳定下来她也可以好好放松了。
　　陈芬接过卡，小心放在了口袋里，“那我拿着，就当给你保管者着。”
　　“呵呵，行。”
　　倪清叫了辆车在小区门口等着，倪灏坚持不肯让两位老人下去送，让他们坐在客厅上看看电视，也许落差感会淡薄许多。
　　她也很赞同，“爸妈，你们别下来了，我去送他们。”
　　倪清陈芬这才许可，只是不停叮嘱，“路上一定要小心，行李放好啊，到了那边有什么不习惯就早点回来。”直到门关上，耳边还萦绕着叮咛之声。
　　倪灏听着感觉好笑，这些话是每次分别时耳朵必须经历的洗礼，都去了这么多年了还想起说这样的话，可是笑着笑着鼻梁一酸，抬头看着天，有些力不从心。
　　小区的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出租，一辆黑色私家车。
　　出租车司机站在车前，见到几人笑着地迎上前来，“是你们要去机场吗？”
　　赵铭点点头，“麻烦你了。”
　　那师傅憨厚地接过大家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哪里麻烦，还要谢谢老倪照顾我生意呢，还有别的行李吗？”
　　倪灏率先上了车，“没有了，师傅。”
　　师傅回到驾驶座上静静等候。
　　韩子轩回身和她拥抱，“小好，好好照顾自己。”
　　她笑起来，“我也要去机场。”她知道有些分别是注定的，但有些相遇却并不都是必然，所以每一次分别都要好好说再见，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呢。
　　曹泽下了车，走到她面前，“你要走。”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做什么解释，“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吧。”
　　他拉住她的手，“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这个问题真是为难她了，“遇见的时候。”
　　韩子轩拉住她，“走吧。”他原本不想让她去机场，可是他跟不想她再和眼前这个人做过多的接触。
　　她笑着点头，“好。”
　　曹泽笑笑，“是你再天天跑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吗。”
　　她微微怔忪，回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倪灏看了看时间，“子轩。”
　　韩子轩看着她凝重的神情微微心疼，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自己，“曹先生，我希望你看清自己的定位。”
　　曹泽没有回答，只看着她。
　　每个人都应该看清自己的定位，她也是，“阿泽，谢谢你。”她回头上了车，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陪三人到了机场，笑着‘威胁’，“我把我姐姐交给你了，还请你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不然我就接回来在饭馆自己养着。”
　　赵铭答应，“一定养得让她成天喊着要减肥，小好，好好照顾自己，人始终要向前看。”
　　倪灏笑眼弯弯，“妹，照顾好自己。”
　　她看到倪灏的笑，一瞬间明白为什么很多人所她们俩长得像，“你们也是，到了来个电话。”
　　倪灏两人先过了安检，她推韩子轩，“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快去吧。”
　　韩子轩张开双臂。
　　她笑笑抱住他，“今天被你占便宜了。”
　　“小好，等我回来。”
　　她未来得及开口，他已经转身离去，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如果我的祝愿灵验，希望你能和于瑞阳一样，爱上新加坡，以及那里的姑娘。
　　三月份，倪好来到了A市，餐厅生意逐渐火热，店里人手不够，她只好回来充当‘财务’。
　　徐晶怀孕三个月，笑称她是福星，如今事业家庭都平平顺顺的，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光辉。餐厅里大半以上的可人都是外国人，而招聘的服务员英文水平有限，常常点错菜单，从前徐晶见了，往往要责怪两句，如今怀孕之后不再责怪，反而悉心指导亲身示范。
　　她其实不大愿意亲自上阵，做餐饮很辛苦，大多时间都被困在其中，原本想再招些管理人员，但是徐晶担心生意刚做，招聘的人员还不能知根知底，自己照看着一段时间也好，况且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徐晶怀孕了不能过多操劳，她只好放弃幕后悠闲的生活，转到前线来。
　　餐厅的装修是她出的想法，这里的白天和夜晚有着不同的特色。
　　餐厅没有开通橱窗，若是不开灯，走路都要小心翼翼，而七点之前，屋顶便有唯一一盏灯明亮着，似月光般柔和皎洁，桌上有温馨的花朵，若是在这慢慢享受美食，真是惬意非常。七点之后，月光微微暗淡，屋顶四周的霓虹似星光璀璨，桌上的蜡烛轻轻摇曳，有时候让人分不清置身何处。
　　夏燕很喜欢来这里，她喜欢坐在靠墙壁的位置，因为每个桌旁的墙壁上都有一扇窗户，她说觉得那扇窗户是通向光明的地方。
　　夏燕说餐厅的确很漂亮，但是就像她现在的状态一样，虽然有光，但只是昏暗的光，不是真正的光芒。
　　每次夏燕来了她都非常开心，因为这个时候可以陪夏燕坐到离开为止，对她而言是光明正大地偷懒，但是从另外一种角度上而言她又极为心疼，因为给每次都要打六折，夏燕说她来是带动人气，要想聚财就要先散财，所以后来经常变成她自己买单。
　　连续许久没有休息，她有些受不了，同时更加明白店里人员的辛苦，她和徐晶商量了一下，决定隔一段时间给他们放个假，或者全体员工来个聚餐算是慰问，店里的人听了都很开心。
　　其实她们店里的福利算是好的，工资虽然不算高，但提供住宿伙食，有小费的话大家也可以自己拿着，而且她和徐晶还会定时给他们来个英语培训提高服务水平。
　　四月份一天，她在店里休息室和外送公司谈合作事宜，徐晶挺着微微拢起的肚子进来，满脸犹豫，她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一下。”
　　“怎么了？”
　　徐晶看着她，指指外面，“曹泽在外面坐着呢。”
　　她笑笑，“所以？”
　　“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她愣了愣，徐晶是认识纪田的，既然她说得是女人，那就代表这个女人不是纪田，“是朋友吧。”
　　徐晶摇摇头，一脸肯定，“姐姐我分得清女人和女妖精，那女的虽然很漂亮，但我看得出来她决定想调戏你家。”她笑笑，“曹泽。”
　　她想了想，“你确定？”
　　徐晶再次肯定地点头，“ 确定。”
　　“那你进去和他谈，我观察一下。”
　　已经是晚上，星空下有安静的音乐流淌，她一眼看到坐在角落中的曹泽，而背对着她的是个穿着黑色吊带裙的长发姑娘，就背影而言已然可用美女二字形容。
　　她明白为何徐晶说那个女生对他有意思，若是朋友，应该不会不时拨弄头发漏出美好白皙的颈项给对方欣赏。
　　但这也不能算是什么确凿的证据吧，于是她慢慢走到他们侧面的两一个角落，刚坐下她就确定这事儿是肯定的了，朋友之间应该不会穿着露出若隐若现的事业线在你面前，偶尔倾身还让你看见更多春光。
　　她微微叹息，一时间难以抉择。
　　她走回去，却仍旧难以放任不管，纪田是她的朋友啊。
　　于是走了回去，“嗨，阿泽，真得是你，刚才晶晶告诉我你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曹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女孩愣了愣，“你们认识？”
　　他还是没有说话。
　　幸好他们选得不是两人桌，她厚着脸皮在他旁边坐下，“我们是老朋友了，你们来多久了，我刚才在后面忙，没有看见。”
　　他还是沉默。
　　女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沉默。“
　　她笑笑，“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这么冷淡，我给你们推荐店里的特色吧，给你们打个友情折扣。”
　　他终于开口，“不用了，我们快吃好了。”
　　女生闻言开心笑起来，“是啊，我已经饱了，等会儿要出去走走。”
　　她点头，“这样啊，你们觉得菜还合胃口吗，我回去可以好好改进。”
　　女生看看头上霓虹，“我之前就听朋友说过这里了，特别浪漫，菜也很地道，我们还打算过段时间去西藏呢，那边的星空也很美。”
　　她觉得心口一钝，生疼生疼的，但还是笑了笑，“那以后要常来，既然是阿泽的朋友，一定优惠。”
　　他起身，“我们走吧。”
　　女生拿了外套和包，“嗯，好。”
　　徐晶走过来，“怎么样，我说得吧。”
　　她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发呆，忽然疾步追了出去，女孩的手腕已经跨上了他的胳膊，她拉住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没有说话，旁边的女生望着他们两个，而后开口，“你到底是谁。”
　　她没有理他。
　　他嘴角微勾，有些残忍，“现在是你要怎么样。”
　　她看着那个女生，“他始乱终弃，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原谅她用了这么滥的理由，她不能说出他结婚的事情，若是被传了出去，也许会对他造成伤害。
　　他还是没有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女生见他这样淡定，冷笑一声，“神经病，你是想人想疯了吧，孩子不知道哪来的种，阿泽，我们走。”
　　她也叫他阿泽，见他们真得转身，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可还是再次拉住他，“你可以到陪我到医院检查，这位姑娘，我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也不想让纪田受伤。
　　女生似乎有些生气，“他是什么人我比你了解，请你松手。”
　　她笑笑，“我认识他十一年都不敢说了解，你觉得自己了解他？”
　　女孩冷笑一声，“我认识他一年就从来没听他说过你，也没见过你，你别无理取闹了，快回去看着你的餐厅吧，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是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松开了手，在他转身的时候开了口，“你要是想去西藏，我可以陪你去。”对她而言，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回忆，不要这样让它破灭了。
　　他没有停留，那个女生回头给了她一个嫌弃又得意的笑容。
　　徐晶见他失魂落魄地回来，唏嘘，“哎，你尽力了，别难过。”
　　她笑笑，“别人的老公，我难过什么。”
　　徐晶摇摇头，“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呢。”
　　她摸摸他的肚子，“你快回去让我外甥休息休息吧，我现在回去也睡不着。”
　　徐晶担忧道，“你别为难自己了，小好，听我的。”
　　她也叹息，“你说现在的女生是怎么了，我说自己有了孩子都没能吓跑她，还过来质问我，这算不算真爱。”
　　徐晶没好气地说，“这么美道德概念的人算什么真爱，顶多也就看上了他的身价，公司马上就要上市，这么年轻有为的富一代，谁抓着了想放掉。”
　　是啊，多么年轻有为，她其实并不太在乎，她只想知道他还是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前行。
　　回到公寓，她忽然想起柜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在茶几上，是极厚极厚的一沓照片。
　　她伸手抚掉上面上面的灰，打开外面的油纸，入眼是穿着5号篮球服的少年在篮球场上奔跑的画面，当时的相机像素一般，但是少年侧面的轮廓仍旧深邃清晰，全神贯注的认真模样让人觉得一切都在他运筹帷幄之中。
　　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什么都不想做，她躺在沙发上，思绪混乱无比，如果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就好了。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向谁倾诉，关于他和她的古老而陈旧的话题，应该没有谁会愿意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