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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更 仙子凡人,红尘路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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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载着梦漂在浓浓夜色里,天边的一轮圆月安然的躺在墨色的云里,在如此静谧的夜晚里,连岸边草丛里的半点虫鸣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船上很挤,发倾躺在梦的身侧,几乎霸占了大半个地方,赤色外袍的一角盖落在梦的腿上,衣服的主人却无动于衷,他在睡觉,睡得很香,脸上似乎洋溢着快乐的神情。
小船上有两个人,一个人在睡觉,一个人在失眠。
船并非很快,梦靠在船边,岸上的夜景很相似,很无趣。一片浅浅的灰色地下,拂动的草叶,波动的水光,本该是极其催眠的景色才对,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那个男的没有救百鬼……梦想到这又仔细的去看身边躺着的发倾,睡脸还是睡脸,安详的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不一样,他们不一样!
梦突然觉得这个身侧的男人有点可爱,完全不像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至少,他睡了,便意味着他真的睡了。
梦想到这,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今夜的风一点也不冷,衣裳也不算薄,可她就是觉得好冷,觉得天边的月亮红的像百鬼的眼睛,一直,一直跟着她。梦扬起脸,坦然的让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不愧疚,只是莫名的有些伤感。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百鬼大概从来也没真正的睡好过觉。虽然这只是她自作多情的猜想,可那个叫百鬼的男人,总会在适当的时机里出现在她的身边,给她需要的关怀与帮助。梦想,也许是因为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从未真的离开过,即使她看不见他的身影,即使她从未打算求过他,即使她曾经想要一个人离开,想要与他断的干干脆脆。
顺着河流,梦望着遥远的夜色,加上船儿的晃动与内心的疲惫,眼皮竟慢慢沉重起来,她困了。也许,一觉醒来,她会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会看见新的景色,她会遗忘,会遗忘发雪,遗忘百鬼,遗忘自己所做的一切,遗忘所有。
她,知道。她根本忘不了……
梦撑着船板缓缓放低自己的身子,挨着发倾侧躺在船里。他们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赤色衣袍的衣角压着蓝色绣裙,小小的船里很挤,很挤。船头的灯还在晃,灰色的远天还在向前延伸,月光照过河岸,打亮船头的水波,这个夜,出奇的静,出奇的美,出奇的叫人心神荡漾。
初阳穿过木头雕花的小窗,照进了朴素雅致的卧间。床边轻薄蓝纱的帐子里,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蓝色的纱帐覆在床顶,红莲锦缎的被子好好的盖在自己身上。隔着纱帐,可以看见洒落在屋子中央的阳光,轻柔,而富有活力。
百鬼慢慢坐起身子,迟缓的像是一个暮年的老人,他没有打算立马下床,他记得,他已经死了,他失去了自我!那双眼睛终究还是剥夺了他残剩的理智,鬼眼复活了!他恐惧着,害怕自己会从梦里醒过来,害怕这个地方只是一个梦。他只能僵僵的坐在床上,不敢躺下,也不敢下床。
“你醒了~”女子推开门,并没有太惊讶,她提着餐盒走过来,小心的将一盘盘热腾腾的饭菜摆放在离床不到两米的圆桌上,没有一丝尴尬,她表现得很自然,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我家主人救了你,吃完饭你便可以走了。若是你有心去要感谢我家主人的救命之恩,和我道谢也是一样的。”女子看向百鬼的时候,目光很淡,却没有半点轻蔑之感。
“她在吗?”不知为何,他迫切地想知道,他没有想很多,他甚至没来及思考,话却已经从喉间蹦了出来。
甘蓝合上餐盒的盖子,正欲转身离开。她望向纱帐的阴影里,那个男人的神情相貌虽然看不真切,但听得出,他很关心梦的下落。窗外的阳光照上甘蓝的脸颊,现在,她变得不那么自然了,她不能再说得云淡风轻了。她的脸很清秀,是看一眼便会叫人喜欢的那种类型。现在,她的脸依旧很清秀,“对不起……”,她的声音很低,却足以让百鬼听见。
床上的身影没有动,还是那个姿势,他没有说话,阳光下的蓝色纱帐轻飘飘的,似一缕仙气萦绕在他的周围,他却很沉,很暗,隔绝着阳光,隔绝那句对不起。
关门声从门口传来,他知道那个女人走了,还留下了一桌子的热菜。
蓝色的纱帐被过头撩起,他像个贪吃顽皮的孩子,由于太过性急从床边摔落下来,毫不顾及伤痛的冲到桌子旁。
他希望这是一个梦,他盯着冒着热气的油焖茄子,痛觉,嗅觉,他突然从盆子里抓起一把,狠狠地塞进嘴里,触觉,味觉,都在提醒他,这不是一个梦。
酱腻的油汁淌下下巴,他没有悲伤到哭,泪水堆积在心口,压着他。浓墨似的发划过脸颊,渐渐垂落在地。他弓着背,无力的扶住桌角,青色的衣摆微微扫过地面,睡乱的额发遮着苍白的脸,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门外,甘蓝保持着关门的动作,提着餐盒的手静止在半空。粉白的脸不怒不喜,叫人摸不透来又看不穿。她在等,在等那个男人的悲泣。
片刻后,她清秀的脸上漫开了笑意,微翘的唇角似有桃花欲放,她笑,梦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手上的餐盒轻了许多,甘蓝整个人也像刚泡过澡一样,觉得无比舒坦。伸展伸展四肢,甘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天是个好天气啊~”,她无比愉快的轻语了一声,光线交错着织布在廊檐纵横的楼内,女子秀眉如黛,眼角含春,加上今日所着的海棠红绣裙,活脱脱一个初踏红尘的仙子模样。
仙子?她甘蓝可不是什么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只是区区的一个凡人。一个只有在发雪身边才会感受温度的小女子罢了。
甘蓝收回抬起的手,稳了稳提着的餐盒,没有再多做停留。
她没有说错,对于梦的行踪不明,他们应该说声对不起,至于那个男人怎么想,则是他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