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芷扣

12、◆第十二章

　　为了庆祝小公主即将开始的小学生活，萧熠策划了一场家庭级别的野餐。位置定在城郊的想南山。

　　这里有一处萧熠的高级别会所，是城中显赫给家中老人安排的修养场所。所以这一带被单独规划了出来，相当宁静舒适。

　　想南山算是一处山丘群，中间浅浅地滑动着一条小溪。由于被保护得很好，溪里的石块都清晰可见。空草地的一旁零星点支出了几处长椅，除此之外就是自然景观，真是天然氧吧。

　　萧熠和赫饶前一天晚上就先过来准备，楠楠百无聊赖地拾了一枝长藤条在手中把玩。

　　“妈妈，干妈他们什么时候来啊？”对于小孩子来说，谁有趣，他们就喜欢谁。赵画自己像个大孩子，当真是很招楠楠喜欢。

　　萧熠走过来，笑说：“已经在山脚了，顶多五分钟就到，你要不要出去迎接一下？”

　　“耶！快快，爸爸妈妈，快去快去！”说罢兴冲冲地拉着两人的手快步出迎。

　　邢政和徐骄阳的车先开进来，楠楠象征性地喊了声姨妈姨夫，就盯着邢唐的车用力挥手。

　　徐骄阳气不过：“小没良心的！”

　　谁能想到邢唐居然…… 头上扎了个辫子？！“哈哈哈哈哈，邢唐，你这冲天炮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掩面而笑，只有徐骄阳视而不见邢唐眼中冒出的火星子。

　　“怎么样？跟我是不是情侣发型？”赵画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拉着邢唐就往他身边凑。

　　她今天就是挑了中间的头发扎了起来，上车的时候问邢唐：“我们在一起已经小半年了吧？为什么一样情侣物件都没有？你是真心爱我的吗？”

　　邢唐无语：“要那个东西干什么？你要愿意，我们现在就去买对戒指来戴，没有什么比那玩意儿更能情侣的了，怎么样？”

　　这是邢唐第一次开口，的确是有些求婚的意思。他心里每多对赵画了解一分，心里的不安就多一些。所以求婚这件事策划了不少时日，愣是找不到对的时机。唉，弄不好一拍两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今天还非要弄些情侣的东西来。给你什么你就用什么，答不答应？”赵画选择性地无视了邢唐的话，邢唐只有苦笑然后好无余地地全盘接受。

　　如果他知道，赵画从出门起就想给他扎辫子的话……

　　“对，很情侣，很合适。”邢政被徐骄阳带坏了，还敢主动找骂了。

　　“萧熠，你觉得呢？”赵画又笑眯眯地问萧熠。

　　“……”精明如萧熠似乎察觉到什么，却还是回答：“天生一对。”

　　“哈哈，我也觉得。”赵画笑：“说到天生一对这种事，我们可不敢独自享用。”说着就往包里掏出了彩色皮筋，递给赫饶和徐骄阳：“我都准备了，这个是给萧熠和邢政的礼物！是不是很美？不用客气哟。”

　　三个男人的表情总算一样了。

　　“干妈干妈，我有礼物吗？”楠楠巴巴看着赵画。

　　“有的。”赵画又往包里掏，众人就见到一个黑色丝绒的发箍，上满缀满了闪闪的星星。“喜欢吗？”

　　“哇，好漂亮啊！”说话间楠楠就把头箍给戴了起来。到处问好不好看。

　　“我这儿还有呢，赫饶，你的和楠楠的是亲子的，你用星星也合适。”果然，是大号的星星头箍，很衬赫饶的气质。

　　“徐骄阳的是太阳的。”果然是太阳，一个好大的太阳。徐骄阳什么没见过，对于这么夸张的东西倒是毫不含糊直接戴了起来，当真合适！

　　“干妈，你的是什么？”楠楠问。

　　赵画直接拿出来一个，上面的图案跟徐骄阳的那个一样大，是一个大大的hello kitty！

　　“哇……干妈你是多拉A梦吗？”

　　众人大笑，一起往里面走。

　　邢唐无语地问：“老婆大人，可以解开了吗？”

　　“求婚了？”萧熠和赫然对视了一眼，问了一句。

　　“嗯。被拒绝了。”邢唐不爽地看着赵画。赵画一脸“谁稀罕”的表情，惹得邢唐直接上手打了一下翘臀。

　　萧家奶奶已经在准备食材了，赫饶过去打下手。赵画见了也把带来的食盒往桌上一放，洗了手就走过去帮忙。

　　“干爹，干妈那盒子里装了什么呢？”楠楠从进来起，眼睛都怎么挪过窝，就盯着那食盒。

　　邢唐正在整理被扎过的头发，像模像样地卖关子：“全是楠楠喜欢哒！”

　　“我发现我想干妈的时间已经超过你了。干爹，希望你不会吃醋。”

　　邢楠拍了怕楠楠的头顶，抬眼看了过去。

　　赵画和徐骄阳算是同行，两个人正比较对脾气地说这话。一个人头上一个大猫，一个人头上一个大太阳，当真打眼得很。

　　相比较之下，赫饶发间的星星就温和的多，配上她干净轻灵的气质，跟另外两个是不一样的感觉。邢唐思考着，偶尔跟楠楠说两句话，觉得天地之间自由广阔。

　　“怎么了？这只鸡翅你都刷了三遍蜂蜜了，是不是想给邢唐留着甜死他啊？”徐骄阳打趣道。

　　“我带了苦瓜汁的，待会儿趁他不注意加进去。”赵画故作狠决地说。

　　徐骄阳惊诧：“记得给我留一点。”

　　“得了，邢政被你收拾得指哪儿打哪儿，你还捉弄他？”赵画无语。

　　“捉弄这事儿跟他是谁没关系，跟我是谁才有关好吧！”

　　“有道理！”

　　邢政，就在一步之外，闻言“……”

　　其实赵画不是故意的，刚才她和徐骄阳说着话，无意之中抬眼，就看到邢唐盯着赫饶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有多心慌意乱，就有多无所适从。所幸徐骄阳是一个泼辣的，并不会留意到。

　　准备工作结束之后，徐骄阳和赵画也加入了野餐垫上的闲聊。萧熠和邢唐正在讨论旧城区的项目。

　　“你这一次只做生活综合体。商务CBD不才是你的强项吗？为什么不一起做？”萧熠见了大唐·余庆广场的招标书，邢唐为人处世越发大气了起来，余庆广场打出了城市记忆名片的名号，的确在情感上直入人心。

　　邢唐笑：“钱是赚不完的，楼也是盖不完的。余庆的CBD是‘时代’在做。双赢才是赢。”

　　萧熠也笑：“好办法。”这个“时代”在实力上跟大唐不相上下，却平白捡了这个漏。他承了邢唐这个情，自然而然地也把CBD命名为余庆。到此，大唐打下了余庆这个品牌，有“时代”替他添砖加瓦，有何不可。

　　整个商务圈的老家伙们都在赞邢唐的气度和眼界，真是真正的志得意满了。

　　旁边垫子上，徐骄阳和楠楠难得一起听着赵画说话把表情摆成一个样子。赵画是背对着男人们的，只见她手舞足蹈，伴随着各种感叹词，居然也让徐骄阳投入其中。

　　男人们不禁停止讨论，就听到赵画说：“那个时候，姑奶奶家的房子都是木头做的，房梁底下简单地糊了一层油纸。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可以听见老鼠跑来跑去的声音，咚咚咚咚地。有时候还能知道老鼠停下来等同伴的脚步声，就在正头顶哦！！”

　　楠楠问：“干妈，要是老鼠掉下来怎么办？”

　　“你当老鼠那么没用吗？它们的身体协调性可好了，才不会掉下来呢。要是真不小心，它们也会用尾巴勾住房梁，然后吊着想办法上去的。然后隔天，就会发现盛谷子的木质谷仓被老鼠啃了一个洞，被偷吃了不少粮食呢。”

　　“……”原来，在说这种故事啊，怪不得楠楠和徐骄阳都喜欢。众人扶额。

　　会所的大厨过来帮忙，三个女人连同萧奶奶也在忙着。赵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苦瓜汁，当真给鸡翅刷了一层，然后滋滋烤好过后就递给邢唐。

　　邢唐幸福得冒泡了，不顾邢政古怪的表情一口就咬了下去。苦的都快哭了：“赵优优，你谋杀亲夫呢？！”

　　“哼。”赵画在气他看赫饶，但是对于邢唐来说，他真的好无辜！！！？

　　所以，邢唐知道，赵画不高兴了。虽然他不知道原因，单是知道结果就足够让他警觉。

　　他开始前思后想，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走过去接过赵画手中的烧烤叉，闲闲地说：“别生气了，我当时是在想，你怎么能把每个人的特点找的这么准呢。我看的是你的搭配，而不是某一个人。”

　　赵画眉心微皱：“邢唐，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这种心理状态，根本不能跟你进一步，我很矛盾。”

　　邢唐知道，这样的自己并不是赵画想要的伴侣。过去了的感情的确已经发生，该为赵画做怎样的改变呢？邢唐没有头绪。

　　“不想了，先吃东西吧。”说完赵画又递了一个鸡翅给邢唐。“刚才那个刷了苦瓜汁的，味道是不是很特别？”赵画眼珠子转过来转过去，总算露出了点笑来。

　　饭间热热闹闹，徐骄阳问楠楠：“楠楠，在幼儿园有没有特别舍不得的同学啊？”

　　楠楠闻言果然伤感了起来：“有啊，毕业典礼的时候，我都抱着他哭了。人生真的太残酷了。”

　　邢政听了险些喷水：“好，有深度的感悟啊！”

　　“我跟徐浩然真的感情很好，不过他要去实小。我们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

　　“……徐浩然是哪一个？给你小帽子做毕业礼物的那个？”萧熠警觉了起来，果然啊，就开始有猪想拱他家的白菜了！

　　楠楠点点头：“爸爸，你别担心，我只是喜欢他，又不是爱他。”

　　赫饶失笑：“你怎么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

　　“干妈说，喜欢的时候，想到他就会高兴；可是爱的时候，就会有各种情绪。我现在想到徐浩然就是高兴，当然还有一点点舍不得。”楠楠顾自沉浸在和徐浩然的美好回忆里。

　　“楠楠需要情感教育的。不过你们的身教已经很到位了，所以她的情感反应是很正常的。可是她也会困惑啊，就会提问。我又不能告诉她，你们都还那么小，感情都不能算数；就只好给了一个心灵鸡汤的答案给她。嘻嘻，萧熠，你放心吧，她心里最爱的还是你。”赵画手肘顶着邢唐的膝盖，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一脸紧张的萧熠说。

　　徐骄阳也笑：“也对。每个人的理解方式不同，给她答案反倒是限制了她。还不如就像这样说一个模棱两可的，等她自己去想。”

　　楠楠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功夫就拉着赵画去捉鱼。赵画一看，鱼嘛是肯定抓不到了，这一溪子的螺丝可不能浪费！当下就把鞋子给脱了，踩到小溪里去。

　　楠楠在一旁大笑，赵画捡了螺蛳就往草地上扔，楠楠左边跑右边跑不亦乐呼。

　　邢唐一看，赶紧冲过来：“回来回来，溪水太凉。”

　　“没关系，你快点去拿个小桶来，我们晚上可以加餐了！哈哈哈。”

　　邢唐没办法，只好找来个小桶，然后拉着赵画回来，自己下去摸螺蛳去。还别说，这里的螺蛳个头中等，表面清透，当真是干净。

　　徐骄阳给赵画递了纸巾擦干脚面，然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山间的风凉爽带着植被散发的清甜气息，两人都不自觉地轻叹了出来。

　　“赵画，我认识邢唐这么多年，只有现在他才像他自己。真是多亏了你。”徐骄阳说话从来没有废话，赵画轻轻地笑了笑，眼睛还看着正在摸螺蛳的邢唐和刚刚下去帮忙的邢政，没有回话。

　　“你是在介意他和赫饶那一段吗？我和赫饶都看在眼里。她心里无奈，立场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她现在有了萧熠，邢唐又有了你。各归各位，这样不好吗？”在徐骄阳看来，邢唐之前的确就是为赫饶准备的，萧熠那什么玩意儿。感情的事情，旁的人说死了都没有用。她来找赵画聊天，也并不指望赵画能听得进去多少。她喜欢赵画，也希望邢唐获得幸福。

　　“你是他们共同的朋友，看得应该比我清楚。骄阳，我也跟你说实话，我的确是心有芥蒂。这样的邢唐并不是我想要的，只是我知道他那么多年，根本经不住他这样地靠近。我是爱他，要不然不会这么为难。”赵画收敛了淘气的时候，恬静地像一涌清泉。

　　“你问我这样不好吗？我觉得不好，可是也没有理由可讲。若是你问我，要邢唐做到什么程度才行，我更不忍心了。你也看到的，我和邢唐都几乎没有几个朋友。你们是真正他关心和关心他的人，我也压根不会让他断绝和你们的来往，因为就连我也喜欢你们。”

　　“那么，这下问题就来了。你们经历和见证了他的过去，我介意他的那段过去。我比较情绪化，有时能够说服自己没关系，有时有压抑到自己无能为力。你能明白吗？我这里是个没有解开的死扣，我也没有办法。”

　　徐骄阳有些明白了，这些话，赵画说得轻巧又平静，自然是多番思虑过后的结果。一段感情，如果要靠外力，是不会稳固长久的。赵画深知这一点。但这一点，解药是时间，看看他们要怎么磨合了。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我倒是认识了他很久了。司辰溪前几天还跟我说。邢唐爱赫饶的时候，是他最艰难的时候。那个时候，赫饶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支柱。他说我没有立场介意，因为我并没有在彼时鼓励过他。”

　　徐骄阳一听，连忙接口：“那你有吗？”

　　“有啊。只不过，邢唐不记得了。”赵画一笑，恢复到了鬼灵精的样子：“你看，他爱一个人就是霸道，眼睛只有她。曾经是赫饶，现在是我。可是我已经有些累了。”

　　“不说了！玩儿去！”赵画有笑嘻嘻地拉过徐骄阳的手，往柳树下走去。她弯折了几个花环，乐呵呵地戴在头上，楠楠直嚷着要。

　　徐骄阳心里叹息，赵画，她的爱是真的，介意也是真的，无能为力也是真的；笑是真的，叹息也是真的，这样真实的赵画敌不过自拟内心深处依然鲜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