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紫上薰

13、第五夜 a

　　肖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7月26日早晨9点了，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整个房间亮堂得不得了。她还想再赖一会儿床，整整一晚的好眠真的太舒服了，让肖吟整个人都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却又舍不得离开这难得的舒适。
　　“你醒了？快去洗漱，等你吃饭。”斯龙又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在厨房忙活的身影都没有停顿一刻。
　　肖吟望着那个干净的身影，伸了个懒腰，一个翻身下了床。
　　斯龙的手艺就是很好，不论做什么都是干净清爽，但却非常好吃。在肖吟的记忆中根本没有妈妈的味道，所谓的家常饭，大概就是斯龙的手艺了吧。肖吟在专心致志地享用着美食的时候，斯龙将一叠打印整齐的资料放在了她的面前。
　　“唔？你把剩下的电话都打了？” 肖吟一面咬着筷子，一面翻看起来，惊诧地看向斯龙，“你？”
　　肖吟满脸的古怪神情，在她看来，斯龙这个闷葫芦，就算对着病人都没什么话语，让他打电话做调查……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
　　“你别忘了，我能知道别人心里的想法。”斯龙淡淡说了一句，提醒着肖吟。
　　“额……那好吧，谢谢你。”肖吟本还想问下去，可是看着斯龙灰冷的神情，就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受害人姓名、出生年月、受害时间、家庭情况、失踪情况等等，全都整理成了清晰简明的表格。忽然肖吟丢下筷子，神情凝重地反复翻动着A4纸，然后抬头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最后看向斯龙。
　　“你是不是发现，他们的身世都很奇怪？”斯龙波澜不惊的一句话，一面还在专心致志地消灭碗里最后一颗饭粒。
　　“对！这些人的出生年份基本都集中在2030年到2032年之间，最后出生的年份，就是……凯利，2038年。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孤儿，要么就是被领养的，要么就是父母在禁区大爆炸的时候死亡了……总之基本没有生长在健全家庭里的。”肖吟激动地说，“如果加上你和我的情况，就正好是两大类。而且那些领养的都找不到亲生父母的资料……我觉得这不是巧合，而是他们本身就有着必然的联系。”
　　“你对禁区知道多少？”斯龙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认真地问道。
　　禁区，这是一个黑色的词语，甚至在很多人心里，就是一个禁忌。肖吟盯着斯龙半晌，才张口说道：“关于禁区的资料，一直都是终极机密。有一次我无意中知道，那里做的科学研究是关于基因改写的，跟克隆什么的不一样，完全是……人造人。”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造人的吗？”
　　肖吟摇了摇头。
　　斯龙盯着资料，用几乎是肯定的语气说道：“你看资料里，那些受害者多少都表现出了特异功能的特征，我肯定，禁区做的所谓的人造人，其实是想培养特异功能的基因。”
　　肖吟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可是如果禁区真的是这么在做，那么所谓魔书的那些行为……就一直在跟禁区对抗，在阻止禁区的实验，而它用的方式就是毁灭具有特异功能的人。”斯龙不动声色地说着残酷的推测，“很有可能我们都是试验产品罢了，我不知道雅米达是不是要摧毁所有的异常人类，但试验产品，她应该摧毁得差不多了。”
　　肖吟的脑海里开始翻腾，太多信息量，太过恐怖的真相，让她一下子没办法回过神来。而斯龙的分析，虽然残酷，却似乎是最合情合理的推测。
　　“还有，王警官特别嘱咐我们小心的PSP。这个部门隶属于禁区，对于它所宣称的补天计划，具体内容我并不清楚，只是直觉告诉我，一定和人造人有关系，甚至可能还在继续执行者人造人的实验。”
　　“所以那个吉小直……”肖吟几乎跳起来跟斯龙说着，而内心的震惊却无法用行动来表达。
　　“吉小直应该也是实验品。从你的描述说和雅米达非常相似这一点来看，他们似乎就是想要以雅米达作为蓝本来制造人造人。如果是这样，那么吉小直应当算是最先进的试验品了。”斯龙顿了顿，“所以我们必须要去一趟禁区，我觉得在那里能够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肖吟看着斯龙，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中午。有些东西我还需要准备下，你也回家做下准备。12点我去你家接你。”
　　就在这个时候，斯龙的手机响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斯龙先生吗？这里有一份您的快递。”
　　斯龙一面听电话，一面和肖吟对望了一眼，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等他再次回转屋里时，手里多了一个包装精致的黑色纸盒，在肖吟奇怪的眼神中，斯龙把纸盒放到了茶几上。肖吟伸长脖子去打量这个黑色纸盒，但包装上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不用看了，我查了运单，也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斯龙的话解答了肖吟疑惑。
　　但她更觉得奇怪的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给斯龙寄东西，而且是包装得这样精致，仿佛出自女性之手，会是谁呢？
　　这猜疑的神情将将落在了斯龙的眼里。
　　“放心，拆开看看吧，不是什么炸弹之类的。”
　　斯龙的话吓了肖吟一跳，什么时候这家伙不仅能看透心理还有了透视眼了？虽然心里犯着嘀咕，肖吟还是把纸盒拆开了。里面是一个更为精致的黑色的丝绒礼盒。肖吟有些纳闷地看了眼斯龙，当她轻轻打开盖子的时候，只有一张水晶卡片静静躺在盒子里。
　　肖吟拿起卡片端详，才发现在卡片的下面压着一张纸片，上面写了一句话：“务必随身携带。”
　　“这是什么？”肖吟对着日光反复查看，把问题抛向了斯龙。
　　“带上就好，说不定是门卡什么的。”斯龙漫不经心地说着，“你先回家做准备吧，飞机上会有足够的时间来研究这个东西。”
　　肖吟和斯龙分头离开，各自着手前往禁区的准备事项。
　　禁区位于撒哈拉大沙漠中心地带，虽然大爆炸之后已经是一片荒芜，但在周围地带还是生活着少数北非人民，这些年也逐渐建立起了村落和城镇。可是，如果要搭乘正常的航班去禁区，过程会有些折腾，况且还有许多过关手续需要办理，在时间上完全不允许。所以一早，当肖吟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斯龙就开始联络。最后由他的一位病人帮忙安排好了私人飞机，可以直接从锦绣市飞往沙漠周边。除了行程的安排外，那个荒芜成废墟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旅行，而是一次未知的探险，有很多装备和物资需要准备，这也是斯龙匆忙出门的目的。至于肖吟，斯龙只需要她操心自己所需的物品就可以了。
　　斯龙是这么想的，肖吟也是这么做的。
　　一回到家，她先换了一身衣服，紧身背心和弹性极佳的贴身长裤，外加高帮户外靴。虽然目前锦绣市的天气还比较炎热，但她依然选择罩了一件长袖衬衣，长发编成了麻花辫，扎得紧紧的。然后把相关资料和信息都拷入了掌上电脑中，在自己的百宝箱里一阵翻腾，把她想到有用的工具一股脑儿装进双肩背包中，额外地又翻出了一个腰包别在腰间，如果可以插把枪的话，活脱脱像是古墓丽影里的女主角了。
　　就在肖吟再三回顾有没有落下的东西时，她想起了凯利的那叠信件。那天回来后总是拿着希望能看到什么，连睡觉的时候都没放过，这会儿她重新去床上捡起散落的信件一股脑儿地装进双肩包里。这才拉上拉链，翻身背上。
　　就在她打量镜子里那个好像女特工似的自己时，突然大脑传来一阵巨疼，瞬间传递到双手指尖，迫使自己撑开了双臂，好像有什么力量从她的身体内迸发，就要通过她的双手挣脱出去。
　　“啊！——”肖吟控制不住地大喊出来，镜子里的自己，双眼不断地睁大，已经到达了极致。
　　那是在一片翠绿的草坪上，大好的阳光洒落下来，一群孩子欢快地玩耍着。嬉笑追逐间，一个大块头的男生气焰嚣张地夺过瘦黄小丫头手中的布偶，狞笑着扔在地上踩踏。女孩开始哇哇大哭，大块头哈哈大笑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瘦小的背影冲了出来，狠狠向大块头冲去，用尽全身的力量撞向大块头。可是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又有什么攻击力呢？换来的是惹怒的大块头一把拎起小个子扔到一旁，狠狠地抡起拳头朝着脸上打了两拳。但这并不是全部，大块头又捡起了地上的布偶狞笑着面对躺在地上的小个子，用力一扯，将布偶扯成了破败布絮。
　　这终于激怒了小个子，他开始发出稚嫩的嘶吼，他的瞳孔开始变得通红，谁都没有看到他是怎样一骨碌地翻起身，又一次向大块头冲去，只是这一次，当他的双手接触到大块头时，大块头痛苦地喊了出来，神情扭曲到惊恐，拼命连滚带爬地躲开，却还是躲不过痛苦来袭。小朋友们惊呆了，没有人上前阻止和帮忙，直到屋子里冲出来的修女，尖叫着制止小个子的行为。但是发了疯的小兽仿佛听不见一般，继续着匪夷所思的发泄。直到一名神父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把小个子压到在地，几名修女一起死死地压住他的手脚，好半天，他才平静了下来。
　　他抬起通红的瞳孔，就好像当时火烧云般的晚霞，他看到那些小朋友脸上惊恐的神情，“哇哇”叫着逃离开去，就连那个自己想要保护的女孩，也如同看着怪物般，飞奔着离开了。而在他面前只有如同烤乳猪般浑身烧伤的大块头，还有忙着张罗急救的修女们。他已经用尽了力气，不再挣扎地跌入了绝望的深渊。
　　肖吟浑身颤抖着跌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息着去稀释过于亢奋的肾上腺素。这就是凯利的秘密！虽然不清楚和那些信件的关系，但肖吟绝没想到，那个整天乐观勤奋乖巧的男孩，竟然有这样惊恐的故事。
　　这也是肖吟第一次尝试主动去“看见”，而突如其来的情景重现比以往不经意的看见竟要辛苦那么多。好像精神力又一次被抽空般，这种感觉和当日在PSP总部被测验后如出一辙，整个身子充满了空虚的感觉。
　　“滴滴滴……”
　　手机忽然传来的声音如同一枚针扎醒了肖吟，几乎刺得她腿脚一阵抽搐。摸索了半天才想起塞在腰包里的手机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喂？”肖吟皱了皱眉头，她原本以为这个时间如果有电话应该是斯龙的催促，想不到还会有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电话。
　　“Hello肖记者，是我。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有些信息我想或许你会感兴趣。”电话里是慵懒而又轻浮的声音，肖吟略微纳闷后就认出了它的主人。
　　“好，你等等，我马上下来。”挂上电话，肖吟又回顾了屋子一番，再次确定没有漏带的东西，才下了楼。
　　7月末的大中午，太阳火刺刺的热辣并没有因为禁区的爆炸有所变化。肖吟一走出公寓大楼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一阵眼花，但站在阳光下的黝黑汉子却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感受。
　　“乔警官，你怎么来了？”肖吟有些意外地问道，毕竟那些关于凯利的信息，通过电话就可以告诉她了，没有必要亲自走一趟。
　　“嗯哼。”乔警官一直吮吸着手里的冰咖啡，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眼睛还时不时地往马路上瞥着。直到咖啡都喝完了，只剩下冰块在透明的外带杯里填充着空间时，他还是用力地吮吸着，发出“兹兹”的声音。
　　肖吟撇了撇嘴，心里有些说不清的厌恶。虽然之前的矛盾算是一笔勾销了，但总觉得这个乔警官阴阳怪气的，捉摸不透。肖吟有些焦躁地看了看手表——连这块手表也是特别换上的装备，100米防水、罗盘、太阳能以及夜光功能——已经是中午12点，一向守时的斯龙应该也快到了。
　　自然，斯龙没有辜负肖吟的期望。才刚抬头，肖吟就看到那道银色的闪电呼啸而至，准确无误地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乔警官，你怎么在这里？”斯龙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着这位匆忙丢掉咖啡杯拍打着双手企图快速弄干沾上的水分的邋遢警官。
　　肖吟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傻笑的乔警官，帮他回答着斯龙的疑问：“乔警官是来告诉我查到的信息的。”
　　“嘿嘿，走！可别耽误了行程。”乔警官没有理肖吟的解释，反而打开了斯龙的车门，想要往车里钻进去。
　　“等等！你不是来告诉我消息的吗？你这是要去哪？”肖吟急着一把抓住乔警官的后衣领，勉强制止住那胡来的举动。
　　“也对，也不对。嘿嘿，不是要去禁区吗？那些消息我路上跟你说。”乔警官露出狡黠的眼神，玩味地看着肖吟因为吃惊而瞪大的眼睛。
　　斯龙略一沉思，点了点头。即便肖吟哀怨不解地看向他，他还是用肯定的目光示意肖吟放心。就在肖吟的无奈和嗔怒中，银色SLK再次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