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有一个人，爱你到不朽》南烨NY

4、第四章

　　[01]
　　“又玩儿失踪！”拨严沫沫电话的时候已经转入了来电提醒。韩宇轩合上手机盖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怎么了？”林紫佩挽过韩宇轩的手臂，神色从容，动作就像老朋友勾肩搭背一样自然。韩宇轩把手机放回裤兜里，手臂不动声色地从林紫佩手里抽出来：“沫沫没接我电话，手机关机了。”
　　林紫佩沉思了一会儿，扬起脸看着韩宇轩：“是不是在图书馆里面手机关机啊，我记得她说过要复习的。”
　　“是吗？”韩宇轩不太相信地追问了一句，把放回口袋的手机又掏出来发了条短信，才回过来对林紫佩说，“你现在有空吗？陪我去买点东西吧？”
　　“嗯，我下午打算去跟兼职的公司签份合同，上午有空，你要买什么？”
　　“你签什么合同？是昨天你说的那个兼职？”
　　“是啊，考虑一下，我觉得还不错。不如这样吧，我上午陪你，你下午陪我？”
　　稀薄天光勾勒出男孩儿的俊朗线条，韩宇轩抿唇沉吟了片刻：“可以啊，这样我们晚上就都有空，可以陪沫沫过生日。”
　　“沫沫今天生日？都没听她说起呢。”
　　“她啊，自己都过得迷迷糊糊的，估计自己都忘记了吧。”韩宇轩有点儿感慨。同样是古灵精怪的女孩儿，林佩紫不同于严沫沫的没心没肺。感情跟生活，每一次的机会她都会精心把握。面对着端庄秀美的面容，只一个晃神间，韩宇轩觉得林紫佩盈盈目光里透露着令人捉摸不定的调皮。
　　“那我们就帮她好好庆祝一下怎么样？”
　　“你有什么打算么？”
　　“可以叫上我们的同学啊，出去吃饭K歌？”
　　韩宇轩在心里犹豫了片刻，他知道严沫沫虽然玩儿起来疯，但并不是一个真正爱热闹的人。往年她的生日，也不过就是约自己跟宁烨在她家过。但是偶尔这样多点儿人热闹一下，才有生日的氛围不是吗？于是韩宇轩点头同意。

　　[02]
　　严沫沫笑起来其实很好看。靠着年轻的资本，不上任何的化妆品，皮肤像净瓷一样白皙，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着，嘴角略略上扬，完成了一个灿若桃花的笑容。严沫沫张开手接过包装得精美的礼盒：“谢谢爸爸。”
　　严成搂了搂她：“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喜欢！”严沫沫就这点儿好，开心的时候从来不加掩饰，也不吝惜对人表达好感。
　　话是这么说着，还是猴急着去撕拆包装袋。
　　一面看着严沫沫拆包装袋，严成看了看手表：“沫沫，我今天还有点儿事儿。”
　　严沫沫猜到他要说什么，手上动作停了，再没心思去跟华丽的外包装搏斗，脸色就像晴雨表，迅速果断地显示降温：“你又要忙工作？”
　　“手头有份合同，很快能签订。”严成略带歉意地望着她，“你跟我一起去吧，我跟对方公司接洽完就跟你一起去庆祝生日。”
　　“你跟人家接洽完没有饭局么？”严沫沫满眼警惕。
　　“今天没有。”严成回答得有点儿郑重，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对父女在机场话还没说上几句，对方公司安排接洽的人就来了。
　　严沫沫的不高兴全摆在脸上，严成有些过意不去，只好拍着她的肩膀：“沫沫，爸爸这次给你道歉行不行，别这样不高兴，让人家客户脸都不好放。”
　　“是我过生日又不是你的客户过生日！”
　　“沫沫……”
　　“我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
　　严沫沫转身就走，被严成一把拉了回来：“别任性了，沫沫，这次我留在这里多陪你两天行吗？”
　　“用不着！”严沫沫年轻气盛，脾气来得快，说风就是雨。
　　接严成的人越走越近，严成脸上有点儿挂不住，此时后悔严沫沫小时候太惯她也晚了，只好耐着性子哄她：“沫沫，听话，别闹了。有什么话回去好好说行不行？”
　　“说什么说啊，你永远有做不完的工作，赚不完的钱，你的客户永远比我跟妈妈重要！”
　　“沫沫，你胡说什么，我工作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严沫沫憋着气，脸颊红彤彤的：“都是借口，你个工作狂！”
　　“沫沫……”她固执着要走，严成冷不防被她拉了个趔趄。接待严成的是一男一女，走到约定的地方正巧遇到这么个尴尬场面，只好装作没看到：“严经理，您好，我是公司派来接您的顾景越，这位是我的助理萧慕。”
　　“您好，您好！”严成从慌乱中抽出手来跟顾景越握了握。
　　严沫沫还在生着气，听见人报了名字，虎躯一震。再回过头来，她就见顾景越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衣冠楚楚地站在自己父亲跟前，不卑不亢地握手，笑起来露出白牙。这风度这气派，够快赶上新闻里的外使和谈了。
　　严成笑着介绍：“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这是我家姑娘，今天闹了点儿脾气，你们别介意。”
　　严沫沫听见父亲介绍自己，也再不好意思继续闹脾气：“爸爸，我跟顾叔叔认识。”她在严成面前喊顾景越叔叔，好像他都跟她爸爸平辈了，感觉十分诡异，顾景越却没说什么。
　　萧慕在前面带路，严成跟严沫沫并排跟着萧慕出去找车，顾景越走在最后。严成一回过头就能看见顾景越，有点儿疑惑：“你们认识……？”
　　“嗯，认识有几个月了。顾叔叔还挺照顾我的。”
　　严成好奇起来，严沫沫这会儿却聪明了，不该多说的绝对不说，认识经过全都含混其辞，跟顾景越在去公司的车上唱起了双簧。
　　本来是休息日，公司只有少数值班的人，顾景越在他办公室里跟严成谈合同，萧慕负责展示产品创意。严沫沫对他们的工作内容全无兴趣，又不好意思打扰他们，百无聊赖，只好出门溜达，当自己是来观光的。

　　[03]
　　韩宇轩跟林紫佩的一天颇有收获：林紫佩签了兼职的工作合约，有韩宇轩细心把关，她丝毫不担心公司有霸王条款。接着两人分工，取回了生日蛋糕，韩宇轩又选了一个kindle，拿回来到礼品店包装精美，又订好了学校周边的饭店。不出多久，林紫佩已经张罗了一桌子同学过来吃饭。
　　“怎么样联系上了吗？”
　　五点半就坐在饭店里等，一桌子人已经能从不熟到五分熟，大有再往七分熟的方向发展，下次见面男女可以互问三围了，韩宇轩还是没有拨通严沫沫的电话。
　　“不带这么玩儿的吧？”
　　韩宇轩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林紫佩已经往住的地方跑了一趟，仍然没有逮到人。
　　“怎么回事儿啊？”
　　“寿星没出现。”林紫佩坦白交待了。她很少为同性的生日耗上这么久的时间跟精力，如果不是陪着韩宇轩，她只怕也要来了脾气。
　　“会不会是手机没电了？”
　　“那至少也要找到人嘛！”
　　“我想到了一个人。”韩宇轩把玩着自己的手机，一桌子的饥饿的目光朝向他。他回望过去，压着声音对林紫佩说，“我记得沫沫还有个熟人在这里，但是我不知道他的电话。沫沫不在学校也不会住处，八成是跟他在一起，我们大概也没有什么可担心了。”
　　“是不是她说过的那个什么顾叔叔？”
　　“嗯。”
　　“那人的号我也没有。”林紫佩想了想，又补上两句，“其实也不见得是在他那里啊，沫沫神出鬼没惯了，一个人跑哪儿去玩儿了都很难说。”
　　韩宇轩这回不做声了，内心相当失落，只不愿意表现出来。
　　他从一个城市颠簸来另一个城市，只是想见她，陪她过一个生日，也许无法弥补年少时岁月对她的亏欠。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这么做了，想逗她高兴，告诉她，无论她跟世界怎么变，他都会在她身后。
　　现下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并没有自己预料的那么足两。他所做的这些微不足道、却用尽全力的事，都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紫佩用胳膊肘装了装走神的韩宇轩：“那我们就先吃上吧，反正寿星佬一时也回不来。这样你看怎么样，我们把蛋糕拎回去，说不定晚上她回来，我们可以帮她庆祝一下呢。”
　　韩宇轩点头说好。
　　好在寿星的缺席并没有影响大家的胃口，韩宇轩跟林紫佩招呼大家开吃之后今天的主题很快就被遗忘。

　　[04]
　　门铃响了有一会儿了，顾景越有些奇怪，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接近午夜的时间，她往猫眼里看到麻烦又来了。顾景越早就应该猜到是谁，在他认识严沫沫以前，没什么人会这个时间登门造访他。
　　他打开门，接着自己的身材优势堵在门口，语气不是太和善：“你怎么来了？”
　　两人被门框的阴影隔了开，客厅的光从顾景越背后打过来。严沫沫看见顾景越穿着样式简约的睡衣，头发擦到半干，单是站在那里，雄性荷尔蒙就朝四周扩散。严沫沫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你不欢迎么？”
　　“倒不是不欢迎，已经这个时间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顾景越建议着，但语气却不容置疑，“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把你送下楼。我今天喝多了酒，就不开车送你回去了。”
　　他转过身去找钥匙，严沫沫也没跟进门，只撇撇嘴：“我不想回去。”
　　“你怎么回事儿，今天不是跟你爸爸一起么？”他很快去而复返，关上门，拦过严沫沫的肩膀，姿势亲昵而不暧昧。
　　严沫沫拧了一下肩膀，甩开他，站回原来的位置：“我都说了不想回去！”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电梯门已经开了，顾景越见她执拗地不肯回去，一筹莫展，“你跟你爸爸吵架了？”
　　“谁跟他吵架了！”严沫沫心情烦躁地辩解，“今天我生日，他大老远赶过来，跟你们签了合同后就跟我吃了顿饭，然后就送我回住的地方。我就是忽然很想见你，然后就打车过来了。”
　　“生日快乐啊……生日礼物过两天补给你。”这姑娘是上天派来磨练他的耐性的。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她的表情都是如此生动，若非着恼，就是大笑，精致面容里寄居着不安分的灵魂。
　　“你想知道我的生日愿望么？”目光灼灼，在暗淡光影里锁定他，大大的眼睛里像是闪烁着星光。
　　顾景越被这一眼，看得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跟严沫沫打消耗战，顾景越有点儿力不从心。他伸手去按电梯按钮：“生日愿望这东西，一旦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一线的星光落进她的双眼，像是烟头落到地面，跳了两跳，旋即熄灭。严沫沫垂下眼，顾景越俯视下去，这个角度，只看到她的浓睫沾了点儿雾气。她默不作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顾景越身边，跟他一起等着电梯。
　　他送她下楼的这一路，她都没有再说话，任顾景越说什么，她都闷声闷气地点点头。
　　他说，这个时间你应该去跟同学一起疯闹，我跟你在一起，不合时宜。
　　她仍旧不给他笑容，如此年轻生动的脸，开心不开心从来不加掩饰，就这么坦诚，毫无心机地给人看。
　　其实也就是帮了她两次忙，再想不出自己对她的好，她却一刻也不放松地对自己穷追不舍。顾景越被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感染着。他想起了自己跟苏茜的最初，始终如一的喜欢，最后哪怕情爱的味道被时光冲得很淡很淡，这种联系却成为了一种习惯。
　　可是严沫沫，你真的懂得，什么是喜欢跟爱么？
　　顾景越斜觑严沫沫的脸色，那一脸的寒霜，比这夜色尤胜。
　　这一次，他决定不再惯着她，长痛不如短痛。

　　空旷的风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吹来，小区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几盏路灯光，。
　　严沫沫站在顾景越家的楼下，独自来来回回。空荡荡的小区路面，只有自己脚步的声响，偶尔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只怕是温度急降的先兆！
　　坑爹呢！严沫沫裹了裹小西装的领口，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了：刚才顾景越帮她拦了辆车，看着她上车后自己回去。车子已经开出去一半了，严沫沫又让司机把车开回顾景越他们小区。她从小区门口下来，一路踏过夜的宁静，在他楼下，心事沉沉，徘徊不定。
　　她搭着电梯，按了顾景越住的楼层号码。
　　手指在门铃前，却止住了，怎么也按不下去。
　　其实……自己刚才已经被他很明确地拒绝了吧，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比失恋跟令人伤心的是挫败感。严沫沫觉得自己的脑细胞被冷空气冻的有点儿运转缓慢，平时一下子能想明白的事情，现在却要花半天时间来想。
　　坐在走道里，后背是坚硬而冰冷的墙壁，一点儿一点儿夺走她的体温，即使蜷缩成团，仍然解决不了取暖问题，却也不想再回去。
　　哪怕是……在顾景越门口耗上几个小时……也好过孤身一人待在房间里，关于那人的记忆，宛如铁马冰河，在某个梦的不经意，忽然来袭。严沫沫心知肚明，往日跟宁烨一起度过的夜晚，而今若是独处，她一定会崩溃。
　　其实并不是非顾景越不可。只是贪恋在他身边的温暖；只是想找个人，陪她挨过这份孤寂？

　　[05]
　　“都什么时间了，居然还没有回来。”林紫佩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目光淡淡扫过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韩宇轩。
　　韩宇轩脸色并不好，此时已经敛去温和神情，面部线条显得僵硬而冷淡：“不好意思，今天让你也辛苦了。”
　　林紫佩一只手捂着嘴继续打呵欠，一面问他：“你还接着等吗？”
　　“她……晚上会回来吗？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你别吓我。”林紫佩真被他这句话吓着了，连呵欠都不打了，“那，我们要不要报警？”
　　“再等等吧，应该不会有事。她平时也爱玩，夜不归宿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肯定不会有事。”韩宇轩面色铁青着问，“我可以在这里等吗？”
　　“呃……”
　　“我的意思是我在沙发上等她，我不会对你造成困扰的。”
　　林紫佩对自己的反应过度有点儿歉意：“不要紧，要不你先洗个澡吧，今天你也怪累的了。”.
　　“没事，你先去洗吧，不用管我。”韩宇轩婉拒了林紫佩的建议。
　　“那我给你拿条毛毯来，估计晚上要窝沙发，可别感冒了。”
　　韩宇轩心里有几分烦躁，但林紫佩这么鞍前马后，自己都累了还要照顾他，他当然不可能发作：“没事儿，你先忙去吧。”
　　“哦，洗浴间里我们的东西除了毛巾牙刷都能用，我帮你找条毛巾去！”
　　韩宇轩拆开了蛋糕的包装，几束寂静的烛光摇曳在，映在人眼底，有微微的暖。
　　“你真的，挺喜欢她的吧？”她问。
　　第一次被旁人这么直接地问及，韩宇轩一时支吾起来。
　　“刚才你在饭店买单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钱包里还有你们一起照的大头贴。”
　　“那是很早以前的了。”他只这么含混地说上了一句，连辩解都算不上。钱包换过好些个，没有换的只有银行卡跟这张大头贴。那时候严沫沫还不认识宁烨，还会跟韩宇轩勾肩搭背、嬉笑怒骂。
　　韩宇轩仰起身子，缓缓舒出一口气，后背陷进了沙发里。林紫佩已经抱了一床毯子给他：“我先去休息了。”

　　紧闭的门窗，窗外有熹微的灯光流溢进来，屋里安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鼻息。韩宇轩在蛋糕上点起了蜡烛，目光凝视着烛火的摇曳。
　　一切的改变只是始于那个在严沫沫生命中来了又去的少年——那个比韩宇轩先一声说出爱恋，然后与她携手并肩的少年。
　　后来韩宇轩自己也就浑浑噩噩地谈过几场恋爱，无一不是无疾而终。
　　严沫沫看在眼里，曾佯嗔着调笑过他几次，对此没有做过多的评价。
　　得知宁烨空难的消息，韩宇轩在失去好友的悲伤中，觅见了一丝无耻的快慰。然而、见到严沫沫那般痛彻心扉，好似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空一般，日夜无以为乐，他又为自己的那丝欣喜而惭愧不已。
　　等他重整心绪，再次来到她身边，却发现他们其实已经南辕北辙。
　　韩宇轩心底一片寒凉。哪怕严沫沫跟宁烨的恋爱再青涩，自己也取代不了宁烨在她心里的地位了。
　　烛火一丝不苟地在夜里燃烧着，在他瞳仁里燃烧殆尽。
　　最后一切归于黑暗，他跟那声生日祝福都沉寂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