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生》难为情

16、孙业

　　路演和人打起来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全年级，惊动了年级主任。路演和另外那个男生都被“请”去了办公室。年级主任看着坐在他面前两个鼻青脸肿的人，气不打一出来。

　　他拿着书往桌上一甩，吼道：“行啊，高三了，毕业前不闹事不痛快是吧？你们是不是以为学校不敢开除你们？”

　　“哼，你们现在风光了，全年级都知道年级第一和学生会主席打起来了，真不愧是典范。”

　　那个男生叫屈：“又不是我先动手的。”

　　路演一眼睛横过去，他立马又不做声了，只是表情还是很不服气。

　　和路演打起来的男生叫孙嘉，天生和路演八字相克，他们两个认识比他和孟莹娇还早。孙嘉的妈妈是路演家的保姆，自打他出生起，这个保姆就在他家做事了，和他感情非常深厚，他一直称呼对方宋妈。

　　宋妈命不好，嫁了个丈夫又是个酒鬼，喝了酒就发疯打人，好几次还闹到路演家来了。路演对她的丈夫简直深恶痛绝，所幸她两个儿子都很乖巧，称得上是宋妈的心头肉。宋妈有时候在家里被丈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就会带着两个孩子到路演家避难。

　　路演的母亲同情她，也算是默许。而路演有了玩伴，自然高兴。宋妈的大儿子叫孙嘉，小儿子叫孙业。孙晔穿着小裙子，还扎了个冲天炮，一笑就露出两个梨涡，他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后来长大了孙业才告诉他，他哥哥一直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可爱的妹妹，所以整天给他捣鼓小裙子扎辫子。可怜路演一直当他是女孩子，直到小学才看到他男生的打扮，顿感惊诧。

　　路演一直和孙嘉不和，原因有三。其一，孙嘉自尊心太强，他妈妈在路演家做事，让他觉得矮路演一头，自然万般不爽。其二，孙嘉吃醋，孙业本来应该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妹妹”，但是自从路演出现了，孙业一看见路演就小媳妇似的跟上去，有什么好东西必会给他留一份，看得他这个哥哥直叹“女大不中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路演太实在优秀了，男孩子争强好胜是天性，孙嘉所接触过的同龄人里面，路演无疑是最拔尖的，孙嘉不自觉就在心里和他暗暗较劲。

　　可是人家路演压根不把他当回事啊，还有什么比受（假想）竞争对手完全的忽视更屈辱的。于是孙嘉经常和路演闹别扭，以此让路演不快。但是这都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

　　中考前的一个月，孙业死了。

　　他在凌晨五点，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从教学楼纵身一跃，结束了他短暂的生命。

　　那天学校放假，只有学校的清洁工听到了那声闷响。这个消息在一天后迅速登报，新闻上全是“初中生不堪学习压力，坠楼轻生”的类似报道。

　　但是只有他们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到了中学之后，路演迅速长高，初二就超过了一米八，虽然他后来就再没有长过，但是当时放在平均身高刚过一米六五的男生中间，他是很惹眼的，说鹤立鸡群都不为过。加上他又长得好，成绩好，很快就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所有关注路演的人都知道，他身边永远都有一个长相斯文，说话声音比蚊子还小的戴眼镜男生。那个男生叫孙业，一和路演说话就脸红，大家都觉得他有点娘。有好事的人就调侃他们，说女生们你们都死心吧，人家孙业才是正宫娘娘。

　　路演这个人最不在乎的就是这种玩笑话，他还是把孙业当作那个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说话奶声奶气的“妹妹”。大家看当事人都没有意见，就当他们默许了。但是那个时候只有孟莹娇很认真的说过，让他不要对孙业态度那么暧昧，有时候给人希望也是伤害。

　　路演当时没放在心上。中考前，学校参加了全省的中学生篮球赛，规模很大，记者来了好几家，连副省长都来了。路演也加入了这场比赛，他虽然打得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很快成了全场的焦点。比赛打完，他们学校赢了，大家都很高兴，孙业拿水准备递过去。这个时候一个外校的女生突然挤过去，把水塞到路演手上。路演惊讶片刻，还是拧开喝了。女生很高兴，一直在路演边上问东问西，路演虽然表情淡淡的，但是都答了。

　　孙业递水的时候周围很多人看到了，看到路演接过那女生的水，都有点意味不明地看着孙业，孙业一时无比尴尬，手僵在半路，脸已经红透了。路演这时候注意到他，问道：“你不舒服吗？”他摇摇头，看着那个漂亮的女生古灵精怪地在边上和路演的队友聊得高兴，他笑了笑，提前退出了体育馆。

　　那天晚上学校请路演他们一个队的人出去玩，孙业听说那个女孩子也去了。孙业拿起手机，拨打了第一个号码，但是没有人接。他把头埋在双手中，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

　　路演玩到很晚，手机早没电了，第二天打开充满电的手机，里面蹦出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都是来自孙业，都是昨天晚上发的。短信内容很奇怪：路演，如果我离开，请不要挂念，我必定是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谁能遇见你，都是他的幸运。如今我的幸运耗尽，终会有人来替代，愿你能幸福。

　　路演看完这条短信就接到了孟莹娇的电话：“路演，孙业跳楼了。”

　　孙业当场死亡，只在天台留下一封遗书。宋妈知道消息后几乎哭死，没几天头发就白了很多。孙业自杀的原因据说是多方面的。直接原因是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而童年记忆里父亲的家暴，在学校同学的不友好都加剧了他的病情。而路演知道，自己对他的冷落是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知道抑郁症造成的死亡属于生理性的，但是如果他那天接了电话，是不是结果就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