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决定是你了》青菜炒橘子

42、第二十一回（下）

　　段先生正月初三就回来了，意外地快。
　　我冻了饺子给他送过去，他默默收下。
　　“美国好玩儿吗？”我眨着眼睛问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声“谢谢”，又问我段少棠表现如何。
　　“他很好，完全没有穿帮。”我自然是略过了最后的情节，总不能大张旗鼓地告状说段少棠想非礼我吧，那我成什么人了！
　　“那个，饺子你要记得吃，冻久了，味道会变差的。”我面带笑意，却没能得到一个愉悦的笑脸。
　　初七·办公室
　　这才几天啊，又要上班了。
　　春节一过，大家都胖了一圈，只有段先生削瘦了，也许美国之行并不顺利。
　　后来我才知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合作项目，那只是常夏发出的叙旧请帖——和解的最后通牒，然而，段先生没有接招，于是，他们的关系再次恶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段少棠又跑来段先生办公室了，进门前还特意冲我挑了挑眉毛。
　　“老哥，别来无恙。”段少棠推门而入，他在大哥面前永远吊儿郎当。
　　“这才几个月就往家跑？多出去两天也无所谓，我早就说老头子最喜欢你了。”段先生说的是心里话，可说出来却酸溜溜的。
　　“哥，你觉得颜小易怎么样？”段少棠认真地问。
　　段先生不予回应。
　　“哦，那我默认你是不喜欢她了。”段少棠指着段先生微微一笑，“我追她可好？”
　　“滚蛋。”段先生态度恶劣，头也不抬。
　　“我这次是认真的。”段少棠用手撑着桌子，目光坚定。
　　“你每次都是认真的。”段先生“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一顾。
　　“我玩儿累了，想结婚了。”段少棠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以为老头子会同意吗？”
　　“这你就别管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有的是招。”段少棠一屁股坐进转椅，笑容璀璨。
　　段先生白了张嫌弃脸，眉头微蹙，不予理睬。
　　“洛杉矶好玩儿吗？”段少棠垮着腰像是要出溜下去。
　　“工作，有什么好玩儿不好玩儿的！”段先生瞥了段少棠一眼，没有要和他畅谈的意思。
　　“据我所知，你们杂志社没有海外项目。”段少棠坐直起来，往办公桌凑了凑，故作神秘，“和常夏一起去的吧？”
　　“我一个人。”段先生说完，又低下头去。
　　段少棠可不吃这一套，站起身来往段先生面前凑，压低声音：“别骗我了。我找朋友查了海关记录，他和你同一班机。”
　　“你查我？”段先生抬起头，直视段少棠的眼睛。
　　段少棠坐回椅子，微微一笑：“哎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断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还不承认了是吧！”
　　段先生微吸凉气，低下头执笔，不再搭理他。
　　“哎，我说，你要是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好吧。”段少棠越说越起劲，“怪不得你那么注重着装打扮，怪不得你和魏小满处了那么久都不结婚，怪不得你这杂志社被那么高价收购，你藏得够深的呀。”
　　“你走好吗？这里不欢迎你。”段先生微微笑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好吧好吧。好自为之。”段少棠看出了段先生的不悦，心里有点害怕，脸上陪着笑容。
　　段少棠堂而皇之地大踏步出来，环视四周，又看看我，笑得十分猥琐，虽然他平时就那个样子，但这天还是吓了我一跳。
　　段二少爷回来之后，段先生又搬家了，他不再和我们住同一栋楼，要搬去和段二少爷同住。得知这个消息，我无比失落。
　　不过呢，他临走前告诉我，我包的饺子很好吃，有机会还想再尝——我为此高兴了整整一个晚上。
　　后来，没过几天，可能还没出正月十五，常夏又开始出招了，这一次很严重。
　　会议室
　　“我们新一期杂志的内容被另一家杂志社抢先刊登了，内容版面完全相同。你们懂这是什么意思吗？这意味着杂志社有内鬼，这意味着我们没有时间重做一次，这个月会出现无法出版的事故！我们会完蛋的！”魏小满激动地喊着，就好像她真的懂得杂志运营一样，但我们都知道，她只是在按照剧本演出而已。
　　“总编大人，这件事难道不该由您来负责吗？”常夏微笑着看段先生如何应答。
　　“要我引咎辞职？”段先生冷静地问。
　　常夏手里握着杆笔，指着段先生说：“不不不，总该先调查清楚，是谁出卖了公司。”
　　“我觉得还是该先赶工，避免出版事故。”段先生说完，起身走出会议室，不带一丝犹豫，招呼所有人做事。
　　“段先生，是不是常夏他......”
　　“去做事。”段先生目光锐利，容不得我多问。
　　段先生永远这样，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工作态度超一流，如果他是医生，那么即使他在做手术的时候职业暴露，还是会坚持完成，就像白求恩一样。
　　接下来的一周，由于准备好的素材不能使用，又来不及改用新的，只能从以往的旧材料里抠出能用的进行重组，所有人都超负荷工作，加班加点，紧赶慢赶，终于还是按时交了成绩单，虽然质量一般，但总不至于出版事故，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现在我们该揪出这个内鬼。”事故结束之后，常夏又开始叫嚣。
　　“是我。”段先生站出来，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与常夏擦肩而过，“不用你说，我也会辞职的。”
　　“出卖公司机密，你该负法律责任。”常夏冷脸道。
　　“你有证据就报警抓我吧，无所谓。”段先生说完，径直走出大门。
　　“等我一下！”我喊着，跟段先生往外面跑，期间我不禁回首去看常夏，见他愣在原地，脸色万分难堪。
　　到底怎么回事啊？自从常夏插一只脚进杂志社之后，大家都变得怪怪的。
　　就这样，我也跟着段先生一起，失业了。反正我也没指望自己能在这个位子上坚持多久，现在快一年才离职，也算是功德圆满。但其实，我依旧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一切都太过突然，但段先生似乎早有预感，这一天早晚会来。
　　后来，常夏用了奇怪的号码打电话给我，约我面谈，说要把真相都告诉我。
　　我犹豫，却还是去了。
　　“小易，你该相信，接下来我要说的，都是事实。”常夏目光涣散，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叹息道，“你的段先生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不错，我们曾经是大学同学。我们太像了，一见如故，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我们虽然都出生在富裕家庭，却因为母亲早逝而厌恶那个家庭，想要独自奋斗，妄图凭借一己之力去改变这个世界。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后来他去美国留学，我也跟去，没错，洛杉矶，我们曾经在那里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阿明在那里认识小满，他们在一起，这我并不介意。回国之后，我们一起创业，拉投资寻出版，立志去做一本属于我们的杂志，还为它取名‘棠棣’，一位兄弟。
　　《棠棣》最开始是一本学生读物，并不是现在的女性杂志。他负责杂志内容，我负责杂志运营。阿明他很有才华，在他的带领下，杂志很快获得了众多读者。
　　但后来，阿明他为了赚钱，应投资人的要求想要转行做女性杂志，我不同意，他就设了个圈套，没错，就是我刚刚用过的那招，替我出局。
　　他背叛我，因为钱，钱比什么都重要。我想找他问清楚，他却心虚地不敢见我。我在大雨里站了一夜，然后大病一场，我以为自己快死了，这样他都没有出现。
　　我本来那么怨恨我爸，但他却出现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兄弟，什么感情，都他妈是扯淡！我不再排斥家里的帮助，我想做杂志，做到比他更好，我想要复仇，我想他一无所有！
　　可我还是输了，一败涂地。他还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从不用正眼看我。”
　　常夏说着，怨恨着，他似乎很累，积压了很多东西在心底，精神恍惚，像是刚刚抽过大烟。
　　“干嘛跟我说这些？”我有些疑惑，不懂他为什么要向我解释这一切，也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事实，或许这又是他上演的一场离间计。
　　“我是骗过你，但我不想你也被他骗。他从来都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常夏眼袋很重，像是很多天没有睡觉，眼睛干涩冲血，他深吸口气，稳定情绪，微微笑道，“我以后都不会打扰你们。保重。”
　　常夏说完，缓步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又升起一丝怜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段先生一样强大，或许常夏是被伤透了心，才会变得偏激。
　　我想向段先生求证一些事，但我打他电话永远不通，我以为他故意躲着我，再也不愿理我了。
　　其实也是，我们之间本来就只有上下级这么一条脆弱的联系，如今我们双双失业，失去了这层关系，他不愿意认我这个朋友也在情理之中。
　　可我却那么难过，比得知被常夏欺骗还要难过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