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途》古亟

2、红衣牵了魂

　　日光渐渐下澈，一个小巧嫣红的身影掠过——那是一只背着布囊四爪雪白的赤狐正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密林之间。它颈上系着一个银铃，每一带动就会发出轻微的欢响，在幽深极静的山间格外空灵。

　　快到山脚时它向上一跃，淡淡的光包围之下，霎时化成了一位楚楚动人倾国倾城的红衣美人安稳落地，她额上一点朱红格外醒目。

　　令狐姝微微蹙眉，眯起那好看的桃花眼来四周环视了一圈，然后慢悠悠地理了理襦裙，将肩上的布囊紧了紧。

　　“这都到山脚了，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令狐姝嘟囔起来，“老祖宗真是的，只告诉我那人的姓，却没告诉我长的是什么样，难道要让我挨家挨户的问谁姓洛么？乡下村户那么多，找一趟下来还不得把我累死！不行不行，我还得上去问问！”说着，便要施法上山。

　　忽然，一丝细小的求救声被欲要上山的令狐姝捕捉到，两只现了原形的狐狸耳朵微微一动便知道了声音的来源，那好奇的天性促使她立刻赶到了声源处。

　　眼前的一幕使令狐姝噗嗤一笑，这当真是滑稽极了！

　　只见半山腰的树林之中，一人一虎僵持着。那男子身着布衣长袍面色十分惊恐，正抱在一个不高不矮不粗不细的树上瑟瑟发抖，只一抖那树也跟着抖。树下是一只身形庞大的吊睛白额虎，低吼着往上窜，可就是够不着近在眼前的猎物。只是这局面形式不太好，因为那书生模样的男子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抱着树枝干的手随着那老虎的一遍一遍扑来变得越来越松。

　　正在此危难之际，那男子似是接近绝望的冲天大吼一声：“救—命—啊——！”

　　这声音比那刀下被屠宰中的猪嚎还惊天动地，极其悲惨壮烈！就连那天边刚刚从南方迁徙过来的北雁都禁受不住，纷纷坠地哀叫不起！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这下令狐姝憋不住了，扶着树笑的花枝乱颤，那紧张的气氛随即被令狐姝的笑声打破。吊睛白额虎把头扭了过来，见到令狐姝的一刹那眼中充满贪婪，放弃了刚才的猎物，大声吼叫一个扭身便向还在笑个不停的令狐姝扑来。

　　拘在树上的男子愣了一下，惊慌的朝不远处的令狐姝颤音大喊：“姑娘快跑！”

　　令狐姝听到声音止了笑，将狐狸耳朵隐了起来，不屑的看着扑面而来的饿虎。她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银铃快速一抖，只听抖铃声落，那虎便顿时瞪目抽搐，倒地而亡，极其妖邪诡异。

　　“一只畜生还想将我作为果腹之餐，简直是做梦，呸！”令狐姝冲那已亡之虎啐了一口，嫌恶的白了一眼。擦了擦那能倒映出人影的银铃，轻轻晃了几下，听到了那悦耳的铃音这才有了笑。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此刻已经翻身下树，穿着那皱皱巴巴的素青色布衣，吃惊的看着令狐姝与那惨死之虎，神情亦是不解。

　　半晌才压下心中惧意，回过神来理了理袍子，上前彬彬行礼道：“小生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原来是个呆呆愣愣的书呆子，”令狐姝略有些调戏之意，“这么晚了到山里干嘛？难道说你是专门为了成为这山间畜生的果脯之餐才来的？那我可打搅你了没？”说完掩面一笑，眸子里尽是玩味。

　　那男子听后脸上一热，赶紧又行了一礼道：“姑娘莫要将我打趣了，在下是要往那山头去的。本是晌午一过就了到这里，但突然的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饿虎要将我啃食，在下斗不过便只好……”

　　“这么说你已经在树上待了好几个时辰了？”令狐姝惊讶道，随即笑的更厉害了，“原来公子也是个惜命的人儿啊！”

　　那男子被她笑得面红耳赤，只是一个劲摇头连连摆手，“姑娘莫笑！姑娘莫笑！这实在，实在羞得很……”

　　待她笑够了，那男子才如释重负。她眼珠转了转，看向那书呆子。

　　“你上山干什么？”令狐姝问道。

　　她这才正经审视他起来，那男子看起来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彬彬有礼，是个读书的不错。稍稍凑近嗅了嗅，满是草药的清香。

　　“我对药理比较痴迷。听人说这山头有一株仙草，闲来无事便想寻来看看，不曾想遇到猛虎，差点断送了性命，”他有些失落道，抬头看了看天，黑夜将至，对着她又是一礼，“刚看姑娘以奇技制服猛虎，想来姑娘也不是泛泛之辈。夜色将至山中更是危险，不如与在下一同下山，也好有个照应，不知姑娘……”

　　令狐姝白了他一眼：不就是自己害怕想拉个人当护卫么！说的像是担心她自己一人不安全似的！

　　“也好，我也要下山找个人。”他用自己当护卫，自己不会利用他么！正好可以向他打听打听那个姓洛的。老祖宗说的果然不错，人心隔肚皮！这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实在会算计人！

　　两人一起下了山，到了一处离山脚不远的竹屋前停了下来。

　　“这是我家，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进屋喝杯茶吧，算是感谢姑娘的！”他施礼道。

　　“不了，我还要给一人送东西去，”令狐姝摇摇头，并问道，“公子知道这附近有位姓洛的男子么？”

　　那人听完后先是一愣，而后又笑起来：“姑娘不早说，原来找的是在下！”

　　“你就是那姓洛的？”令狐姝挑了挑眉，语气先是疑问，后是确定过后的不满。

　　“正是，”他稍稍挺直了身板，似是得意，“在下洛阳，敢问姑娘找在下所谓何事？”

　　令狐姝哼了一声，将身上的包裹泄愤似的扔在洛阳身上，忿忿转身疾步扬长而去。风中还夹杂着她的阵阵抱怨声：“姓洛你早说啊！要不我也不至于走那么多的路了……”

　　“哎！姑娘还未告知芳名——还有这送的包裹里是何物啊——姑娘……”洛阳站在竹屋前喊着，令狐姝直到消失在树林深处也没理过他。

　　洛阳轻叹一口气，拎着包裹进了竹屋。没有理会肚子的空腹之感，掌了灯便坐了下来，将包裹轻缓打开。

　　他见到那东西时有些疑惑，拿起来闻了闻，眼前突然一亮。

　　“这是仙草没错……”他喃喃道，神色尽是欣喜。将那株草好生藏在冰盒中，满眼的藏不住的喜悦。

　　简单粗茶淡饭过后，已是星月悬空。今夜的月亮是格外的皎洁，洒下的淡淡银光勾勒着竹屋的轮廓，将竹屋两旁的花草都照的亮闪闪的。洛阳在屋前拂过各色的药草，抬头望月，一种思绪涌上心头。

　　“皓月皎明引人醉，绯衣红裳惹人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