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后的他与他》恶逆非道的狐狸

27、二十七

　　「怎么可能……赵芃他也曾经想要自杀？」
　　李晓实在不认为今天下午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年轻的实习医生会和自杀划上等号，因为不管怎么看，赵芃都看起来要比夏致乐观的多。
　　「那么，我就看起来像是会自杀的人么？」
　　「诶？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晓出于礼貌解释道。
　　夏致洗好之后，将碗筷收回到了柜子里，然后转过头有些严肃的盯着李晓。
　　「至少现在，我是不会自杀的。」
　　夏致坚定的说道。
　　「我是不会用延生疗法以外的方法自我了结的。」
　　「是这样吗……」
　　李晓别开了视线，仿佛那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但是，为什么呢？如果你不想活的话，明明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一般人不是都会选择去自杀么？」
　　夏致点了点头，他并不否认这一点，因为他自己曾经有过自杀的冲动，也曾经自杀过……和赵芃学长一起。
　　「因为自杀这种事情只要有过一次就够了，如果没有成功的话，大多数自杀者也没有勇气尝试第二次。」
　　要说的话，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赵芃学长，以夏致的性格来说就连第一次也做不到。
　　「可以和我说说高中时候的事情吗，关于那个赵芃学长。」
　　夏致面露难色，似乎并不愿意提起这段历史，然而李晓却用拜托了一般的眼神望着他，让他无法拒绝。
　　「如果是从头开始讲的话，大概会很长，我可以只说一点点么……关键的部分。」
　　虽然李晓很想听完整个故事，但是夏致已经推辞到了这种程度了，那么再强求下去似乎也并不太好。
　　「嗯，就说说为什么你会和那个人一起自杀吧？」
　　夏致坐回到沙发上，在李晓的身旁开始回忆。他轻描淡写的带过了与学长认识的过程，只说在自杀前的一段时间里已经和学长十分熟络了。
　　「因为那个时候压力真的很大，学习方面也好，社交方面也好，所以哪怕对方并不理解自己，能够有一个至少在表面上与自己很好的人照顾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夏致停顿了一下，「那个时候，学长一定认为我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但是……怎么可能呢？像我这样的人，似乎不太可能把和我价值观不同的人当做真正的朋友来看待。因为不管是谈论的话题也好，还是平时的娱乐也好，如果从我本心来说的话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高中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了……人生的意义就是赴死这件事。」
　　夏致口气淡然的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李晓虽然不能理解夏致的想法，但因为是第一次知道也有些欣慰。他点了点头，继续听下去。
　　「稍微有点扯远了，高中时候的事情其实和我的世界观没什么太大关系。」夏致意识到了自己的跑题，继续回到故事上来，「总而言之，我那时和学长的关系就是好到了一般来说无话不谈的那种程度。」
　　「那不是挺好的嘛~？」
　　在李晓的印象里，自己也有几个好友在高中时搞到了那种程度——一起打球，一起聊爱好，几个男生甚至一起聊女人……哦，女人。
　　「这么想的话，李晓先生应该也遇到过这种痛苦吧？和高中的好友，是什么时候出柜的呢？」
　　「诶……那个。」
　　「嘛，我倒是没有想要知道，只是举例子来说。怀揣着这种程度秘密的人，应该是交不到知心朋友的吧？」
　　这一点李晓倒是可以理解，这个问题也曾经困扰过他很长一段时间。高中快要结束的时候，实在觉得无法再欺骗下去的李晓在酒桌上和自己的死党说了自己喜欢同性这件事。
　　无论是信以为真也好还是认为那是酒后胡言也好，在那之后他的朋友倒并没有疏远，总算是了结了一件心事。
　　那么，这么说来，现在的夏致并没有否认两人曾是最好的死党，那么果然是夏致也向那个学长「出柜」了吧？虽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出柜。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和他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晓总觉得赵芃并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嗯，全部……基本都和他说了。」
　　「你啊，之前和你认识的时候可没觉得你是那么没有戒心的孩子啊。」
　　「我和赵芃学长可比和你熟……」夏致有些不高兴的说，「而且，我又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明确的说出来的——学长，你想去死吗？——这样不管怎么看都是在找茬打架吧？」
　　「哈哈，确实。」
　　「KTV的时候，我一直在睡觉，学长唱完中场休息的时候过来问我为什么不一起唱。我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超过睡觉的娱乐活动。学长表示了赞同。我便又说了一句『如果能一直睡到死就好了』，学长愣了一下之后笑着说那样似乎也不错，这便是我想要和学长摊牌的契机。」
　　不管怎么说，这个开场都有些太奇幻了一点。
　　「当然不是在 KTV 里就那样展开话题的，但是当时说了那句话之后学长并没有继续点歌去唱，而是陪我在包厢的角落里坐着。就好像是……」夏致似乎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说出那个词，「就好像是被人观察着一样，或者说……第一次被学长注意的那种感觉。」
　　关于这一点，夏致稍稍解释了一下，因为他自己平时也是那种也可以在常人面前表现出正常模样……不如说有些乖巧的人。因此能够相当清楚的分辨出别人看待自己的视线。
　　那个时候赵芃虽然没有直勾勾的盯着夏致，但是夏致却能够感觉到对方那种与以往不同的关注。
　　「那么，然后呢？」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嗯，大概是寒假开始的几天里吧，学长邀请我到他家过夜。」
　　李晓撇了撇嘴，心说真是受够了他们这种无拘无束的直男。
　　「所以很自然而然地，在那天晚上就和学长摊牌了，学长的态度反倒是让我惊讶。」夏致继续说道，「学长的想法几乎和我是一样的……」
　　「稍微等一下，能够具体一点说你们在什么地方达成共识了吗？」
　　「比如……人类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这一点上，还有就是没有意义的活着是很痛苦的，以及要在不理解的人面前伪装出一幅积极向上乐观的样子也会让人感到痛苦……」
　　李晓默默地记了下来，虽然之前也听夏致说过，但是如此具体的观点描述还是第一次。
　　「但是，很难想象啊，那个赵芃那份傲慢的态度也是伪装出来的嘛？」
　　「不……我想那倒不是，学长一直是那种态度，即便是在和我交流这些之后学长也一直是那个样子」
　　所以说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地方隐藏了起来啊，李晓想要吐槽，但是似乎直到现在夏致依然对赵芃有着好感，因此李晓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那之后我和学长就变得无话不谈了，因为说完这些之后。就没办法在学长面前隐藏了——比如说就算是在说笑，对方也会知道那只不过是装出来的。因此，我们会经常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场合下聊的很开心。」
　　如果不是夏致说过自己是直男，李晓甚至已经快要祝福这一对高中恋人了。
　　「该说是自然而然也好呢，还是说出乎意料呢。一起去自杀这件事是学长先提出来的，」夏致稍稍回忆了一下，「嗯，没错，似乎是因为学长那边在学业进路上遇到了一些问题，似乎是和家里的分歧比较大。而且，马上高考又临近了，学习压力大这样的原因。大概是在四五月份的样子吧，学长问我要不要一起自杀。」
　　「一般来说，都会拒绝吧！那些事情就算再怎么痛苦也和你没有关系啊。而且你和他又不是情侣关系，两个男生凑在一起自杀算什么，不是会让人误会吗？」
　　李晓很认真的劝导，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几年前的夏致做出错误的决定一般。
　　然而夏致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些。
　　「那个时候我是觉得有点高兴，因为一个是想到学长竟然会如此信赖我，另一方面是如果能够和学长一起自杀的话，至少能够减少一点对自杀时痛苦的恐惧。」夏致小声地补充道，「我很怕疼，所以才一直没有尝试自杀的。」
　　「怕疼的话……」
　　李晓的印象里总觉得似乎有一些什么方法是可以无痛的迎接死亡的——毕竟人类的科技已经如此发达了——但是仔细的想了一下之后，发现并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而且就算真的有那种技术似乎也不是个人能够准备的了的。
　　「安眠药？」
　　「嗯，一般人想到的都是安眠药。但是其实大量的安眠药会导致神经系统的损坏，单纯使用安眠药自杀的话，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也许是一个月。最后其实并非是在梦中无痛的死亡而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饿死的……而且即便意识清醒身体也完全无法移动，大小便也会……」
　　「好了，够了，我反正不需要自杀。但是，你们当时是？」
　　「安眠药加上一氧化碳中毒。」夏致说，「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无痛的自杀方法了。」
　　「结果呢？」
　　夏致笑了笑，仿佛是在自嘲又或者是在笑李晓为什么会问出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当然是失败了呀，不然你觉得你见到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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