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后的他与他》恶逆非道的狐狸

12、十二

　　李晓选择的地方是附近浅滩里水最深的一个地方，因为李晓并没有带浅钓用的专用浮标。
　　不过尽管如此，试了两次之后还是发现浮标无法顺利的立起来，于是干脆放弃了浮标。因为初春还没涨过水的浅滩里一片清澈，用肉眼也能一下看到池底，所以用直视也能判断鱼儿是否咬钩。
　　也因为这样，夏致感到有些疑惑，这水里真的有鱼么？
　　李晓却好像并不担心的样子，先是用杆子将鱼钩甩出去，然后再将杆子支在一个架子上。
　　鱼饵落水的瞬间在水中央溅起了一点水花，潋滟以接触点为中心画了个大圆，圆的边界不断地扩大一边触及到了稍远一点的芦苇丛，一边撞在靠近李晓他们的岸边上，借着余力来了个折返跑。
　　这时夏致才注意到，那波纹并不单纯的是一个物理现象，跟在水波的后面有一层薄薄的像是油脂一样的反光膜也随之摊开。
　　「那是什么？」
　　夏致指着水中不断展开的东西问道。
　　「嘘！」
　　李晓伸出一只手指，做了一个息声的动作，夏致连忙捂住了嘴巴。但好奇心已经被钩起来的夏致仍然忍不住要问，只好从岸边回到李晓的身边坐在另一个折凳上靠近对方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是饵料自带的诱食功能，你可以理解来说是给鱼在水里闻的味道。」
　　李晓的解释简单易懂，夏致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仍然怀疑这水里是否真的有鱼。
　　不过这份怀疑很快就被打破了，就在那油层钻进芦苇丛不久之后，两条不大不小的银条从草丛里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
　　在阳光下，浅滩里的水好像彻底变成了透明的。两条银白色的鱼被太阳照得刺眼，因而好像浮在地面上的什么怪异的小精灵一般。不时的左看右看，走走停停，不知道是在寻找「气味源」还是在谨慎的防范着天敌。
　　然而最终，它们还是游到了鱼饵的周围，两条鱼呈现出 60 度左右的夹角。缓缓的围绕着鱼饵悬停，这个画面不知为何让夏致想起了科幻电影里的那些飞艇的样子。
　　先是一次试探，一条鱼仿佛靠的不能再近——也许它已经在饵食上轻轻啄了一口，那个瞬间夏致浑身甚至颤了一下。然而李晓的手却保持在杆子的手柄上一段距离，以随时可以起杆的姿势等待着真正的时机。
　　就在同一条鱼准备第二次啄食钓饵的时候，突然水中翻腾了一下，原本透明的流体受到搅动翻出白花。夏致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李晓已经紧握住钓竿，喝了一声，腰部用力一收，连钩带鱼的拖出水面一直拽到岸边上，用带着手套的那只手抓住还在欢腾乱跳的鱼。
　　「夏致，水桶。」
　　「哦……哦！」
　　夏致将水桶提到李晓的身旁，李晓把鱼放在水桶里，那鱼重新回到水里立刻便安静了许多。然后李晓按了一下钓竿上的按钮，鱼钩便自动的从鱼线上脱落下来。
　　午餐的第一步搞定，但按照这条鱼的分量来说，三个人持显然是不够的，而且除了午餐之外似乎还要留下一些报酬才行。
　　被放进水桶里的鱼儿因为重新得到水的滋润而安稳了下来，全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夏致小的时候曾养过金鱼，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夏致的外公曾经养过金鱼。夏致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些金红色的精灵浮在四四方方的透明鱼缸里的样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金鱼的鳞片折射出耀眼的流光，将整个水缸渲染出了梦幻的颜色。
　　然而，时间一久夏致就发现其实这群表面看起来十分风光的东西就是一群蠢货——食物喂多了会死，受到惊吓会死，就连晒多了太阳也会死。
　　夏致记得自己外公家的那缸金鱼就是因一整个下午放在窗台上被晒死的。然而，明明太阳只晒到了鱼缸的一半，鱼儿们却像是腓力三世那样让自己死在了幸福的温暖之中。
　　「啊……逃跑了。」
　　李晓的声音让夏致从自顾自的冥想中清醒了过来，夏致回头望去，李晓指的是刚刚一起从芦苇丛中钻出来的另外一条鱼。
　　不知道是因为理解了鱼钩的危险，还是单纯的被溅起的水花所惊吓，此刻已经逃的无影无踪。
　　「如果都是这种小鱼的话，那就得多钓两条了啊。」
　　李晓这么自言自语着，一边改造着鱼钩的前端，将钩子换成了防脱钩，同时在一个鱼线上挂了好几个钩子和饵食。
　　夏致看着李晓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不解，站在一旁小声的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李晓指了指身旁的椅子让夏致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绕鱼钩的方法，夏致看的仔细，但却并没有自信能够做好。
　　很快的，李晓已经准备好了第二竿甩了出去，岸边上又恢复了平静。
　　夏致望着水中，果然又有灰白色的鱼从芦苇丛里钻穿了一步一步的逼近鱼钩。
　　「钓鱼……有什么有趣的吗？」
　　肚子有些扁的夏致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这个问题。
　　「还挺有趣的吧，和电子游戏比起来虽然没什么，但是钓鱼可是少有的能够直接得到奖励的游戏之一哦～」
　　李晓小声地说着，眼睛尽可能不离开水面，已经有一条鱼距离鱼钩很近了，它稍稍的移动了一点点鱼竿，让鱼饵离开一点点。
　　「篮球？得个奖牌。足球？得个奖杯。而且为了赢得比赛你还不得不和场上的另外十几个人拼搏到底，浑身冒汗。但是钓鱼，你需要的只是和鱼比注意力，而得到的却是货真价实的鱼肉。」
　　李晓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几条鱼已经很接近鱼钩了。就在夏致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李晓嘘了一声，然后屏住呼吸。
　　夏致紧紧地盯着鱼线的末端，那些悬挂在虚空中的诱人饵食，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隐藏在其中那闪闪发光的致命的鱼钩。
　　然而，那些愚蠢的鱼儿和那些被人们养在鱼缸里的远亲一样，他们被饵食的香气所吸引，游出阴暗的芦苇丛，游进阳光下的浅谈，游向盛大的死亡。
　　第一条鱼咬钩，它没有来得及挣扎，它的其他同伴也都咬了上去。
　　「喝……啊！」
　　李晓站起身，用腰身摇动鱼竿，一边收线一边向后退去。几乎所有的鱼都在同一时间受到了惊吓，然而他们却向着不同的方向拼命的摆动着身体，相互作用形成的合力让李晓节省了大量的体力。
　　鱼群和李晓之间的较量大约进行了几分钟，夏致在一旁拿着带铁杆的渔网随时准备支援，然而直到鱼群被拉到身边搁浅为止李晓一直没有叫他的名字。
　　李晓换上手套，亲自将每条鱼解套然后放进水桶里。一共有五条，水桶中的生存空间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了起来。
　　李晓扔下手套，将钓竿上的钩子都卸下来，恢复成了单钩，然后将鱼竿递到了夏致的手中。
　　「怎么样？要试试么？」
　　夏致讨厌这种先把工具交到人手里，再问人愿不愿意的方式，然而他却又确实有些兴趣想要试一下——于是他没有回答，将选择权交给了对方。在以往的情况中，夏致的父母或是那些自以为了解夏致的人，总会出来打圆场说他也许并不想这么做，然后再从他的手中将已经做好的准备工作接过去。
　　「双手握紧。」
　　然而，李晓显然是另外一种，他替夏致下的决定是夏致一定要尝试一下。李晓站在夏致的身后，两人贴的很近夏致甚至能够听到李晓呼吸的声音。而从背后传来的温度，也让一直肚子挨饿身上有些发凉的夏致感到了好受一些。
　　「不要靠在我身上，把腰挺直。」
　　李晓的声音不大不小，因为还没甩杆所以无需小声说话。夏致听着对方的指令，挺起胸膛然而这样两人挨得更近了，李晓的两只手从夏致的两侧绕过来把住夏致的手。
　　「跟着我的动作用力，我只给你一个方向……右手提杆的同时，左手稍稍送线。」
　　李晓将夏致的右手轻轻往上抬了一下，夏致跟着做。左手送线的同时却忘记了松手，在最高点的时候李晓轻拍了夏致一下，夏致才想起来要松手手中的铅垂才能甩出去于是急忙松手。然而却已经错过了提杆的最高点，鱼钩飘飘忽忽的往前飞了一段，然后落在了不远处的水面。
　　「有点近……不过也还好吧，如果只有一条的话。」
　　挥杆结束，李晓离开了夏致，这让夏致轻松了不少，同时在别的方面又有些紧张了起来。
　　「那个……不然还是你来吧，要是钓不够数就糟糕了。」
　　「没关系，现在已经够数了，难得出来一次怎么能不让你试试，原本就是硬拉你陪我来踏青，像刚才那样岂不是完全没有让你玩到。」
　　夏致的目光回到水中的鱼钩，对于钓鱼这项运动来说夏致的兴趣并不大，不如说在一旁看李晓钓鱼比自己亲自上阵更加有趣些。
　　「鱼儿们，一点都不会觉得恐惧呢。」
　　「哈？」
　　因为仍然没有鱼从草丛里露出来，因而两人交谈的声音有些大。
　　「有同伴从水里被拖出到上空，从此消失。如果是以人类做类比的话，那大概是 UFO 绑架级别的事件吧？不要说以同样的伎俩，应该是连同一地区都不会有人再愿意去才对了，而鱼却……」
　　「嘘。」
　　李晓轻哼一声，用眼神告诉夏致鱼来了。夏致望着那探头探脑的游过来的家伙，心里有些发虚，扭头看了李晓一眼李晓却并没有打算上前帮他把杆的样子。
　　「一开始一定要慢，鱼凑上来不一定咬钩，只要挨过第一下你就能分辨出咬钩时手心里传来的触感是不一样的。」
　　李晓用低声传授着钓鱼的秘诀，夏致却完全听不进去，还沉浸在刚才自己的设问里。